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军生活好了，沧桑的脸上日渐红润，渐渐地笑容舒展了皱纹，花白的头发让理发师摆弄了一下，呵！本来就挺帅的小伙子，愈发显得精干、帅气！功成名就的志军，让周围的许多姑娘芳心暗许，一时间提亲说媒的快要挤破玉娥家的门槛。玉娥婉言拒绝了，她想：没有欣然的消息，她母子两可不能那样做，她相信欣然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的儿子。
　　 志军一直在苦苦寻觅着欣然的下落，他不惜重金四处派人寻找，也订阅了不少报刊、杂志，刊登上欣然的照片和说明，悬赏重金寻找。志军在等，哪怕就是欣然的蛛丝马迹他也不会放过！
　　
　　 （十九）
　　
　　 俗语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可这心药去哪里找寻。万分懊悔的欣然父母，终日里沉浸在自责中。
　　 唯一的爱女，沉浸在思念里也就罢了。他们原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感情。可随着志军的远走，心爱的女儿渐渐少了了笑容。每日上班、回家，除了偷偷摸摸去志军家归来后，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微笑，便不再是以前那个欢快的孩子。很久了，他们发觉欣然心事越来越重，面色越来越沉重。没有一个做父母的不爱自己的孩子，何况欣然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夫妻两商量着给女儿找个对象，或许会好点。东托人，西托媒的，两个轻易不肯弯腰的人，也开始主动找人给孩子介绍对象。他们以为，要想忘掉一段感情，那便是注入一股新的泉流，培养一段新的感情。可这孩子，不知随谁了，愣要一条道走到黑，就念着那个该死的志军。不是对来相亲的男孩子咋咋呼呼，就是对人家冷嘲热讽，以至于几年过来了，愣是没成一门亲。如今，这孩子又疯了。时不时地呆在桃树林里，一坐一天，不吃，不喝，不闹，傻乎乎地坐着，手里把玩着那个红色的蝴蝶结卡子，任谁也拉不走。疯得厉害的时候，就抱着树干，喊着志军啃树干，嘴里嘟哝着：傻瓜，你亲亲我，笨呀你！以前不是很想亲我么？跟在后面的罗凤英，那叫一个心碎呀！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他们所谓的门户，悔之晚矣。
　　 苏瑞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他的肠子都悔青了。当初他有他的顾虑，好歹自己两口子都是公家人，都有一官半职，不能比别的同事强吧，至少也不该落后于他们太远吧？那样去局里开会的时候多没面子，没踅摸下乘龙快婿，倒弄了个泥腿子女婿，不被同事们笑掉大牙才怪。为了自己的面子，一向清廉的苏瑞，终是用了一回自己的权利，叫那个迷倒欣然的张志军卷铺盖走人了。老实说，他们没有害人的心，至少心里是那样想的。志军走人了，离欣然远了，自然而然的他们的炽热就会慢慢消融。嗯，夫妻两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
　　 站在窗前的苏瑞，陷入了沉思。欣然疯了，虽然也带她四处求医问药，却疗效甚微。为了二十四小时监护，孩他妈提前办了病退，整日守着女儿，娘俩成了这个镇子上一道独特的“风景”，常常是，欣然在前面痴傻地唱、跳，继而哭泣。自己的妻子罗凤英像个地下党，跟着还不敢让孩子看见，孩子一回头，凤英就得躲，某个人的身后，某个犄角旮旯，或者某个三轮车，都成了罗凤英的掩体。她不仅得反应快，动作还得跟上，有次没蹲稳，把鼻子磕在水泥柱子上，肿了好几天。回家来，欣然还傻乎乎地问：“咦，你鼻子怎么大了？什么时候换的？”还哭着她也要换个大鼻子，弄得夫妻两哭笑不得。
　　 开始的时候，桃林还在，欣然经常去的地方也就是那里。罗凤英默默地守护在欣然的身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经济的发展，镇子上把那片桃林砍了去，修建了一个偌大的富山集贸市场。女儿再也找寻不见她记忆里的树林，病愈发得重了。可是她妈罗凤英哭着求他，别把孩子送进精神病院，说孩子又不闹，不打人，只是心里那块疙瘩没解开。她不想把孩子像一个囚犯一样，关在笼子里，没有一点自由。哪怕她辛苦点，少睡点，也要让孩子有个好的环境。他们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一次。
　　 既然桃林没了，他们可以找个有桃林的地方；或者，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自己种植桃林，看着桃树一天天长大，也就意味着希望一天天丰满。如今，自己退休了，是该换个环境，或许会让孩子的病有所好转。
　　 经过思虑再三，他们选中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也没有镇子上的杂乱，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里由于只有几户人家，没有通电。这个闭塞的小山村，绿树环绕，溪水潺潺，人们还采用最原始的耕作方法，牛拉人挑，宛若世外桃源，不过这里并没有几株桃树，几户人家，也吃不了多少，也便懒得种。
　　 两口子一商量，他们想换的环境不就是这样么？与世隔绝，民情淳朴。没有电怕什么？别人能住的，他们也能。这点苦算什么，为了女儿，他们必须赌一把，在这里开荒种树，大量种植桃树。反正他们都有退休金，就算桃树暂时没什么收益，生活绝对成不了问题。
　　 苏瑞与罗凤英带着欣然，一行三人租了一处空院，说是租，其实和白住也差不多。这家的主人，在前几年，跟着在城里安家的儿子毛蛋儿去了，空了这处院子，托给本家侄子毛小照管。见有人问询住处，毛小也就做了主，这样他也乐得清闲。屋子有人愿意住是好事，至少冬天下雪的时候，有人扫雪了。只是毛小有点纳闷，这对儿夫妻，看起来都文质彬彬的，怎么带着一个傻乎乎的姑娘？不过他也不好细问，也许慢慢熟悉了，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虽说是山里人，这点素质还是有的。人家要是愿意你知道，你不问，也会慢慢告诉你的，没有对别人家的事情追根问底的道理。
　　 苏瑞一家来的时候正是秋天，山里的秋天好美啊！正可谓：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山上的野枫，叶子被秋风染成了红色,夹在绿色山林中,好象是一幅美丽的油画。薄薄的雾气弥漫了群山,萧瑟的秋风吹得树叶“唰唰”作响,在阵阵风中带着离伤的愁绪恋恋不舍的与枝头分别。雾吻着树枝,风吻着树叶,枝叶诉说着衷肠。树叶的离去，不是树的不挽留，也不是风的强求，而是它们要给树留一个来年勃发的契机。此情此景，不正合乎苏瑞的心情么，与过去画个句号，在秋天里凋零，在冬天里蛰伏，等待春天的来临。
　　 他们也没什么干的。罗凤英整天陪伴着欣然，苏瑞就去帮他们收秋，虽然他以前没干过农活，笨手笨脚的，可也没有人会笑话他。
　　 庄里也就三四户人家。除了毛小年轻点，家里两孩子还不到上学的年龄，每天在山里雀跃奔跑，敏捷的像两山猴；还有一户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六十来岁，男人叫喜够，人如其名，摊上个病怏怏的老婆白蛋，还整天乐哈哈的，儿子女儿都考上了大学，都在山外很远的城里工作，忙于工作，很少回来，只有放大假才能回家看看；另外两家都是老头老太太了，一家姓苏，另一家姓赵。苏瑞就喊他们苏大哥、赵大哥，两位女人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苏大嫂和赵大嫂。这四个人也是不愿意跟着孩子去城里，说什么呆不惯，那地方，除了人还是人，除了水泥笼子，还是水泥笼子，有啥好的。
　　 在这里，一家三口觉得挺轻松的。没有人笑话欣然的疯癫，两个小孩子俨然把她当成了她们中的一份子。她们觉得这个胖乎乎的姑娘，和她们的“年纪”差不多，就是块头大了点，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唯一不好的就是不允许她两摸一下那个发夹，像个宝贝似的，整天抹得都快没皮了。不过这个大姐姐也有好的时候，有了好吃的总分给她两，一点不吝啬。
　　 很快他们一家人就融入了这几户人家里，互相帮衬着干活。罗凤英冬闲的时候，还教会毛小家两孩子不少儿歌、汉字，几家人相处的极为融洽，丝毫没把他们当做外来人口。
　　 转眼，燕子南归，天气转暖，一个新的春天光临了这个小山村。
　　 苏瑞托毛小给他从山外捎回了桃树苗，他不想出山，罗凤英也不想。有些生活必需品，也是托毛小购买，稀罕的东西，他回来总要分给大家一些。他们还让毛小一定替他们保密，他们就想安静地呆在这里，陪着欣然，享受这难得的清净，不想让欣然接触那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情。
　　 在赵大哥和苏大哥的指点帮助下，小树苗成活率还蛮高。第二年就长势喜人，苏瑞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也许他们能慢慢召回欣然的记忆。总不能下半辈子，就让欣然一直喊他苏瑞吧。那孩子，疯了后，不是喊他苏瑞，就是跟着他妈喊他老苏。罗凤英不知道纠正了多少次，就是改不了。要不就跟着别人喊他大伯，弄得他哭笑不得，屡屡不改的情况下，也就由她去了。
　　 桃花盛开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欣然眼里的光亮。明显的感觉到这孩子在变化，悄无声息。
　　 第三年的时候，桃树挂了果。虽不甚多，足够大家伙分着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瑞俨然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果农。他买了书，学着自己修剪。无论利用桃树的喜光性所修剪的自然开心型，还是为了迎合欣然的蝴蝶情节，他把一株树硬是修建成了蝴蝶状。那些树在他眼里，不仅仅是树，似乎是一种灵丹妙药，又似乎是他的孩子。他倾注了心血，精心侍弄着，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桃子换钱。
　　 桃树开花后的每一天，除了吃饭睡觉，欣然都会在桃园里呆着。这孩子就喜欢呆这里，仰着头看蜜蜂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她披着个纱巾在树丛间欢呼雀跃，还有毛小家那个小孩子，也在林子里跑来跑去。苏瑞就和罗凤英疏除幼果，陪着这两孩子。
　　 在这个环境里，欣然病情好转了不少。经过几年的时间，她不再喊苏瑞老苏了，也不再满是忧伤。她还是喜欢桃林，总喜欢在林间翩跹起舞。那个纯真的样子，总是停留在二十多岁的时光里。看着孩子日渐好转，罗凤英两口子别提有多高兴，至少他们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是他们这一错，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孩子二十余年的青春，他们这么多年的心力交瘁。好在老天有眼，在他们真诚的悔意中，孩子的病慢慢好了。接下来，他们又该期盼另一种奇迹的发生了，只是不知道是否会如愿以偿。
　　 花香自有蜂蝶来，幽境便有雅客爱。一日，山间蜿蜒的小径上，多了一行人。背着挎包的，手举相机的，众人说说笑笑地在草丛中、桃林里、山巅上游玩。苏瑞不知道他们是谁，听他们谈论去过的地方不少了。他知道这群人素质还是蛮高的，走的时候都把垃圾打包带走了。呵，若不是欣然，他也可以加入他们的队伍，去各地看看，享受一下生活。唉！先把孩子安顿好才是正事，他苦笑了一下，也么多想。
　　 经过许多年的煎熬，他们渐渐禅悟了，拥有与失去，不过月的盈亏。与其无边的沉浸在懊悔里，不如想尽一切办法，拯救这个孩子。所有的劫难，都会在命运的眷顾里有一个结局，无论好与不好。那些逝去的后悔，千唤不回，他们唯有紧紧牵住宝贝的手，轻轻抚摸着慈悲，慢慢地改变，也许他们的虔诚，会换来一场盛大的恩宠。
　　
　　 （二十）
　　
　　 美丽的鹿泉山，地理位置偏僻，就那几户人家与它相依相伴，颇显幽静。春天的暖阳拂照到了它的每个角落，泉水叮咚，在山间唱响一曲悦耳的歌谣。春姑娘迈着她轻快的脚步来到这座不亚于世外桃源的鹿泉山时，她吹动了号角，唤醒了大地。鹅黄色的嫩芽从松软的土壤里冒出了头，张望着这个全新的世界，一切的景色都是那么欣欣然。
　　 山的向阳处一大片桃树林在春姑娘纤手抚弄下竞相绽放了，给这生机勃勃的山坳更增添了一道靓丽的景色。站在桃树林边放眼望去，那些桃花簇立在枝头，随着轻风在枝头曼舞。桃花有粉红的、深红的、浅紫的，在阳光下，更显得鲜艳娇美。它们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儿，有的花瓣儿全都展开了，一丝丝红色的花蕊顶着嫩黄色的尖尖，调皮地探出头。有的还是花骨朵儿，看起来饱胀得马上要破裂似的。一阵风吹来，朵朵桃花就像一只只花蝴蝶，扑打着翅膀，翩翩起舞，叫人目不暇接，神迷意醉。
　　 这美景美色不仅让老耿看得痴了，也让那些和他一起的同伴欢呼不已，多美的山，多美的花，多么新鲜的空气。老耿心想：赶明儿就收拾铺盖搬到这里来，尽情地享受一下这让人心旷神怡的人间仙境。老耿原是一名铁路职工，一辈子开火车，多少美景只是从车窗里望见，然后美景又向后迅速移去，从未能够停下来仔细看看。从铁路局退休后，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地看看大好山川，他迷上了徒步，总是喜欢去幽静的地方。这不，他和十几个驴友来到这座叫鹿泉山的地方，景色迷人的鹿泉山深深地吸引了他们。
　　 “快来看，快来看，好美呀！”驴友小乐可劲地吆喝着，俨然发现了“新大陆”。顺着小乐手指的方向，老耿望去：在花香弥漫的桃林深处，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姑娘在翩翩起舞，优美的舞姿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看她，深情款款地舞动着长袖，衣袂飘飘，一头飘逸的长发随风摆动，一只火红的蝴蝶结在阳光的折射下更是熠熠生辉；看她一脸的纯真，盯着桃花，这个世界的喧嚣好像与她无关，她就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好美！老耿禁不住暗暗称赞，赶紧举起相机“咔、咔、咔”拍了好多照片。看到有人拍照，红衣姑娘娇羞地笑了笑，然后走进那桃园深处的小屋。大家齐声惊呼，莫不是咱们瞧见下凡的仙女了吧。看着红衣女子悄然离去，老耿纳闷，这么娇媚的女子，竟然选择隐居在这风景优美的地方，想必是一个淡泊名利的女子。他们一行人也没好意思前去询问，只是留下了他们的笑声和脚印，继续踏着春天的脚步去寻找那一抹的绿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