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宋旺偷了一个孩子书包里的二踢脚炮仗。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趁着王容不注意，冷不丁点燃，冲他的面目就扔了过去！
　　 “咚、咣！”炮仗在王容的眉目中爆炸！一瞬间，王容的满头满脸全是鲜血。他连惊带吓，疼痛难忍，蹲在了地下捂着脸大哭：“妈呀，我的眼睛好像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疼、疼死我了啊，呜呜……”
　　 “抓住宋旺，打死这个王八蛋！”几个孩子有的揪宋旺，有的扶王容，也有的跑去他家报信，找大夫……
　　 宋旺只想解解心头之狠，没想到二踢脚炮仗这么厉害，竟然能炸瞎王容的眼睛！他惊慌失措，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在孩子们一顿拳打脚踢后，瞅准机会就逃跑了！这一跑就是十年！
　　 王容被同学送回家后，父亲刚好不在家。大爷王大成连忙找来了大夫，为侄儿看眼睛。
　　 王大成兄弟俩，虽然很有钱，却为人和善，治家有方。特别是王大成，从不嫌贫爱富，还经常做善事，拿出钱来捐赠穷困户和流浪乞讨的人们。这一点，远近闻名，有口皆碑。他们知道宋旺再坏，也不会平白无故地炸王容的眼睛。一只手拍不响，两只手都有过，自家那不成器的王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王容的母亲看儿子眼睛虽然没事儿，但是被炸得头破血流，非常后怕。她实在气不过，就要找宋旺与他的父母讨个说法。可是，宋旺的父母正在疯了般地找儿子，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搞得王容母亲没了招。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宋旺父母看天色以晚，儿子还没回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只得连夜四下找寻。刚开始，老两口只在山前山后的亲戚朋友们家里找，一直也没有宋旺的消息。
　　 几个月后，又是在王大成的赞助下，宋旺父母离开了家乡，去外地寻找他们的儿子宋旺。
　　 有一年，宋旺父母双双病死在异地他乡，临死也没见到他们的宝贝儿子宋旺。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四）
　　 王大成共有三个侄儿，老大王福、老二王容、老三王瑞，他们个个高大帅气，仪表堂堂。
　　 先说说老大王福，这人从小不学好，没读几年书就让先生除了名。为此，没少挨他父亲与大爷的责打。
　　 王福十六岁时就长成一个帅气、魁梧的小伙子，他外表美貌，心灵却很肮脏。一天到晚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竟然偷偷摸摸地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好上了。所谓：万恶淫为首。王家是有名的大户，发生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传将出去如何是好？家中老人们暗暗叫苦，他们怕丑事继续发展下去，只得将王福打发到城里去，一来照看城里的店铺，二来也能离那个女人远一些。
　　 进了城，王福像只脱开缰绳的野马，更加自由了。他没心思经营买卖，没几天就和一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吃喝玩乐，尽心享受。王福怕有人向家人通风报信，就给几个比较忠厚、负责任的掌柜多发了些钱，直接打发他们回老家去了。
　　 这样一来，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看王福有利可图，就拉他赌博、下妓院。没几个月，就输掉了几间店面。
　　 家人知道后，生怕王福再挥霍，就四处托人说媒，花大价钱娶了个比他大两岁的媳妇，想让媳妇来管教他。
　　 谁知，在外面厮混惯了的王福，哪能收了心？成亲不久，照样往赌场和妓院跑。有一次，还被他妻子堵在了妓院的房间内。当时，王福对着那个妓女，竟然打了妻子几个耳光！妻子回家后，一气之下就喝了农药，死了……肚子里还有三个月的身孕呢。
　　 娘家人看出嫁不够半年的女儿丢了性命，欲哭无泪。他们痛不欲生，也接受不了这个惨痛的事实。实在气不过，就找了许多有利的证据，一纸将王福告了官。
　　 王家人变卖了城里所有的铺子，总算保住了王福的性命。最后，王福还是判了个终生监禁。
　　 王福的父母欲哭无泪，人财两空。大爷王大成只得打包起行装，带上足够的银两，离开了家乡，去了侄儿服刑的地方长期居住。王大成想通过上下打点，早些将侄儿王福保释出来。可是，谈何容易！王大成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老二王容，也是个败家货色。他从小喜欢拉帮结派，搞小动作。被宋旺炸伤眼睛后，还不吸取教训，整天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的。
　　 王容稍大一些，父母看他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就让他回乡务农。可他整天游手好闲，要么在家里睡懒觉，要么就去外边惹事。
　　 王容十六岁那年，父母总结了大儿子的教训，给他娶回一个俊俏能干的妻子来。
　　 王容的妻子过门后，果然不负众望。她孝顺公婆，里里外外一把手。她起早贪黑地下地，分配长工们干活。回家后还帮着料理家务，深得公婆以及家人的赏识。
　　 王容的妻子看丈夫自私懒散，整天指手画脚，打鸡骂狗，饭桌前挑肥拣瘦的。经常在背地里给他讲事实，摆道理，实指望他能走上正路，能好好做人。
　　 王容哪能受得老婆整天叨叨和数落？在一次与妻子的吵闹中，他背着父母，给妻子写下了休书，将妻子和儿子全部休回娘家了。
　　 王容离婚后，父母整天埋怨他，辱骂他，还要他赶快把妻儿接回来。王容受不了，在几个狐朋狗友的怂恿和煽动下，偷出了他家的房契与地契，卖掉后，带着钱就离家出走了。
　　 从此以后，王容漂泊在异地他乡，一直没有回到家乡来。
　　 等到老三王瑞成家时，王家已经一败涂地，只剩下几亩土地，一个院落。父母看着几辈子的心血都随之东流，家破人亡的，心情哪能好得了？他们勉强支撑着帮王瑞成家后，就先后离开了人世。
　　
　　 （五）
　　 当年，宋旺以为王容的眼睛被自己炸瞎了，吓得六神无主，四处流窜。
　　 逃到异地他乡后，宋旺只得靠乞讨为生。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还挨打受气，受尽了磨难，
　　 日月轮回，再苦的日子也得过。几年过去了，宋旺在乞讨的生涯中，积累了不少社会经验，他仰仗自己头脑灵活，能说会道又识几个字，就改了行。经常活动在那些赌博、耍钱的场所内，想挣几个零花钱来养活自己。老板看他机灵还识文断字的，就供他吃穿，为那些赌博的人们端茶、倒水、点烟、打扫打扫卫生。
　　 耳濡目染下，宋旺就迷上了麻将，迷上了赌博，也从中领会了其中的奥妙。
　　 十年后，宋旺成了家，也有了些积蓄。经过再三打听，知道王容的眼睛没事儿，人早去了外地。这才放心大胆地回到村里来，施展他那套害人的缺德本事。
　　 三道王村山前山后有钱的人家并没有几户。尽管这样，一到农闲，生活单调的人们还是聚众玩耍，有钱的耍钱，没钱的就用粮来顶替。
　　 宋旺回来后，赌博的恶习更加蔓延。在宋旺的花言巧语下，人们一个个上了瘾，只输得卖房卖地。有的更可怕，他们失去了人性，不但卖房子卖地、还卖老婆和儿女。
　　 正因为山沟乡村落后、愚昧，这种风气司空见惯，屡见不鲜。宋旺这种人渣才能如鱼得水，心安理得地靠赌博过上好日子，靠耍钱发家致了富。
　　 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宋旺不但不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收敛，还越赌越狠，心肠也变得越来越歹毒。
　　 虽然宋旺当年对王容已经实施了暴力，差点儿炸瞎他的眼睛。但一想起王容总是欺负他，还是耿耿于怀，狠得牙根儿直痒痒。
　　 一想起这些，宋旺就对王家那红砖青瓦，满面门窗的大正房垂涎三尺。所以，他故意和王瑞套近乎：“兄弟，这几天地里也不忙，过来玩吧。”
　　 “宋哥，你也知道我家现在的情况，哪有本钱啊。”王瑞说。
　　 “啥钱不钱的，哥借给你！什么时候赢了什么时候还，哥保证不会管你要的！”
　　 “我怕输，不怎么会玩儿。再说，春桃也不会让我去的。”涉世未深的王瑞还是没胆量。因为，他亲眼目睹二道王村的李四在宋旺这里输得很惨。最后，老婆都和他离婚了。
　　 “哥教你，保你一学就会。呵呵，一个大男人，玩一会儿还得请示老婆？别没出息了，等你赢了钱，她就高兴了。”
　　 “我怕……”
　　 “我知道你心里面怎想的，你和那些笨蛋可不一样。你那么聪明，只要用心是不会输得。不信你来试试？”
　　 就这样，王瑞开始玩耍。日久天长的，就欠下宋旺不少钱。如今，宋旺感到时机成熟，就买通几个赌钱的人陷害于他，王瑞不知是计，输得片甲不留。宋旺又故意借钱于他，赌注也越压越大。看时机成熟，就和王瑞摊了牌。当然，这其中隐情，王瑞是不会知道的。
　　 正当王瑞准备离开的时候，王瑞的大爷赶了过来。虽然多年不见，但从眉目中，宋旺还是认出了这位老者就是王大成。
　　
　　 （六）
　　 看大爷掏出银票上了炕，要和宋旺真赌时。王瑞惊叫起来：“大爷，咱不和他赌了，赌不过他的……”
　　 “哈哈，害怕了？好！看在王瑞兄弟的份儿上，老爷子，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宋旺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王大成笑呵呵地先摸起一张牌：“放心，恐怕后悔的是你自己吧。”
　　 宋旺看王大成那副正气威严，浑身渲染着必胜的样子，心里直发毛。他硬着头皮，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屋子里，一片寂静，而且静的可怕！大家的眼睛紧紧盯着王大成与宋旺那摸麻将的手，和他们脸上的表情，上下左右地转动着。特别是王瑞，汗都下来了！
　　 “喔喔喔……”不知谁家的鸡先叫了几声，紧接着。全村的鸡都“喔喔……”特别是宋旺院里的公鸡叫声，那声音近在咫尺，破锣似的。直叫得宋旺心虚胆怯，心里面像是长了杂草一般，直发毛。
　　 这时候，阴云早已散去，黎明的天空星光闪闪，半月洒在宋旺的窗前，好像也在观看这场不平常的赌博。
　　 宋旺摸起一张牌，偷眼看对面的老者王大成，只见他面带微笑、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地……
　　 宋旺有种直觉，这种直觉很可怕，难道说我真的要……
　　 “宋旺，请看，清一色，我赢了！”王大成往倒一推牌，朗朗地说。
　　 “清一色？你……”宋旺仔细一瞧，金鱼眼睛更加鼓了。
　　 “是的，清一色。”
　　 “我，输了……”宋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倒在炕头上……
　　 “是的，你输了。”王大成捕捉着宋旺那双散乱的眼神。
　　 宋旺慢慢地坐起来，掏出了王瑞那张摁着红印的字据，给王大成老人递了过去。
　　 “大爷，您真行！”王瑞欣喜若狂地跳着、叫着。
　　 “厉害厉害，人家这是真人不露相啊！”“是啊是啊，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在场的人随和着。
　　 “宋旺，愿赌服输。这可是你说的。”王大成老人在油灯上点燃了那张字据。拿起自己的银票装进口袋里，慢条斯理地说。
　　 “放心，我宋旺好歹也是一条男子汉。这样吧，你们先把我的牛、羊、猪、鸡拿走，等天一亮，孩子们起来，我们就搬家……”宋旺哭丧着脸，金鱼眼睛扁扁的，暗淡无神。
　　 “呜呜……”不知何时，宋旺老婆已经站在地下，放声痛哭起来。
　　 “你们也知道难过，也知道哭！你们可知道，三后王村的张有生因为和你赌博，输得钱没了，粮没了，最后你把他家的耕牛也拉走了！他老婆管不住张有生，就上了吊！”
　　 “张有生的老婆死了？”在场的人惊叫着。宋旺的老婆眼睛瞪得很大，马上停止了哭泣。
　　 “幸好被他家孩子发现，及时通知了邻居，这才被救了下来。这事儿千真万确！”
　　 “那就好，那就好。太可怕了！”人们说着，长长舒了口气。
　　 “宋旺，我知道你和王容有过节，可你差一点儿炸瞎了他的眼睛！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给王瑞设局，最后连房子都输给你。你、你不觉得你这样太狠了吧？要不是正好我赶回来，他媳妇儿春桃哭诉了这些事情，春桃今天就和王瑞离婚了！你这不是作孽么？春桃她可是有六个月身孕的！”
　　 “我……自作自受，愿赌服输。”
　　 “这样吧宋旺，”老人下了地，边穿鞋边说：“天亮后，你把张有生的耕牛和粮食送回去。咱总不能见死不救，让张有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吧？何况，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家的！”
　　 “可是粮食和耕牛，现在也都是你的了……”宋旺垂头丧气地答。
　　 “你以为我和你能一样？”老人和颜悦色地：“只要你把这些年赢的钱计算下，给那些可怜的人家送回去一些。以后你不再聚众赌博，设计害人，坑蒙拐骗，至于你房子和财产，我是不会和你要的。”
　　 “真的？”宋旺的金鱼眼睛又一次闪出光芒来。
　　 “我可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宋旺，你现在有土地，有牲畜，丰衣足食，日子流油。咱手拍良心想想，相比之下，大家的日子可不如你。以后，可别再拐骗那些乡里乡亲了，好不好？”
　　 宋旺两口子一个个羞得无地自容，深深地将头埋了下去。
　　 宋旺看王大成他们还不走，慌忙对他老婆说：“你拿出些钱来。现在天也亮了，我现在就把粮食和耕牛给张有生兄弟送回去。”
　　
　　 （七）
　　 这一年多来，王瑞根本听不进妻子春桃的劝告，一而再、再而三地参与耍钱赌博。他鬼迷心窍，听从宋旺的摆布，一步步地走入了宋旺设的圈套里。起初，他还是偷偷摸摸的，用农闲的时候赌，慢慢地，连地里的庄稼也不管不顾了。贤惠的春桃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得一个人下地劳动。
　　 最近，王瑞越耍越凶，经常彻夜不回。怀孕六个月的春桃对他完全失去信心，就决定和他离婚。幸好大爷王大成回来，及时阻止了这件事情。
　　 王瑞和大爷回家后，竟然看到了自己的二哥王容！
　　 原来，关在监狱里的王福，尽管有大爷王大成上下里外打点照应，可是，从小享受惯了的他，根本就受不了里面的环境和待遇。王福看自己永无出头之日了，心情非常郁闷，他开始是绝望，然后就绝食。王大成知道后，亲自送来饭菜，细心地劝说，温存地关照，都无济于事。一心求死的王福，还是不吃不喝。就这样，年纪轻轻的就死在了监狱里面。
　　 悲痛过后，王大成料理了侄儿的后事。他感到自己没把侄儿救回来，无颜见到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就用剩余下来的银两在那里开了一家当铺。优于他很有经验，善于管理，买卖又公平，还无私地接济那些穷人们。所以，王大成的当铺深得民心，口碑很好，人们都愿意和他做买卖。十几年下来，他赚了许多许多的钱。
　　 光阴飞速，时光一天天地流失过去。王大成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也该落叶归根了。所以，他变卖了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当铺，赶回家乡来。
　　 无巧不成书。正当老人回家的路上，在一座城市里，意外地发现了在饭馆里当伙计的二侄儿王容！
　　 王容离婚后，带着钱财来到外地。但是，他还是不谋正业，整天和一些地痞们混在一起。直到把钱完全挥霍掉，成了个穷光蛋时，那群人才离他远去。
　　 这时候，王容才想起了父母亲人，想起了自己的妻儿，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特别是一想起贤惠的妻子和儿子时，他就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他没脸回家去，就拼命受苦挣钱来养活自己。直到遇到大爷王大成。
　　 王大成与王容相逢后，经过反复劝说，王容才答应和大爷一同回老家。
　　 王大成又买下一处院子，将王容的妻儿接了回来。从此，王容、王瑞兄弟总结先前的教训，走上了正路。一家人虽然不像从前那么有钱，却和睦相处，丰衣足食，日子过得很幸福。
　　 人们问起他和宋旺赌钱的事儿，老人呵呵笑着说，他对赌博是有些研究，但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也许是有正义的力量吧，他才能赢了赌棍宋旺。
　　 宋旺呢，众目睽睽之下，输得那么惨，又让王大成揭了老底，真是丢人又现眼。再说，他的良心也有所发现，把柄又在王大成老人的手里，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为所欲为，用赌博来捉弄、祸害乡亲们了……
　　 从此，三道王村一带，很少有赌博，耍钱的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