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树年连连收了三把底，自己跟前的钱堆大了起来，下手开始狠了，两个朋友也在一起玩，多少算是个帮手，有时和起来夹击对方，这都是惯用的手法了，好多的赌钱桌上，他们三个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无意中摸一下耳朵或者鼻子，对方很快明白对方手中的牌。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狄树年玩技好，两个人是配角，每每得逞，今天他的两个朋友好像觉得那里不对或者有异常，帮他很少，怎么也插不上手，看到他赢了钱就来到他的耳朵边说：“我出去给你打电话，咱们就走，别太贪心。”
　　 狄树年给他摆了一下眼色，让他别这样，正是赢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赢到两万多了，再也不想刚才的样子破釜沉舟，只要发牌就看，有大牌的在上钱，没有干脆将牌扔掉，深深地埋在牌的地下，不让任何人发现，或者看到。
　　 三张牌，变换的三张牌，也是要命的三张牌。狄树年终于来了豹子，是三张九，他看了三遍，心里不由地惊喜起来，这样的牌是很少的，又是半天都不出现，有时一天都不会出现。他暗暗惊喜自己的手气，就一直跟下去，到了最后只剩下三个人，她们都跟着，一百元的钞票一张张地扔进钱堆里，有个人支持不住了，就掏钱查牌，气狠狠地将牌扔进牌堆里，余下狄树年和一个女的。
　　 这个女的就是刚才进门看见上厕所的女人，脸上总挂着笑意，落落大方地看牌，每次上前总是犹豫不决，狄树年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总觉得她犹豫牌一定小，就将所赢的钱都投了进去，觉得她该开牌。然而，谁知她看了一眼狄树年，将钱拿在手中，好半天才丢进去，竟然没有开，狄树年有点纳闷，开始怀疑自己手中的牌了。
　　 最后，那个女人从包里掏出一万，一下子放了进去，他傻了眼，到底开还是不开？要开就得一万，自己已经将身上的一万和赢的钱都投进去了，已经没有钱开牌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开牌。他沉思了，好像这小小的三张牌成了对方的盘中餐，就像羊遇上狼一样使他害怕。
　　 他又一想，自己是豹子，是三个九，难道她比自己还大？这个场合冒泡泡的人是很多的，没有钱开牌有老板，他的保险柜有的是钱，可能收费高一些。他从兜里摸出五千笑着对她说：“小妹，我已经没有钱开牌了，楼下有辆我昨天买的新摩托车，，就用它开牌吧！如果你赢了我给你钥匙。”
　　 那个女人笑了笑说：“值五千吗？”
　　 “铃木摩托车，日本货，绝对值。”
　　 她给身边的一个人说：“你下去看看。”
　　 这时狄树年才发现还有一个女人，穿戴打扮和男人一模一样，不细看绝对认不出来，听了那个女人的话离开桌子下楼而去。
　　 不一会儿她上来在那个女人耳边嘀咕几句，那个女人点头答应了。开启牌后，狄树年傻眼了，人家是三个十，刚好压住他。
　　
　　 6
　　 狄树年灰溜溜地、无精打采地走下楼，看了一眼摩托车，想起自己一万多块钱和摩托车，心里辣滋滋地，也有痛感。他是用这些钱清高利贷利息的，谁知碰上这两个丧门星叫他去赌钱，一下子输到两万多。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无精打采地走着，这地方在郊区，骑摩托车而来，如今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狄树年想起好多往事，她曾经一次性输过十几万，几万，一万多的赌资输了就输了，每一回都决心以后再不上这种场合，也发过誓，谁再赌就和舅舅一辈，过一段时间手就痒痒......
　　 狄树年回到家里整整睡了一天一晚上，起来洗了一个澡，偷偷地从柜子里拿出六千块钱来到摩托车销售处，凭记忆在挑选铃木摩托车。不知是天气热还是自己虚脱，汗水像线穿成一样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知道摩托车的价位以后，才觉得自己拿的钱不够，原装的摩托车需要六千八。他生气地骂着小日本说：“尼玛，这么大点踏板摩托车就要那么多钱，简直是抢中国人。”
　　 骂归骂，还是掏出电话向朋友借，摩托车一定要陪的，人家才骑了几天就让自己给输掉，让人知道一定会笑掉大牙，自己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他知道自己没有好下场，空买空卖，总有一天会坐牢的。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将生意做好做大，贷银行的款是政策让一半人富起来，自己只不过是适应潮流、胆大的强盗，混成今天的局面，又时觉得是政策将自己害了。
　　 他掏出电话打给朋友，朋友说：“去赎回那辆摩托车不就完了。怎么说都不值六千多，难道你钱多得没地方放吗？”
　　 听到这话才忽然心里一亮，怎么就没有想到去赎？他走出摩托车店开上汽车向郊区而来，记得当时说明是五千，说不定四千元就能赎回来，不由得一阵高兴，只要摩托车在，绝对比买新的便宜。
　　 他掏出香烟点燃，刚抽了一口觉得很苦，十元钱的烟就是不如黑兰州，好像自己的嘴已经吃惯白面馍馍和肉菜，遇到高粱玉米面就反胃。他抽了一口就将烟扔出窗外，连余下的半盒香烟都丢了，一边走一边看，是不是有商店。他走了好一段路就是没有商店，有商店的地方没办法停车，自己的烟瘾像虫子从喉咙往上爬一样，感觉痒痒的，就是没有烟抽。
　　 狄树年来到三里店娱乐山庄，敲了半天门才看见一个人将门开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他问：“不找谁？”
　　 他张嘴咕哝了半天总没有说出一个人名来，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认识。最后他说：“三天前我来这里玩赌输了一辆摩托车，和你们的老板说好回来赎，今天凑够了钱。”
　　 那人将大门关上跑了进去，能听到急速的脚步声，不大一会跑回来打开门对他说：“我的老板在楼上等你。”
　　 他跟着那人来到楼上，走进一个办公室，看见这个人自己并没有见过，笑了笑说：“老板，前天我输的那辆摩托车今天来赎，请你帮个忙给那个女的说一声。”
　　 老板笑了笑说：“那个女人是外地的，根本没有骑走摩托车，向我要了四千块钱就走了。她从这里赢走好多钱，能要你的摩托车？不过，我们这里前夜被盗了，盗走摩托车不说，还盗走两万现金，我们的大老板非常生气，又不敢报警，我被他狠狠地训斥了一次，你还来赎摩托车，不看今天大门紧闭吗？”
　　 “是吗？这么倒霉，我借的摩托车，现在看来要陪新的了。”
　　 “没有办法，我们这里既不太平也不安全了，公安昨夜来过。”
　　 他无奈地走出大门，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觉得该剁掉自己的这只手，为什么要去赌钱，白白地送了两万多不说，就是买来新摩托车不一定人家小燕喜欢。他一边开车一边想，掏出一支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口，鼻孔和嘴里都冒出烟来。他自言自语地说：“他妈的，有输的没抽的，要是那些钱在手，能买一箱黑兰州......
　　 小燕看不到自己的摩托车已经三四天了，打电话给狄树年他不接，将电话打到王本朝那里，王本朝说：“再等等，说不定他骑着摩托车正往来走。”
　　 王本朝已经知道了，有个朋友打电话给他说了，知道狄树年输掉了摩托车。他没有打电话，也没有询问赌钱的事，人都很爱面子，不论是谁。他知道狄树年是个挥霍钱的主，拿贷款赌钱，包女人，什么都干，只是不好好最生意。他的脑细胞就没有生意经，只靠一些小心眼送钱贷款，将钱弄到手就已经花了二百多万，不亏才怪。
　　 狄树年将新买的摩托车骑到小燕门口时，感觉一点力气都没了，慢慢地将摩托车撑起来，锁好拿着钥匙往发廊走。小燕早就看见狄树年了，只是有顾客走不开。这个顾客点名要她亲自给自己理发，她笑着一边和顾客说笑一边理发，已经在发廊理了两年多了，是这里的老顾客。
　　 狄树年走进发廊时，小燕刚将发理完，顾客站起来掏钱，她笑着和狄树年打招呼，虽然心里有气，却面带笑容接过摩托车钥匙，看了一眼另外三个顾客也快要将发理完，就和狄树年走了出来。狄树年笑着说：“真对不起，几个朋友在一块打了三天三夜麻将，竟然将你的摩托车忘了，今天才来还，真不好意思。”
　　 “没什么，平时我也没有什么事......”
　　 “你看看吧！也试试，感觉一下自己的摩托车有没有坏。”
　　
　　 7
　　 小燕看了看摩托车笑着说：“都很好！随手启动摩托车，好像声音特小，发动机的声音也清脆，她骑上摩托车略一加油，摩托车像箭一样冲了出去，使她有点害怕。她惊奇自己的摩托车经过狄树年之手像换了发动机，跑起来也平稳，速度快，只要你提速很快就上一百码，只听耳边的风呼呼地叫。她一直跑到一百二十码就再也不敢提速了，她怀疑这辆车不是自己原来的那辆摩托，凭感觉和速度一定是进口的。原来的摩托车跑到一百码吼声很大，再提速极其困难，摩托车也有点颤抖。想到这里，她慢慢地减速停靠在路边，就下来仔细看着发动机，看着化油器，一眼就看出化油器的外壳比原来的精美的多，用手去敲外壳，好像也很坚硬，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她骑着摩托车往摩托车销售处而来。
　　 她的判断完全正确，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铃木，自己原来的是国产货。小燕想不通日本鬼子那么坏，电视里整天演着他们杀人烽火的罪恶行径，制造出来的东西却那么精美，是不是如今小日本改换人种了？她一下子爱上这辆摩托车，自己四千多买来的摩托车竟然换来六千多的摩托车，狄树年将自己的摩托车丢了还是碰了？她不知道，觉得再也不给人借摩托车，也不敢借了，要是出去碰了人，或者将自己碰死怎么办？到头来都是自己的麻烦。
　　 她一路想一路骑着暂新的摩托车往回走，高兴地心都像长上了翅膀，一直飞在摩托车的前边，自己在追，不注意摩托车就过了百码，她却没有感觉到。
　　 她回到发廊的门口，笑着将钥匙拔掉，将钥匙环套在手上，钥匙在手上转动着，像一只欢快地小鸟，一蹦一跳地往发廊里走，红娟看见笑着说：“姐姐这么高兴，是不是捡了大元宝？”
　　 “不是捡了大元宝，一定是心上人要回来。”
　　 淑雅笑着说。
　　 “你这个鬼丫头，捡了元宝比心上人要快乐地多。”
　　 “不会吧！我看见你对王本朝不怎么样，看见刘一川笑得像花一样，只等蜜蜂来采。”
　　 小燕笑着去打她，她笑着跑了。刘艳笑着说：“别看淑雅才十八岁，她好像什么都知道，是个事事通。”
　　 “我通什么？连个对象也没有，看人家出双入对的，都眼馋死了。”
　　 淑雅走回来听了刘艳的话说了这么一句，惹得人都笑了起来，她还噘着嘴，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脸皮真厚。”
　　 小燕说完笑看着她，她也看着小燕，忽然笑着说：“脸皮厚抱金斗，脸皮薄用不着，现在的女孩子那个不图享受？不图快乐？硬嫁个有钱的，也不嫁有才的，硬嫁给有权势的，也不要清高有能力的，当不上官在有才能、清高也没用。”
　　 “按照你说的我应该嫁给刘一川还是王本朝？”
　　 “当然是王本朝了，他的爹一死万贯家产都是你们的，等着后半辈子享福。刘一川虽然是个大学生，像鸡一样每天都得刨，不刨就会坐吃山空。”
　　 刘艳说：“她说的还真的是那么回事，王本朝再没本事都不会饿着，背后有一座金山。”
　　 “他的爹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才这样挂起来，要是人家同意，说不定早就结婚了。”
　　 “你为什么不掏钱和他结婚？又不是没有钱。只要我看上一个人，什么都不要就会和他睡在一起，共同想办法结婚，生米做成熟饭，有了儿子，老头子还不乐疯了，不喜欢儿子儿媳，看见孙子比爹都亲，乐不死他才怪呢！”
　　 淑雅说完看着她，其它人都看着淑雅，觉得淑雅被谁都成熟，比谁都想得远，想得透彻。好像她就是个精灵，阴阳怪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总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燕陷入了沉思，她觉得淑雅过于聪明，就是有个金山也有挥霍完的时候，人多半都是鸡变的，一边刨一边生活，日子过起来充实，也踏实，不像她说的，总是把自己和钱与富贵联系起来。刘一川有知识有文化，也有水平，后代一定不会错。像王本朝这样的人，不去走自己的路，不想自己的事业，只想父亲的钱，像一个浪荡公子，他的父亲就是一座金山能挥霍几年？
　　 天气太热了，毒花花的太阳晒得树叶像病了似的，远处近处冒着热气，好像楼房也被晒得弯了腰，像柳树一样无精打采。她们都去忙了，有了顾客，小燕一人在门前的柳树下，看着垂柳柔软的枝条随风轻轻地摇晃，像一只只无力地手。
　　 她有自己的想法，没有给王本朝的机会原因就在这里，有时违心地和王本朝在一起，有说有笑，一起吃饭，好像自己的最后一站就在王本朝这里。在她的心目中，目前还没有比王本朝更好的人选。
　　 刘一川虽然爱自己，她也爱刘一川，人家有爱人，有家，爱人的家就在市里，也在工商部门上班，刘一川每次回来都来看她，是因为他的家在本市，虽然离平凉有二百公里，却经常回来。她不知道刘一川最近干什么，过得怎么样，遇上一个不生育的妻子就是男人的悲哀，要是和自己走在一起，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8
　　 她一个人想心事，远远地看见一辆出租车飞奔而来，好像有急事，像一只不会飞的鸟，摇摇晃晃地飞来，停在自己面前，身后的灰尘像一张无形地网一样慢慢地升起。车上走下王本朝和他的朋友，王本朝转过车头来到驾驶室前，要司机下来。
　　 司机好像不愿意下来，只听王本朝说：“快下来，已经喝多了，要是碰上警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