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闷热(小说)
一会儿之后,警察拿过一张纸,说:“签字吧。”“我不签!”“不签就按手印。”“不按!”“那可由不得你了。”警察狠狠地说着,拿起陈正根的手,陈正根挣扎着,另一警察过来帮忙。陈正根一下感到自己的无力与无助,看着被按的鲜红手印,他又一种想哭的感觉。
警察抖抖手中的纸:“这就是你嫖娼的证据,按照国家有关规定,你被罚款5000元。”“我没钱!”“是你自己主动付,还是我们叫人为你付?”“我没钱!”俩警察便出去了。陈正根动不得,只能把头深深地埋下去。
半个小时后,门开了,警察进来了,同时进来的还有陈正根的包工头。警察打开手铐:“走吧!”
走出派出所,身后的大门也咣当一声关上了。包工头在宝马车前站住,背对着陈正根说:“你这几个月的工钱扣掉伙食费,还剩4560元,我已替你付了5000元,那440元就算你回家的路费,你明天就回去吧。”说着,钻进车内,打亮车灯,一下把陈正根的眼刺痛了,他想叫喊,可车子一下消失在城市的暗影里,他回过头,看到的是高高而冰冷的铁栅门。
就那么一下子,陈正根觉得自己被撑大了,不是自己了。他疯狂地在城市寻找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找到了一把刀,然后他一路奔跑,终于看到了那透着粉红色灯光的发廊,他冲进去,见人就砍,一个女人尖叫着倒下了,又一下女人倒下了,他突然有一种快意,没有倒下的,惊叫着:“杀人了!……”逃出门外。然而,他没有看到那个秋月,他进去找,终究没有找到,便回到门口,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和满地的鲜血,意识一下清醒了,他把刀一扔,惊恐地大叫一声,向黑暗中逃去。城市的夜空响起了警车尖锐的呼叫声……
……陈正根就在这种被警车追赶的惊恐中醒过来了。“长坂镇到了,长坂镇的下车!”车上的售票员大声叫喊着,没有人应声。“谁到长坂?”售票员又吆喝一声。陈正根才猛然醒觉:“我下,我下。”拿起包慌慌地逃下,车内响起一片笑声。
天依然闷热,但不是城市那种令人窒息的闷热,偶尔一阵风过来,会有凉爽的感觉。陈正根迈着大步,呼呼地往家赶。
院落一切依旧,屋门紧锁。邻居见他,说:“回来了。”他笑着:“回来了。”邻居告诉他,他老婆去地里捋菜去了。陈正根便向地里走去。家里的狗闻声而来,在他的前面撒着欢儿跑开了。
老婆正弯腰摘辣椒,翘起的屁股丰硕而性感,陈正根心里一热,叫了一声:“我回来了。”老婆起身,一见是他,脸上一愣,很快有了笑意:“呵,干嘛回来?”“你说呢?”陈正根说,眼眼却盯着老婆的胸部,脸上露着暧昧的笑。“饥渴了?”老婆睨他一眼,眼里却荡着一片风情,陈正根的感觉一下上来了,他上去抱住了老婆的身子,一只手伸进了老婆的衣里,捏住了那饱满而柔软的乳房,浑身就着了火似的冲动起来:“想你了!……”老婆扭怩着:“等晚上吧,这田野里让人看见多羞人!”陈正根却不放手,一边说:“去棉花地里,没人看见。”一边把老婆往棉花地里拖。狗知趣地走开了。
当他迅速而疯狂地褪下老婆的裤子,老婆白皙而丰满的身子展露在他面前时,一种弥天惊喜一下把他淹没了……他好像在激情澎湃的大海里奋勇地搏击,痛快而惬意;他又像是在春天水草丰沛的田里耕种,自由而畅快……多好啊,蓝天白云!多好啊,绿野红花!他多想这种快意无限地延续,延续……老婆却一下停住了:“你怎么回来呢?”他不想回答,他不想停下自己勇猛的搏击,直至快感的浪潮一下把他击得粉碎,他才瘫在了老婆身上。
“我问你,你在家里是不是不学好?”陈正根穿好衣服,坐在地上问。老婆猛地一推他:“怎么这样说话?”“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听到闲言?”老婆说着站起来,走出棉花地。陈正根跟着出来,等着老婆的话。老婆却不做声,自顾地摘辣椒。“等你话呢!”“你相信了?”老婆的声音突然有了哭音,“我一天到晚为这个家累死累活,你却这样不相信我!”“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婆抹一把眼泪:“我听说砖窑里要个做饭的,就去找那个福建老板,想不到人家就同意,村里人眼红我赚了几个钱,便有了闲言碎语,我正寻思着辞掉算了,省得人说脏话。”陈正根便有歉意,说,“我也是听了别人闲言,一急就回来了,你说那个男人听到自己的老婆这种话能不急?”老婆看了他一眼:“你回来也好,就不要出去了,我跟那老板也熟,跟他说说去那砖窑打工,你还可以照顾田里的庄稼。”这还有什么说的?陈正根一激动,又抱住了老婆,老婆一扭身,嗔他:“死开,看你那熊样!”狗不知什么时候又在陈正根身边转开了,时不时地蹭他一下,示着亲昵。
其实这只是陈正根一厢情愿的臆想,现实呈现给他的又是什么情景呢?
天依然闷热,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陈正根迈开大步,大汗淋漓,呼呼地往家赶。
院落一切依旧,静静的,几只鸡在草丛里悠然觅食。大门虚掩着,他轻轻地推开,门“吱呀”一声,一种怪异感觉一下把他罩住,他快步走到房前,用力一推,房门反锁着,里面很快有了忙乱地响动,他又一用力,门仍死死地锁住,里面的响动更忙乱了,一股气狠让他用脚踢向房门,“怦”的一声门开了,眼前的情景让他彻底地绝望:老婆和那男人正在床上慌乱地穿衣,而老婆硕大的乳房还半露在外面……一股杀气油然而生。
他转身跑向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奔出来,而那男的正好从房内跑出,陈正根举刀砍去,老婆突然扑了上来,双手接住了陈正根举刀的手。那男人乘机跑出了大门。陈正根还想追赶,老婆双手抱住他,哭喊着:“你把我杀了吧!……”陈正根挣了几下没挣脱,看着老婆举起了刀,犹豫了一下,没有了砍杀老婆的勇气,却一刀砍在自己的手上,那粗黑的手臂上一下绽开了一片鲜红……
不知晕血还是恐惧,陈正根一下晕过去,倒在了老婆的怀里……
深不见底的黑暗之渊,漫无边际的泥泞之路,沉落,无望地沉落,奔走,艰难地奔走……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正根的眼前豁然开朗:四月的阳光温暖地打在田野之上,紫色的豌豆花在和煦的春风中摇曳,油菜花漫野遍岭地灿烂开放。一只花蝴蝶在花丛里快意地飞舞,时而停歇在花蕊之间,时而腾空而起,迎风招展。一只狗在田野之上腾跃,展现着一种优美的姿态,自由而奔放,一只母狗被他所吸引,他们亲昵地戏耍,然后在阳光之下欢畅地交媾……陈正根似乎感觉自已就是那只蝴蝶,又好像是那条狗。
陈正根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醒过来时,躺在自家的床上,手臂已经包扎好,纱布上浸着一片血迹。老婆和村长在一旁看着他,见他醒来,脸上似乎有一丝轻松之色。陈正根不知如何应对这现实的一切,重又无奈地闭上眼睛。村长使了一个眼色,老婆出去了,村长便开口说话:“正根,事情已经发生了,也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你总不可能再为此闹出人命,真出人命谁又好过呢?所以凡事要想开些,男女之事也就那么回事。但这事也不能这么了,我跟窑厂老板说好,他补偿你五万元,你以后也不用出去打工了,你就顶你老婆的脚在窑厂做饭。他保证跟你老婆不再来往。你看,这样如何?”他能如何呢?陈正根睁开眼又闭上了,心却一下放实了。“你不做声就算同意了。”村长说着出去了,一会儿之后,村长同那福建佬进来,福建佬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握着陈正根另一只手:“正根兄弟,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去我那做事,呵——”
他们出去了,屋内一下子死寂。陈正根又开始感觉到闷热,大口地喘气。天色渐渐地暗了,老婆想给他喂些吃的,他闭着嘴没有接。老婆又轻轻爬上床,脱光衣服,小心在依偎在他的身边,他没动。老婆又伸出手在他身上游移,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老婆叹一声,停了手。
夜越来越黑了,陈正根就那么睁着眼躺在闷热里,直到后半夜,外面突然起风,而且越来越大,接着下起暴雨,屋顶被雨打得噼啪作响,闷热终于散去了。陈正根在渐起的凉意里沉沉地睡去。
2010.4.8于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