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住院日记(散文)
“那我现在就给您搬过去吧!”护士不好意思的说完,就出去给我找新的铺盖去了。
傍晚,随着最后的一抹残阳在高楼林立的大厦后面隐退。花阿姨又被她的儿子接走了,偌大的病房又退却白天的喧嚣,空空如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正月十九 星期一晴
也许是护士们出于对我的照顾吧!今天一整天也没有往我这间病房里安排一个人。这间屋里就剩下我和花阿姨两个人,为了我啃书方便,也为了省得陪她聊那些伤感的话题让她不开心。我便把书中的故事读给她听,医生和护士们偶尔进来。打趣的说:“你一个人开百家讲坛了。”
下午刚一上班,我的主治医师就抱着我所有的检测结果和一些必要的协议书来找我签字。并告诉我:一切正常!明天可以正式开始手术。
那一大沓子资料足足有40—50张,签得我天昏地暗还不算,并且主治医师还一个劲儿的解释。术中出现这种那种危险,术后留下的这个那个后遗症,或是并发症都不归他们负责。我一边签字一边害怕,有种要把自己卖了的感觉。心里嘀咕——这不归你们负责,那不归你们负责,那到底啥是该你们负责的呀?难道你们只负责收钱吗?
就当我正在心里犯嘀咕的时候,主治医生长出了一口气,换上了另一幅笑容。
“我说的这些当然只是个例,不足千分之一。概率比中六合彩都难,但是出于责任,我们也得告知。”
“呵呵,理解,理解。”我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回敬她。嘴说着理解,心里还是不踏实,就这千分之一真要摊上也是够受的。
刚刚送走了主治医师,又换了手术室的一拨麻醉师。要我术前12个小时禁食,术前6个小时禁水。还又把术中术后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再一次给我强调一遍。
以前听许阿姨说过一遍,那时觉得她太胆小了,有点危言耸听,如今真的轮到自己,不得不承认我也被吓得有些胆颤心惊。
赶忙给老公拨电话,让他提前到医院来陪我。并且还给家里的父母挂了电话,并不是相信人多力量大,而是被吓得心里没了底。
晚上七点刚过,偏偏不凑巧,“老朋友”又悄悄来访了。我的“老朋友”像来都是神秘莫测,很少准时。头两天刚做完子宫内膜刮取手术,我以为这个月它不会再来。所以,这次我显得很被动,住院前带来的那包卫生巾,基本上在那次手术后都用的差不多了。于是,我脱了病号服换上了自己的羽绒服。刚出病房门口,就被值班的护士捉了个正着。
“干啥去呀?”一半微笑,一半严肃。
“我想出去买点东西。”我嗫嚅着。
“这晚上气温很低,外面冷得很。要是冻感冒了,明天还咋手术。还是别去了,有啥要买的让你对象替你去不就行了吗。”护士不同意。
“呵呵,我想买卫生巾,他去不合适吧!。”我小声的告诉护士。
“赵建华的家属出来一下。”护士没有理我直接对着屋里喊。
老公一头雾水的从屋里出来。
“去,你去超市替她买包卫生巾去,省得冻着明天做不了手术。”护士嘱咐老公说。
我和老公面面相觑,心想不至于吧!我这好胳膊好腿,现在就要这么保护?是不是每一位护士,对待工作都是那么谨小慎微。不过在医院还是挺医护人员的话吧!我被禁足在病房里,老公替我去买卫生巾。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克服心理障碍完成的任务,但是不难想象他当时的囧样。不过当从他手里接过那包卫生巾时,心底还是暖暖的。想必这就是平凡的感动吧!尽管窘迫,尽管难为情,但是为了我,他还是毫不犹豫。
正月二十 星期二 晴
天刚蒙蒙亮,花阿姨又早早的敲门来了。今天,她的气色并不好,时断时续的伴随着几声咳嗽。想必是这几天来的折腾让她感冒了,果不其然,早晨护士挨屋查房时,测量了她的体温明显升高。便把她周四的手术取消了,安排在单间病房先去治疗感冒再说。
唉!就算我再有心帮她,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整个上午,我都在为术前准备而自顾不暇,那还有精力再去照顾她。只能默默地替她祈祷了。祈祷她的孩子们能有所顿悟吧!
禁水禁食已经12个多小时了,又加上一个上午两遍灌肠,几遍擦洗,我已经被折腾就像脱一层皮,有气无力。这还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一直以为做妇科手术的是女医生。结果,到了手术室才知道是主刀医生是个男的。这下糗大了。
上午11点45分,我穿着自己的衣服在主管护士的陪同下,走进了4楼的手术室。
我刚一进手术室,迎面走出来一位双手捧着一捧止血棉,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小伙儿,看上去有二十六七岁,细高的个子,一张干净的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假如要是在别处碰见他,我一定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可偏偏在这里碰见,我顿时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感觉怪怪的,有种不详的预感在身边蔓延。这是妇科手术室,一个大小伙子在这里干啥?难道他也是这里的医生?
他疑惑的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这是谁带来的病人,咋穿着自己的衣服就来了,她病号服呢。”
心里的不舒服,让我默不作声,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本来是换好了,结果到手术室的电梯坏了,只能自己走着来了,楼道太冷,病号服太单,就只好穿自己的衣服啦。”主管护士替我解释。
“哦!那就算了吧!让她脱了衣服去手术台上等我吧!”他倒很是风平浪静。
什……什……什么?我脑袋嗡地一声炸了,赶忙说:“不急,不急,还是让我换上病号服吧!反正也不远,让我家人给我回去取一下就来。”
“费那事干啥?一共就这三步远,穿上了,一会儿手术也得脱。”他倒是满不在乎。
“您还是稍等一下好吗?”我央求着。
“好吧!”
一会儿,家人就把病号服给我送来了。我在女更衣室里换好了,来到了手术室。唉!真是越头疼越来啥,他先我一步在手术台前等着。
纵然不至于到讳疾忌医的地步,但是要我面对一位异性医生治妇科病还是不能释怀。
我强装镇定拱手作揖地请求他:“可以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
“呵呵,我是你的主刀,我出去了,谁给你手术呀?”他嘿嘿一乐。
“这……”我犯难了,但转念一想还是保住颜面要紧,于是对他说:“你在这里我紧张,你等我麻醉以后再进来不好吗?”
哈哈!哈哈!
手术室笑成一团了。
“我说小沈呀!这是第几次被哄了?还有法计算吗?”
“姐,你不应该问他第几次被哄,你应该问他,沈,你有没被哄的时候吗?”
“就是嘛?你一个大小伙子学医就学医,为嘛,学啥妇科呀?这不是抢饭碗吗?”
……
手术室里的女医生、女护士、女麻醉师们边笑边七嘴八舌的调侃着这主刀小伙儿。想必这个小伙儿早已习以为常了吧,依旧是那样不慌不忙地嬉笑应答。
“咋了,就我这颜值在外面分分钟秒杀不知多少花季少女。”
“我劝你少在这自恋了,让我们省点镇定剂吧,等会儿再进来吧!”
“就是,就是,外面是外面,这是里面,外面看得是你的脸,里面看得是你的技术,你有多少颜值都白搭。”
“ok,goodbye。”那个小伙儿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出去了。
看他出去了,我一颗扑通扑通的心,总算有些许的轻松。迅速地把病号服脱了,随手一把,把手术室的床单抓过来裹在身上。长出了一口气,惴惴不安地躺在无影灯下。心想就算有人笑我是鸵鸟,但至少清醒之前让我当一个有尊严的鸵鸟也好。
我刚躺在无影灯下,浑身就被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和仪器。随着麻醉师递给我一个文件夹说:“先在这里签一个字,确定一下是否继续这台手术,然后我们就麻醉了。”
我记得,那是我有史以来签得最难看的一次,放下笔,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一醒,醒一醒,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总的感觉就像经过了两万五千里长征一样,很疲惫。很疲惫!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我大姑姐那招牌式地微笑。她像逗孩子一样逗我,比划着一个剪刀手问我这是几?我瞬间被逗蒙了,心中暗笑,大姐你太可爱了。
“你是大姐,这是五,房顶上为啥有俩管灯呀?(原来屋顶上有一盏管灯)”我故意逗我大姑姐。
“坏了,手术失败了。”我大姑姐吓了一跳。
“不会吧,刚才手术室的医生还说手术很成功呢?”老公也挤过了来,比划着三根手指头跟我说:“老婆,这是几?”
“五”
“呃?”
“老妗,这是几?”我外甥女文杰藏着拇指,伸着其余四根手指问我。
“五呀?为什么,你们总问我同样的问题?”我继续装傻。
“我去叫医生去,看看这是咋回事?”我二姑姐有点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走。
“二姐,我没事,我就是麻药劲儿还没过呢,看啥都有点发离,也许过一会儿就好了。”看他们那认真劲儿,我有点后悔,也不敢跟她们说实话。
“你确定没事?”大伙儿有点疑惑地看着我。
“我真没事,你看我这不好着呢!”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我努力地欠了欠身子,挥动几下胳膊给大伙儿看。
一阵强烈的疼痛袭来,让我不由自主的要紧了牙齿。急急忙忙地满床需找止疼泵的开关。我想这一定是上天对我刚才说谎的惩罚吧!
一阵手忙脚乱,终于找到了,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我以为抓到救命稻草的时候,我的主治医生进来了。
“没事少按止疼泵,对伤口愈合不好,能忍着点就忍着,这样对伤口恢复快。”主治医生叮嘱着。
这要命的叮嘱不由得让我眉头紧锁,唉,这漫漫的恢复之路我该怎样熬过呀!
“医生,她这手术咋样?会不会再复发?”
“医生,她这术后有啥注意事项?”
“多长时间可以吃东西?”
……
亲人们的关心让各种问题纷至沓来地涌向医生。若是换做平时,看见这样的场面总觉有些做作。当真事到临头才觉得温暖,一股说不出的暖流在个时刻涌上了心头。不争气的眼眶也有点泛潮。
术后12个小时禁水,24小时禁食,即使吃饭也只是一些汤汤水水,可让我遭老了罪了。看见什么都想吃,可什么又都不能吃,胃里就像火烧了一样。强烈的响肠声更让我心生不安,这是后话姑且不谈,还说先说眼前的问题吧!
不知道啥时候,一抹血染的夕阳穿过前面新生儿洗浴室的窗户从敞开着病房门溜了进来。亲朋好友们见我没啥大碍,也开始纷纷告辞回家。
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袭来,让我的额头鼻尖不住地有细汗冒出。怎么办?有老公在,心理的恐慌我暂时能够克服,但身体的疼痛就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钟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去摸止疼泵的开关,但想到要让自己尽快的好起来,又无奈的放下。几次反复,老公好像发现了我的心事,他说:“老婆,我给你唱歌听吧!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会好点。”可是一曲下来险些把狼招来,全不在调上。
“我说小哥儿,咱这歌儿还可以唱的再好点吗?”我实在有些绷不住呀!
“要不你给我读书吧!我想听小说,你就给我读巴金的《家》吧!”我把书递给了老公,打开到第二十三章,“就从这里读好吗?”
老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接过书去,读起来。却总是故意把高觉新、高觉民、高觉慧当中的“觉”字,读成睡觉的觉,结果我一边听,一边给他纠正。他也不生气,反正就是屡教不改。
听得南边病床上的人都开始搭腔了。调侃着说:“大姐,这是高标准严要求,大哥的技术不过关呀!需要多多加强联系呀!”
我呵呵一乐,不做过多的解释。
其实他们不懂,老公是故意这么读得,目的在于吸引我的注意力缓解疼痛。只是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互不点破而已。
以前我一直昏迷,醒来之后又被很多人包围着,况且拉着每个病床的隔离帘,所以没有注意到病房里住进了新病友。
这位新病友是一位20多岁的年轻妇女,穿着虽不华丽时尚,但很得体,显示着独有的简约和干练。家住韭菜庄,和丈夫一起在家里经营着一个小型服装厂。她叫禾漫雨,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姓人可何,后来才知道她姓禾苗的禾。很奇怪的姓氏,在遇见她以前我一直不知道百家姓里还有“禾”这个姓氏。
丈夫一米九二的大个,板寸的头型,一对铜铃铛一样的大眼,身材绝对魁梧,名字也和他这副身材很配,姓高名魁。小伙子相当能说,绝对是当脱口秀节目主持人的材料。自从和他搭腔就没有停下来过,上至国家领导习大大出访那些国家,下至左邻右舍张大爷李阿姨买了几斤苹果和几斤桔子,远能扯到春晚嘉宾小沈阳档期和广告费,近能聊到医院医护人员和医疗设备的看法和意见。
这俩人本来家里有了一个9岁的儿子,就是想要个女儿。可是3次都是儿子,这次又来引产了。问他为啥非要女儿,他说俩个儿子负担太重,养不起。还说有个女儿将来老了有个指望,儿子那是给媳妇养的,等结了婚有了媳妇就成了隐形人了,早把父母扔到一边不管了。问他自己是不是,他说家家都如此。
唉!对于他的说法,我不反驳,也不敢苟同。但对于他们几次这么大月份的引产,我颇感不满。媳妇也是人,不是生孩子的工具,这样做太伤身体了。好在这夫妻俩感情还是很好,夫妻多年还是这么腻腻歪歪的。一袋牛奶也要俩人分着喝,一人一碗粥非要将两根吸管挤在一个碗里喝,喝完了再换另一碗。时不时的看着这俩人变着花样的秀恩爱,真是够人受的!
因果循环。
感谢忘忧树赐稿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