【绿野那年那人那事征文】】深山人家(情感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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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院里的苞米堆成了山,果树林里,贵荣带着几个妇女在摘苹果。贵荣把果树伺候的及时,挖坑、施肥、浇水、打药,样样精通。再加上风调雨顺,今年她获得了大丰收。
这个时候远处来了一群挎筐的妇女,贵荣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和她最好的秀丽,她还想给她送点苹果吃,看看人家来帮忙了!她心里感到热乎乎的,忙迎上去说:“秀丽,你大老远来帮我,我有点感动了”
秀丽看也没有看贵荣,而是向后面的人挥挥手:“开始。”大家蜂拥而至,挑最大的苹果各摘满一筐,没等贵荣反应过来,她们几个人扬长而去。
“这不是帮你忙来了,大姐,是抢苹果来了。”帮助她摘苹果的一个妇女说。贵荣拿起身边的铁锹对那几个妇女说:“你们接着干活,我去看看。”
她一阵风地追上那几个妇女,拦住了她们,她用铁锹指着秀丽说:“妹子,在一个村时,我对你不薄,你干嘛这样对我?说明白了我哪惹你不开心了,我要认为理亏,苹果你拿走,说不出个二三来,苹果放下,你走人。”
秀丽阴阳怪气地说:“这是村里的苹果园,你凭啥独吞?”
“我花钱承包了。”
“那么多人咋就包给你了,你和村长有一腿吧。”
“哈哈,明白了,你是眼红了,看我有收入了,找一帮人来诬陷我,不好使!”贵荣用铁锹直指着那几个看热闹的妇女:“你们把苹果痛快倒地上走人,我有合同,不然的话,我报警!”
秀丽说:“她不敢,姐妹们不要怕。”
贵荣说:“你们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说完就对最小的儿子有福说:“去果窖告诉你爸爸,说妈去派出所了。”那几个妇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苹果都倒在地上走了。秀丽稍微愣了一会,看见贵荣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直插她心底,她把苹果倒在地上,也灰溜溜地走了。贵荣把铁锹放在地上,两手捂住脸,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哭了。今年,她太累了,可她不管多累都没有掉泪,她没有想到她最好的姐妹会这样对她,她感觉自己受伤了!
在这些年里,来这找事的人不少,可每次都被贵荣化险为夷。无非就是一些眼红的,给点苹果就过去了。可这次,贵荣感到没有那么简单了!因为她的对手是当官的,一个小老百姓和当官的斗,又有几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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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经过了热闹非凡的绽放,到了凋谢的时候。微风拂过,杏花片片飘落,就像下了一场杏花雨。苹果树上都是一簇簇的花苞,就等着雨水的亲吻,完全盛开。贵荣站在山上,无心欣赏这美丽的景色。就要种地了,还没有筹集到钱,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办呢!今年的地还能不能种?这满山遍野的苹果树还属不属于她?她心事重重地看着山下的路,多希望有个人来,给她出出主意。这个时候,她看见路上真的来了一辆轿车,她忙向山下走去。
今天来的是村里小王书记,还有一个是乡里畜牧业的干部。小王喝着茶水,抽着景峰敬上的香烟,笑着问:“钱张罗的啥样了?”贵荣为难的说:“还差两万哪,你看能不能打个白条,下秋给。”
王书记笑笑说:“我一个人说的不算,不行这样吧,他指指跟着来的年轻人说:“这是畜牧办的小杨,我的哥们,我把他找来帮助你们,就是上报一个项目,养羊,那样上面会给你们拨贷款,你们同意的话,地你们照种不误,我们用一块地建个养殖场。钱下来你们交签约费。”
“行吧!”贵荣没有想到事情一下有了转机,她高兴地说:“景峰,杀鸡,叫他们吃了饭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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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情,只要打着国家的旗号,那是处处绿灯。这里空前绝后地热闹起来,施工队的几台推土机、钩机、还有拉沙子的汽车,整整忙了一个月。遇山挖,遇树砍,不到一个月,占地五十亩的养殖小区,出现在这个小山沟里。红砖墙上面插着五色旗,迎风飘扬。大门上挂出了“乡养植小区”的金色牌子。贵荣完工后,大办酒席。整个山沟里,宾客盈门,摩托车、轿车排出多远。而且正赶上满山遍野的苹果树开花,一片片粉红色的花朵妩媚多情,吸引着客人争相拍照留念。大家都称呼贵荣场长,她的脸上笑开了花儿,人显得比苹果花还娇艳……
不久,贵荣拿到了国家拨给她的第一批贷款,扣除了签约费后,钱就够买五十只羊的。贵荣找小王村长,想多贷点款,她感觉那么多栋大棚,就一栋棚里有羊,有点寒碜。小王煞有介事地说:“嫂子,不要声张了,给你的钱都叫你交签约费了,再要就漏陷了。”贵荣的心扑通一声,好像掉进了井底,凉透了。就因为多了这群羊,景峰忙着放羊,无暇顾及果树,当贵荣察觉果树害了红蜘蛛病,喷药已经来不及了,这种如针鼻一样的蜘蛛,紧紧的吸在树干上,一个传染一个,不到半个月,果树叶子都落光了,果树都死了。贵荣知道,今年是没有多大收成了,她每天都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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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冬季。好在老天给了几场雨,玉米的收成还可以!这个山沟十年九旱,可她承包这几年,还是能说得过去,感谢老天爷吧,贵荣站在院里望了望天,长出了口气。冬天是荒凉的,远处的山上都是枯草,在冷风中瑟缩着身子。近处的树木裸露着身躯,在风中颤抖着,天地灰蒙蒙一片。这时候,院里走进一个人来,贵荣一看就高兴地喊道:“有粮,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每年不都是这个时候回来吗么。”有粮笑了:“这一年没回来,咋还建个养殖场?”
贵荣脸上浮现一抹愁云:“儿子,先进屋,一会再说。”
儿子进屋了,贵荣给山上放羊的景峰打了电话。
有粮和父亲、大哥亲热地聊着天,大半年没有见,还真想他们了。贵荣和大儿媳忙着杀鸡做饭。美玲吃着二叔给买的好吃的,在他身边绕来跑去。
饭桌上的气氛非常融洽,儿子快一年没有回来了,贵荣几乎为儿子把所有好吃的都搬上了桌子。贵荣总是嘱咐景峰,每次打电话都报喜不报忧。所以有粮对家里的情况只知道一点点。当他得知苹果树都死了,羊场只不过是个空架子时,心里面也不是滋味。尤其看到昔日好好的家,一签合同欠下几万贷款,更是焦急万分。其实有粮是回来取钱的,付楼房首付。贵荣给他的钱就是按大哥的房钱给他的,加上饭店的收入还差三万。可看看一家人脸上的愁云,有粮没有把话说出来,就说这几天是淡季,回来看看,到年根忙就顾不上回来了。
有粮住了三天走了,贵荣把家里能拿的都给拿了。杀了两个公鸡,还有红蘑菇,鸡蛋,猪肉。大哥有仓用摩托车送他去山口的公路上坐班车,一家人送出好远,直到看不见了他们的影子,才回到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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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弯月升到了窗口,几片云飘过来把它吞没了。贵荣和景峰坐在炕上看着电视剧。只要一入冬,农民就真正到了农闲季节,贵荣翻看着日历说:“快到阳历年了,有福该复员了。”
“回来好,在部队孩子也不容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啥都强。”景峰说。
正在这时,院里的狗大声咬起来,随后传来急促的砸门声。贵荣一惊,她忙去打开了大门。月光下,站着几个面色严峻的警察,贵荣大吃一惊,没等她开口,其中一个高个的警察厉声问:“你的儿子有粮把村里王书记打住院了,正在畏罪潜逃,他没回来吗?你们要配合我们,或者劝他自首,现在是法制社会,他是跑不掉的。”
“啥?我儿子打坏人了?早晨才走的,这到底是咋回事呀!”贵荣感到头有点晕,她忙扶着门站立着,看着这几个警察,屋里屋外的翻看着,嘴里喃喃自语:“他没回来过,你们弄错了,他回家了,我大儿子送他坐的班车。”景峰扶着贵荣:“先不要着急,没事的,没事的。”警察们走了,贵荣还在掉泪,闻讯赶来的儿子、儿媳劝着她,有仓说:“妈,你睡吧,我明天一早就去村里打听打听,看看到底咋回事。你们都去睡吧,孩子一个人在屋不行,我没事。”贵荣把行李铺好,躺下了。
贵荣和景峰谁也没有脱衣服就那样睡了,迷迷糊糊中,又听到有人敲窗户,贵荣一下子坐了起来问:“谁?”
“是我,有粮。”
“你咋回来了,警察到处抓你哪。”
“知道,打完他我就跑到咱松树林里猫起来了。看他们走了,我才敢回来,没事了。”
儿子进屋后,在炕头上好半天才暖和过来,他把事情的经过给爸妈说了。原来,有仓把他送到山口的班车站就回来了。有粮一个人在那等车,不一会又来了一个年轻人,有粮一看是自己初中同学,他特别高兴地和他聊起家常来。在聊天过程中,他的同学说,你们那地方到底叫村子王书记整去了。他把国家给你家买羊的钱都贪污了,贷款算你们家的,拉电,打井,国家都给钱,你们都是用自己的电,水。他这两项,就整了好几万,三年后,你们家还不上贷款,银行就会收回那个地方。你爸妈不懂这个,你当儿子的咋不替她们把把关呀?”老同学再说啥他听不清了,他抬腿就往村里走去,边走边对老同学说:“袋子里的东西送给你了,我家里有的是,我有点事,你先走吧。”
有粮小时候在这生活过十年,上学也是在这个村小学上的,他对于王书记家熟门熟路。
农村人起得早,王书记老婆刚把大门打开,有粮就到了。他阴沉着脸,没有理会和他打招呼的王书记老婆,径自走进屋去。正在攃脸的王书记看到有粮愣了一下,转身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递给有粮:“这家伙,大老板回来了,”
有粮把烟打落到地下:“今天说说羊场的事。”
“羊场是乡里定点的养殖场,你找我说啥玩意?”
“不要装了,不是你一个人操纵的吗?你花钱,我爸妈受累。”
“这孩子咋还恩将仇报,我可是帮助你们的,没有我,你们早就下山了。”
“去你妈的,挂羊头卖狗肉,唬我爸妈,唬不了我。”
“你想咋地?”
“揍你!”
“你动我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有粮从窗台边抄起一个凳子砸向了小王书记,小王书记脑袋挨了重击,血顺着脸上流了下来。王书记老婆一边大喊:“杀人了,杀人了。”一边向外跑去。有粮冲出屋去,跑到王书记房后,钻进了后山,这里可以直通家里的松树山。贵荣听完有粮的话,气得双手发抖,她愤愤地说:“亏我还把他当恩人看,咱家的鸡,苹果给他送多少去,他还这样干,缺德呀,该打!”
景峰着急地说:“这也不安全,万一警察再弯回来咋办?
“去果窖吧,过过这阵再想法往远处跑。”贵荣说:“谁也不要说,连有仓家也不许说……”
可没有想到,有粮就在果窖里住了一夜,就被警察抓走了,贵荣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揉碎了,城里的儿媳妇已经有身孕了,这可怎么去和她说这个事情?贵荣的眼泪擦去又涌出,景峰忙着放羊,又担心她想不开出点啥事,就把有仓一家人找来陪着她,才赶羊上了山。她就那样迷迷糊糊的像个死人似地躺在炕上,谁拿来饭也不吃,就这样躺着、哭着……
也许是太累了,饿了,快亮天的时候,她感觉有点困了,就把行李打个卷枕上去,两手抱住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旷野,她漫无边际的走着,忽然掉进了一个深坑,她挣扎着喊着:“救命、救命。”一只小白狗跑来了,它对她说:“抓住我的尾巴,我拉你出来。”她忙抓住它的小尾巴,真的,她感觉自己飘浮起来,出了洞口。小狗温柔地舔着她的眼泪,好舒服好舒服,而且好痒痒,她笑了,咯咯地笑了,一下把自己笑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草绿色的军装,再一看是有福那张熟悉的脸庞,两只大黑眼睛正充满关切的看着她,儿子在用手给她轻轻地擦着脸上的泪痕。是三儿子回来了,她感到有了希望,猛地坐起来,抓住儿子的手,一口连声地说“有福,救救你二哥,救救你二哥。”
“放心吧,妈,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打赢这个官司,把土地、二哥都要回来。”有福斩钉截铁地说:“我就不信,他一个王书记能一手遮天,现在是法制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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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福听妈妈详细地讲了所有事情,并把每件事情都记录下来,写成了材料。他带着妈妈先去了村里,因为当年的合同法人就是妈妈,续写的合同还是妈妈签的字。村长看后,说管不了。他又去了乡里,乡长看后说,我也推不翻这个合同。这个合同是合法的,双方代理人都签了字。当从乡政府出来后,贵荣对有福说:“咱们回家吧,这个事算了,咱认命吧。”正在有福刚想说话时,他看到村里小王村长闪进了乡长的办公室,他心里想:他不是被二哥打住院了吗?这才几天就出来了?这里面肯定有鬼。”他对妈妈说:“妈,咱们去饭店吃饭吧,吃饱了去市里,咱找市长说理去。”
“那里咱们老百姓进不去,门口有站岗的。”
有福笑笑对妈妈说:“有我在,啥事也用不着你,你只管跟着我就是了。”
果然,当有福和妈妈打车来到市政府时,被站岗的军人拦住了。小军人向有福敬了个礼问:“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没有,我有事情找市长说说。”
“那不行,市长不是谁想见就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