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游戏女孩(小说)
一个来月没见到雪梅了,我心里竟然莫名地好慌好空。这期间,我去雪梅的住处找过她。找她不为别的,只图跟她聊上几句。也奇怪,无论聊什么,过后心就贴了,就实了。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如所想的那样见到她。一把锁将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和消息全部锁起来了。我在她门口徘徊,甚至执着地等待。锁孔里透出潮湿的气息,一如久无人居。门上的尘埃也原封不动。这一切的迹象表明雪梅离家去远方了。远方是一种距离,更是一种缥渺,几多熟稔的人事,只要搬上远方两个字就轻易地隔断了。远方太令人生嫌。回到电话亭,我铺开一只烟盒纸,随意写起诗来,题目是“一张白纸”:
忧郁把感觉垒成礁石
一颗心就这样安静
沉淀在幽深的海底
隐忍和坚韧浮出
水面舒展成一张白纸
折入信笺
邮向远方
……
可是,远方在哪里?远方又怎么样呢?最终还不是一张白纸。我把这首诗烧了写,写了烧。无边的苍茫和徒唤奈何的感觉深深地笼罩着我。
一天,我疯了般正在反复写这首诗。雪梅又幽灵一样现身了。这一回,她不顾电话亭的窄小和闷热,直挤入电话亭大方地坐在我身边。看到那首诗,她皱着眉头读起来,朗朗有声。
待她读完,我问;“感觉如何?”
“想哭。”她说。
她居然一下就进入状态找到感觉,我羡慕她的聪明和悟性。我请她谈一谈看法。
“忧郁和一张白纸联系在一起,很有张力,这首诗写得好,但是我不敢恭维,特别是你对生存状态的那种认真和执着,我更是不敢苟同,人生苦短,轻轻松松走一遭不是更好么?为什么要让自己过得这般沉重,让世界这样悲怆。”她解读道。
毕竟是上过大学的人啊,读得这样透彻。我恍如被人点了穴,瘫软在凳子上,淌了一身大汗做不出声。
“好啦,不谈了,谈诗太无聊了。”她拿过电话机,又旁若无人地拨电话。
这时,我才发现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裙子,脖子上挂着一只漂亮的白色小手机。她打了几个电话。我问她:“你有手机了,为什么不用手机?”
“没电了。”她轻描淡写答。她又说:“好了,什么时候记起来了,就打我的手机,最好是发短信息。”
她主动告诉了我她的手机号码。从此,联系就会方便了。
我要过她的手机把玩着。我蓦然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信息:“握着老婆的手好比左手握右手,握着情人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
“这算什么啊,太粗俗了。”我大惊小怪地说。
“难道粗俗不好吗,你身上什么都好,就是太崇高了。”雪梅就是这样总给人意外的惊奇。
她的话我往往接受不了,但咀嚼一阵,又好像的确是那么一回事。我把电话亭所有玻璃窗都打开,使空气流动。眼馋雪梅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鲜活。这个世界的所有就像是为她而存在的。我向她请教游刃有余的窍门,她懒散答:“玩。”
而且,她还大侃了一通玩家理论。人的世界组成不外乎男人女人,有时是男人玩女人,有时是女人玩男人,男女组合在一起就玩生活。
顺着这个新鲜的玩字,我就想自己整天把自己框在这个小小的电话亭里,不知外面变化了的世界,就是想玩也玩不转啊。我真的幻想有朝一日能够丢弃电话亭,轻装上路,满世界疯跑,好好地玩一回,那才是一种大境界。
“你知道这手机是哪来的吗?”雪梅忽然问。
“花钱买的罢。”我判断事物往往从循规蹈矩出发。
“恰恰相反,没费一个子。”
“捡的?”
“与捡的差不多。”
果然天上掉了饼子。我纳闷,这种好事我就从没碰上过一回。雪梅的运气总比我们好。
“蔡主任送的呢!”
“女孩子不应该随便受人礼物。”我记得我父母是这样教育我姐姐的。“你喜欢蔡主任?”我明知她和蔡主任沾糊在一起,却还冒二傻气。
“我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在我这里没有喜欢和讨厌这些词。我只知道玩,譬如,蔡主任想玩我,我就玩他。”
“你真是个大玩家。”
“你不是也想玩我么?”
“是么?”我懵了,我知道玩么。
“可是,你和蔡主任玩的方式不同。我的方式也就改变了。”她眼睛明亮地望着我,估不准走向。她的身边不乏男人,我算什么,一个只配守电话亭的男人。
近来,我时常听到电话响,拿起免提听不到盲音和其他任何声音,只是一种宁静,幽深的宁静,然后许久才听到免提轻轻搁落的微响,有时候幽深过去后又是一阵绵绵音乐,细如游丝。来电显示电话区号是020,过些天是010,飘忽不定。朋友们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骚扰电话;二是有人在用另一种方式爱你。
懂得爱的人能够诠释心与心之间最深的内涵。被爱是幸福的,这个浪漫的爱人又是谁?
我坐在电话亭里等待爱情,没事,就动不动给雪梅发短信息。我感觉到阳光每天都是新的。
深巷里,响起哀乐,并且一路迤逦踏街而来。老远我就看到一支素装的送葬队伍,队伍后拖着十数辆小车,一律配着白色的花圈。势气将街道的每一个空间都塞满了,交通淤滞。
我看见蔡主任皮沓地带头走在队伍前面,病蔫蔫的。他胸前两手端着一只黑框遗像,遗像里是一位离开这个闹世微笑而去的老人,无疑是蔡主任的老爹。
蔡主任和他老爹领着队伍迤逦而行。雪梅也在队伍的末尾,她朝我挤眉弄眼,状极滑稽。
当晚,我耐不住寂寞去拜访雪梅。刚至走廊,便听到雪梅房里传来吵嚷声,略一听,便知是蔡主任和雪梅在吵。蔡主任丧服加身,确是好雅兴。只听他说:“你就将就我,玩一回吧。”
“我们不是在玩么?”雪梅依然是笑。
“你别装蒜,打马虎。”
“谁敢跟你蔡主任打马虎呀。”
“看在我所投入的时间和金钱份上,你满足我一回吧。”蔡主任恳求。
“至于时间和金钱是你自愿的,我并没要求你这样。你走吧,过一会我哥会来看我了。”雪梅说着猛然把蔡主任推出门外,关死了门。任蔡主任在外往里挤,门纹丝不动。雪梅不再出声答应,不理他了。蔡主任悻悻地走了。
我急忙闪入过道里,幸灾乐祸地目送蔡主任垂头丧气的背影远去。正在我在考虑是否留下和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雪梅房间里传来一个匙子落地的声音,开始以为是雪梅不小心掉落的,我没怎么在意。
不一会,“砰”的一声巨响,热水瓶摔在地上爆炸了,紧接着“噼噼啪啪”,一打碗碟又成碎片。我好奇地像小偷一样通过门缝向里面窥视,看见雪梅站在房间中央,泪水正泉源一样涌出来。
五月的风从窗口灌进去,把她的衣襟和头发吹动。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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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