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发现了这种毒蛙了么？”李铁侠走到那个小男孩床前。
　　 “没有，那天我们也到湿地里去了，想去捉树上的知了。胖仔还捉了一个青蛙，是那种绿色的，没有毒蛙漂亮，但要大一些。”
　　 “你们是上午去的还是下午去的？”
　　 “我想一下……是上午，下午太热了，我们都在家里看动画片。”那男孩肯定地说。
　　
　　 五
　　 下午时分，设计二室很安静。偌大的机房里只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有些心绪不宁。昨天公园里的箭毒蛙事件中毒的九个孩子中，有五个孩子的家长都在设计二室，这不能不让这些年轻的爸爸妈妈们心惊肉跳，还好，履带战车都在进行成品试验了，这个时候，所进行的工作就是资料的整理，而这项工作不像设计，必须加班加点地赶。也有的人手头还有要赶的活，比如正在那儿跟自己电脑较着劲的小秦。
　　 她承担的是战车发动机上的一个关键部件的设计任务，从试验车辆所反馈的意见看，发动机的躁声过大，超过了设计要求，而她所承担的那个部件，就首当其冲。
　　 她孩子那天也中毒了，虽说不重，抢救了过来，但这会儿也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还在输着液。人家孩子的家长都请假去守孩子了，她却不得不要这里查找原因，修改图纸。孩子爸爸出差去了，还得要好几天才能回来。这会儿，她人坐在电脑旁，心却早就飞到了孩子的身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工作。
　　 室主任是个老好人，人长得老气，四十多岁的人却和五十多岁差不多，正是沾了长相和脾气的光吧，处里的人都把他叫做“糯米老头儿”。更巧的是，他和她一个姓，叫秦大华，而她的名字却叫秦晓珍，平日里，人们常拿他俩开玩笑，说他们是父女。对此，秦大华总是笑笑说：“快莫这么说，我怎么敢占晓珍的便宜呢？别乱说了，看人家都生气了。”
　　 气是生不起来的，秦主任对谁都是笑咪咪的，对室里同事也十分关心，每遇上长工资、评先进的事，他都在处里为二室的人争，那个时候，他一点也不糯了，常常和处领导吵得面红耳赤。
　　 其实这会儿，他是在帮设计室的另外一个同事改图，那位男设计师的儿子也中了毒，还比较重，到现在都还处于昏睡中。
　　 “晓珍，你就先回去吧，你坐在这儿也心不在焉。”秦主任对秦晓珍说，“你不要关电脑，我把这儿做了就去帮你。”
　　 “真的？”秦晓珍惊喜地问了句。
　　 “不是蒸的还是煮的？叫你走你就走。我老秦头几时骗过人？”
　　 秦主任的技术全面，设计二室所有人的工作他都拿得起，放得下。
　　 秦晓珍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说了声：“那就感谢主任了。等我儿子好了，我请主任一家去吃火锅！”
　　 “行了，你就快去吧，别让孩子等得太久。”老秦头挥了挥手，让她快到医院去。
　　 设计室更安静了，能够听到电脑风扇发出的细微的声音。
　　 坐在服务器前专心调试一个程序的年轻姑娘，这会儿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肢，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手纸朝外走去。经过老秦头身边时，朝他礼貌地点了下头。她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将手机放在靠门边的一个隔墙的顶上，机身的尾部朝着机房里面，估计是怕将手机掉到厕所中。她又扶了扶自己的那个宽边镜框，这才走了出去。
　　 这个年轻的姑娘姓苏，单名一个娟，是履带战车项目设计工作上马时从主管局调过来的，至今也就三年多的时间，专门负责涉密局域网的管理工作。
　　 秦主任并没有注意苏娟的行动，他抓紧时间，将那位男设计师的工作完成了，关了电脑，又来到小秦的电脑旁。
　　
　　 六
　　 张兴祥和李铁侠与西岭制造厂保卫处长常贵生道了别，开着车在厂区慢慢转着。
　　 这是一个国营老厂，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以前厂址不在这儿，在武汉，是抗战期间内迁到此的。工厂很大，占地很广，要围绕厂区转上一圈，徒步得走大半天的时间。企业前几年不太景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连工资都不能按时发出。但自从开发出了轮式战车并参与了建国六十周年天安门大阅兵后，企业就打了翻身仗。接下来，企业又开发出了目前我国最新式的履带式战车，效益更是节节攀登。
　　 “怎么样，铁侠，你对刚才的事有何看法？”张兴祥边开着车在厂区慢慢转着，边问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李铁侠。专案组的其他成员都被他们撒出去了，而这会儿，专案组的正副组长急需要将已经了解到的情况一一理顺。
　　 “我一直就觉得常贵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不是现在，而是几年前就有。”李铁侠说，“这也是我在履带式战车研制工作刚一开始就把国安的人安排进去的原因之一。那个常贵生是厂里的保密负责人，要是他身上出了事，这保密工作就要大打折扣了。”
　　 “哦，你行呀，原来早就有准备了。”张兴祥夸奖了一句。当年在部队时，李铁侠是他手下的兵，直到现在，也常常要称他一声老连长。
　　 “其实，派人到西岭是源于那个通报。老连长。”李铁侠果然又这样叫了他一声，“还记得前年我们在市里开的那个会吗？”
　　 “这些年开的会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那个国家安全情况通报会，那次会议就通报了，根据截获的情报，有一名代号‘箭毒蛙’的特工，已经被境外间谍机关唤醒，同时唤醒的还有一个代号叫‘甘蔗蟾蜍’的间谍。根据国安的监控，这段时间境外间谍频频向‘箭毒蛙’和‘甘蔗蟾蜍’发出指令，而这两人也在积极开展活动。这两人的任务，就是要盗取我国新近开发的重点装备的资料。而这种新式战车的图纸等，就是他们急于想知道的东西。”
　　 “那个会议我当然记得。也就在那次会议上，确定了我们两家联动的机制。只要是涉及到国家安全案件，不管公安和国安，都要介入。”张兴祥说道。
　　 “是的。上次的蛙鸣小区案件，是纯治安案件，我们没有介入，但这也提醒了我们，对几个重点装备企业加强了监控。”
　　 “对，有备无患。你是怀疑这次的案件和敌特要窃取我国机密有关？”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前些天我们在互联网截获了一份发往一个境外摄影网站的压缩包，打开一看，就是我们履带战车试验的照片。这些照片虽说不涉密，因为战车开在市区，用个手机都可以拍下来，但境外组织还是喜欢的。”
　　 “嗯，也有可能是间谍在投石问路。”张兴祥赞成地说道。
　　 “是的，很可能。还有一个情况很有意思，发这些照片的人网名就叫‘甘蔗蟾蜍’。”
　　 “‘甘蔗蟾蜍’？刚才在医院外面大谈箭毒蛙的那个尚怀亮好像也在说这种东西。”
　　 “是的，他就是要说甘蔗蟾蜍的事。我在想，他怎么知道‘甘蔗蟾蜍’？我记得电视上是演一次，但那是有白天。他难道不上班么？还有那个常贵生，尚怀亮刚说到‘甘蔗蟾蜍’，他就把话给打断了。”
　　 “他是要隐瞒什么。然而他这话说得你还找不到漏洞，那个尚怀亮在厂里就是个讨人嫌的角色，常贵生这话在常人听来就是一般性的责怪他的话。”
　　 “那他上网不？他的网名又叫什么？”
　　 “这个还真不知道。”李铁侠老实地说，“今天晚上，应该就有新的消息传回。”
　　 “好吧，今天晚上我们就开案件分析会，集中一下侦察来的情况，争取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张兴祥说。
　　 两人正说着，张兴祥的手机又急促地响起，那是专案组的一个成员打来的，就在刚才，子弟校初中两个班级又几乎同时遭到了袭击，袭击学生和老师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箭毒蛙，还有一些大蟾蜍，那是被人从教室侧面的窗户外投递进去的。
　　 两人一听大惊，赶紧向子弟校赶去。
　　
　　 七
　　 子弟校的两间教室外都拉上的了警戒线，学校已经临时停课，提前放了学。工厂相关部门怕学生在家里出事，也通知有孩子的家长赶回到家里。
　　 子弟校的两间教室又遭到剧毒生物袭击的消息不径而走，很快，整个工厂都陷入到了一片恐慌中。
　　 两间出事的教室，门窗紧闭，厂保卫处的人员和专案组的警官一人守着一扇门，由于学校已经提前放学了，周围没有围观的人。
　　 张兴祥和李铁侠来到一间教室前，透过玻璃向里看去，见里面一片狼藉，几张课桌被推翻了，好多书也都掉在了地上，几只颜色各异的箭毒蛙在教室里跳着，一些硕大的蟾蜍像一辆辆秀珍战车，气宇轩昂地蹲在那儿，肚子一鼓鼓地。有一只就直接蹲坐在一本书上。
　　 “通知严副局长了么？”张兴祥问一个干警道。
　　 “已经通知了，正在朝这边赶。可能马上就要到了。”
　　 说话间，严副局长一行穿着防护服赶了过来，顾不上说什么，马上就兵分两路，进到了两间教室里。随着人们的进入，那些毒蛙和蟾蜍也都动了起来。然而，它们再厉害也不是人的对手，不大工夫就全都被抓住放在了专门的容器中了。人们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教室，确信没有漏网之蛙，这才把地上散乱的东西归置了一番。为了防止发生意外，那些掉在地上的物品，是不能再用了，也都由他们捡了起来，放在了专门的袋子中。
　　 这一切都做好后，才解除了对两间教室的封锁。
　　 趁着严副局长一行在逮那些箭毒蛙和日蟾蜍的时间，张兴祥和李铁侠两人来到教室后面，查看起来。教室的后面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堡坎，堡坎上长着茂密的灌木。两人顺着一条朝上的小道来到上面，走进那些茂密的灌木丛中。灌木之间的空地上长满了杂草，上面有一片被人踩倒地方，一个塑料袋丢弃在这里，里面还有两只较低小的箭毒蛙。看来那人就是躲在这里将蛙和蟾蜍扔进下面开着的窗户里的。
　　 看得出，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那个人还是有些慌张。以至将装那个装箭毒蛙的塑料袋都丢在了地上。张兴祥赶紧拨通了严副局长的电话，让他上来一下。不一会儿，他就带着一个工作人员上来了，李铁侠把手里的那个塑料袋递给他。怕还有蛙从塑料袋中逃出，严副局长又叫了几个人上来，进行拉网式的搜查。
　　 堡坎的外面就是子弟校的围墙。只不过那儿有一道小木门通往外面，木门已经很破旧了，也没有上锁，拿手一推，就打了开来。张兴祥和李铁侠在围墙外的草地上看到一处痕迹，张兴祥是搞刑侦的，也是有名的痕迹专家，很快就分辨出了这是一条四只脚的板凳放过的痕迹。
　　 李铁侠的头脑里马上闪现出了那个磨刀人的身影。磨刀，这种本来已经消失了的职业，最近在这个城市各处都在重新出现，毕竟人们还有这个需求。
　　 然而，出现在西岭厂生活区的那个磨刀人却有些特别。有人反应这些天他都在离学校和医院不远的那几栋宿舍前转着，也没有见几个人来磨刀，就是有人来，他那眼睛也是滴溜溜地转着四下观望。刚才发生的事，莫非就是他所为？
　　 两人在围墙边看了一会儿，没有其他的发现。这会儿，动植物检疫的人员也检查完了这片堡坎，没有发现新的毒蛙，就拿着那个装着两只箭毒蛙的塑料袋，和张兴祥、李铁侠两人一起，原路返了回去。
　　 下面的两个工作人员已经完成了对甘蔗蟾蜍标本进行的解剖，从它的肠胃中残余的食物上，看得出是人工喂养的。因为它们吃的都是一些俗称“面包虫”的虫子，这种虫子在自然界中是很少的。
　　 严副局长手里抓着一只硕大无比的蟾蜍来到张兴祥和李铁侠的身边，指点着那个大家伙说：“这就大名鼎鼎的甘蔗蟾蜍，最大的可以长到一公斤以上。这种蟾蜍身带剧毒，对许多食肉动物都会造成伤害，它体内的毒素可以使人的裸露的皮肤受到伤害，如果不慎进入人的眼睛，还会造成视力的损伤。”
　　 李铁侠问道：“它的毒素也是通过食物得来的么？”
　　 “不是，它的毒素与吃下的食物没有直接关系。就和毒蛇一样，不管它们吃什么，每个个体都是带毒的。”严副局长回答道。
　　 “以前我国发现过这种甘蔗蟾蜍么？”李铁侠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报道。从被人扔到教室中的几只甘蔗蟾蜍的个头上看，它们都已经成年。这样大个头的成体是很难逃过海关的检查走私到国内的。一定是从蝌蚪甚至蛙卵就走私进来，在国内甚至就是我们市里的某个地方培养长大的。”
　　 “老连长，看来我们担心的没有错，境外敌对势力为了搞到我们装备新品的机密资料，这会儿是孤注一掷了！”李铁侠说道。
　　 “是呀，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在西岭厂引起恐慌，将公安和国安的视线都引到这两种外来生物入侵案件，他们好趁机窃取秘密。”
　　 “看来是召开分析会的时候了。就定在今天晚上吧。老连长。”
　　
　　 八
　　 晚上八点，西岭厂箭毒蛙案件分析会在国安局的一间会议室举行。本来厂里给专案组预备了一间办公室，可以在那里开会，但张兴祥和李铁侠一商量，还是把大家拉到了国安局里。在西岭厂开会，他们怕保不了密。
　　 主持会议的张兴祥说：“知道上级为什么将这个案件让公安和国安联合办了吧？如果说去年的蛙鸣小区箭毒蛙事件是一个单纯的治安案件的话，那么西岭厂这个案件就绝没有这么简单了。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这次的箭毒蛙事件，背后隐藏着一个大阴谋。很可能是境外敌特机关策划的一起大动作，其目的就是西岭厂的履带式步兵战车。下面。就先请动植物检疫局的严副局长介绍一下今天清理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