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考核(小说)
回校后马千里列了材料提纲交给巩彪,再把校园内中央大道改名为振华路,还请人刻了“振华路”以及更名振华路的原因的石碑立于路旁,教学楼、图书馆、实验室等楼体都悬挂了“向郑振华同志学习”的标语。
巩彪根据马千里的提纲开始构思郑振华的先进事迹材料,在单位里找了几个熟悉郑振华的人谈心,也找了他的家人朋友了解情况。郑老师一贯为人低调,没干成可圈可点的大事,也没干让人家戳脊梁骨的坏事。但正如巩彪所说的再平凡的人身上也有闪光点,除了舍己救人是虚构的之外,郑老师还实实在在地做了一些虽平凡却让人敬佩的好事,如工作上任劳任怨,如代有困难的同事上课,如给家乡孤寡老人捐助等等。做一二件好事并不难,几十年如一日做好一件小事,就难能可贵了。巩彪深入采访挖掘,又熬了几个通宵写成了文稿。
材料交给马千里,马千里将材料送到安校长那里,安校长说总结得非常不错。马千里喜出望外。因是安校长安排马千里牵头,马千里理所当然地在标题下方署上了自己的大名。文件印好之后,马千里一边安排专人向市委宣传部、教育局等部门报送材料,一边部置召开郑振华先进模范事迹报告会。巩彪因在材料中虚构舍己救人的壮举,做了贼似的心虚,将文稿交给马千里后就不想抛头露面。在报告材料上独署马千里大名,巩彪求之不得。马千里支使巩彪部署报告会会场,巩彪乐意当个勤杂工。
报告会那天,安校长不仅邀请了市里有关部门的领导,还邀请了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巩彪早早开了会场的门,给主席台排了排座位,每个座位放了写有姓名的座位牌和一瓶矿泉水,又检查一番会场灯光和卫生,然后就坐在听众席上等着。马千里也提前进入会场,看了看会场准备情况,问巩彪:“我校的学生听众每人一瓶凤油精都发下去了吗?”
“没有。”
“那你带来了吗?”
“也没有。”
有部分学生听众是马千里专门安排进来捧场的,眼睑处抹上凤油精或者其它刺激性的东西刺激到泪腺,就会“感动”得流下泪来。马千里恼怒地责问巩彪:“怎么搞的,到时这么多听众听了报告都不流泪咋办,让安校长知道又要说你不会办事啦!”巩彪的作用是写材料,材料已经完工,马千里对他说话的口气当然也就不一样了。
巩彪语塞。
参加报告会的教职工和学生进场入座,特邀嘉宾以及受邀媒体记者在前排入座,接着,安校长陪同市里有关部门领导步入会场,在主席台就座。
报告会由一副校长主持,安校长要发表动员讲话和总结讲话。因报告材料是巩彪发挥想象力的结果,坐在主席台上的安校长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就是用威严的目光巡视台下,以制止到会人员交头接耳和中途开溜。
马千里作报告。报告讲到郑振华舍己救人的壮举时,马千里自作聪明地用上了一些夸张溢美之词。台下的听众并不为所动,还有一些人交头接耳小声说话,看来,报告的真实性已经受到一部分人的怀疑。
安校长面对听众有意睁大眼睛左右摆头威严地巡视台下,然而台下听众视而不见,交头接耳依旧。台上坐着市里领导,台下坐着媒体记者,可要穿帮呀!安校长遂将严历的目光投向马千里,似乎在问:怎么搞的?
马千里已经感觉到来自侧后方主席台火辣辣的目光,暂停了报告,将责问的目光望向听众席中的巩彪:都是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要是会前给部分师生发下凤油精,只要十分之一的人“感动”流泪,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我受到责罚你更惨,你就等着安校长找你算账吧。
而此时的巩彪,因为虚构舍己救人的壮举有自己的一份“功劳”,早已羞得无地自容,将头埋得低低的。
事已至此又有什么法子呢,马千里用餐巾纸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跳过“舍己救人勇救落水儿童”这一段,硬着头皮往下念稿子。当他讲到郑老师平时的待人接物时,讲到平时的工作时,会场上基本就没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说话了。所报告的事迹虽然平凡,却是确确实实在郑振华身上发生过,只不过平时不为大家所注意罢了。熟悉郑老师的同事和学生都清楚,郑老师虽然做不到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搭救另一个生命,但助人为乐的事还是做了不少。台下有几个受到过郑老师帮助的学生默默流出了泪水,为郑老师乐于助人的精神所感动,为郑老师英年遭遇不测之凶而惋惜。马千里看到会场气氛发生变化,窃喜不已:在没有用凤油精的情况下,竟然也有人流泪,效果真的很不错。作报告的声音越发哽哽咽咽,再掏出纸餐巾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眶。
安校长上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到的肚子里。
本校的宣传干事和受邀的媒体记者,手中的摄影机照像机忙个不停,主席台上神情庄重的领导,马千里几度哽咽的报告,听众席上有人抽抽噎噎擦眼眶的细节,都进入了他们的镜头。
安校长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为自己及时启用马千里的英明决策而微笑。
会后,根据上级指示,学校里成立了以马千里为首的郑振华先进事迹报告团,到全市各单位作巡回报告。
当上级考核组进驻的时候,学校因涌现了“舍己救人”的模范人物,各项指标全面达优。年终,学校被树为全面建设先进典型。安校长因其教学、科研、治校等方面的突出成就,被市委市政府授予“拨尖人才”称号。马千里如愿以偿破格晋升教研处长。巩彪因为办事太过死板,差点酿成大祸,不适宜教学一线工作,调到了总务处做后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