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喋血大别山(散文)
宋希濂将军率领第71军撤下来的时候,原本12500人的部队,只剩下残缺不全的800人,几乎伤亡殆尽。
黄樵松的27师更是伤亡惨重,奉命含泪撤出阵地,杜幼鼎团长集合全团点名时,他手下的几个营,每营只剩下30余人。“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刚毅的山东汉子,在台儿庄血战中亲率敢死队冲锋陷阵,目睹身旁的弟兄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他没有哭,有的只是一腔怒火和仇恨,咬牙将一腔悲痛化为力量,操枪左劈右刺,把锋利的刺刀捅进敌人的胸膛。而此刻,杜幼鼎团长面对站立眼前的老弱残兵,捧着花名册的双手颤抖了,止不住喉头哽咽,泪流满面。在一旁站立的黄樵松师长和师部书记官暴春霆目睹这令人心酸的一幕,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残酷的战争本身就是一台杀人机器,一旦运转起来,敌对双方的无情拼杀中,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在一瞬间被人为地终结,就像刚刚吐蕊绽放的花朵一般枯萎凋谢了,令人心痛不已。16年的军旅生涯,黄樵松处于乱世之中,可谓身经百战,他从普通士兵逐级晋升于将军的行列,经历过太多的血腥屠杀场面,由衷感觉到那句古诗“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怆。“古来征战几人回”?那些阵前马革裹尸的弟兄,都是白发盼归人哪!台儿庄战役中,27师剩下的2000多名弟兄,几乎都是他的老班底,这次战前休整扩军,从武汉和河南信阳新招募的青年学生,怀着一腔杀敌报国之志,被充实到军中担任班、排干部,却将热血洒在了大别山上。还有湖北英山大别山区的多名农家子弟,师部驻地房东的儿子,部队临开拔上前线的时刻,满头银丝的房东老妈妈拉着小儿子来报名参军。老妈妈说,十多年前,大别山区的红军拉队伍,为穷苦人打天下,她把大儿子送进部队,跟红军走了。如今,眼瞅着这支国军部队就像当年的红军那样,纪律严明,爱护老百姓,老妈妈就让小儿子跟随他上战场打日本鬼子,保家卫国。小界岭一战,这些补充的新兵多半战死沙场,连房东老妈妈的儿子也壮烈殉国了,他该如何向老人家交待啊!
内心陷于巨大悲痛之中的黄樵松,召开全师官兵大会,公祭小界岭战役阵亡弟兄。与杜幼鼎团相比,其他各团的伤亡率相差无几,按照师部规定,凡是阵亡能够及时收容的官兵遗体,尽力集中合葬一处,墓地立碑作好标记,待抗战胜利后再行修葺。
巍巍大别山,掩埋成千上万名抗日壮士的忠骨,不老的松柏于风雨中发出铮铮共鸣,述说着抗日民族英雄悲壮的故事。
此刻,黄樵松站在台子上,庄重地脱掉军帽,亲率幸存的众将士冲阵亡官兵的亡灵深深三鞠躬,未及开口讲话,竟失声痛哭。他掏出手绢擦干眼泪,闭眼平抑一下胸中的悲痛情绪,继而睁开喷火的眼睛,振臂高呼口号,声如洪钟,勉励幸存者要为阵亡和负伤的弟兄报仇,决心与日本鬼子血战到底,把侵略者逐出国门。
紧接着,黄樵松带头高唱起由著名作家臧克家先生为27师撰写的《军歌》:
河北遍地高粱红,
琉璃河里水汹汹。
卢沟桥事变,
二十七师展开了民族的保卫战争。
不怕敌人的飞机来炸,
不怕敌人的大炮来轰。
我们利用游击战,
消灭这些鬼子兵。
………
军人同仇敌忾的怒吼,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