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一壶老酒(友谊小说)
原来,父亲他通过战友了解到,陆明赔付了三十万才摆平了大货车司机老婆的纠缠哭闹。父亲语重深长对我说,30万不是小数目啊,人家陆明一个字都没透露给你,你这债是欠大发了。这是父亲生气的主要原因。他老人家让妈把家里全部积蓄都提了出来,共计15万。
玲玲得知后,一脸不屑道:“你是为他姐办事,他家该出这钱。”
我气愤了,陆明一家子为了我东拼西凑,你当老婆的一点感激心都没有,还在这说风凉话,我红着眼珠用手指点着玲玲:“你给我听好了,我一个子儿不要你的。这钱我自己还。”
我没有电话问陆明,既然他不透露一个字给我,我问也是白问,还是早点想办法挣钱吧。
我把父亲给的15万通过一个战友的舅舅倒了一批钢材,再一次瞒着父亲找到了李叔叔。没想到紧俏的物品正好解了李叔的燃眉之急,李叔为此还挺感激我,说以后有这样的钢材多搞点,市政部门搞建设需求量很大。
这次冒险让我尝到了甜头,除去跑路钱,我净赚8万,加上姐给我的2万正好10万,与父母给的15万一起提出,我决定先把这25万给陆明送去。
当我提着满满一兜钱出现在陆明面前时,他惊恐万状,道:“你,你小子抢银行了?”
“嘿嘿,哥放宽心,你兄弟我是军人呐,能做那下三赖的事?咱这是靠本事挣的钱。哥,你先拿着这25万,剩下的5万,年底一次付清。”
“是不是姐告诉你的?我都说了几遍不要她告诉你,她还是说了。哎!女人啊!强子,那5万不要了,算我的心意。是兄弟就照哥说的做,否则,今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哥!你这是让我欠你一辈子啊。”我俩抱在一起。我知道,雪中送炭的友谊,最忌讳虚假,表面的客套在友谊面前最为苍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倒卖钢材一事被别有用心之人捅到了军部。这在军队是最为严重的违规事件,加上对我出车祸歪曲事实的诬告,我被叫去军部接受调查,因为父亲关系,总算没有全军通告,写好书面检查,得到降级处分。父亲恨铁不成钢,一气之下让我复员回到了老家。
我选择了自谋职业。玲玲大惑不解,骂我神经病,检察院那么好的工作不去,非要自己穷折腾。她和孩子留在了济南,我怀揣着一次性补贴自身回到了莱西县城,大张旗鼓创立了“四海贸易公司”,我要大干一场,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张强是有能力的。陆明和小娅很支持,为我拉来不少客户。
再次找到战友的舅舅,很快达成了协议。只是,货款打去一个多星期不见发来钢材,打电话不通,我慌了神,匆匆忙忙踏上南下的火车。我赶到时,钢材销售处已人去楼空,根据周围人提供的信息,我得知战友的舅舅领着小三携公司的巨款远走高飞了。钱,就这么不翼而飞。阴沟里翻了船,急火攻心,我一下子病倒在广州。
“他是你什么人?”医生的问话,让刚到医院的陆明一脸疑惑道:“我是他哥,咋了?”
“看,这里有脑瘤。要尽快手术。”看着医生指点的X光图片,陆明大吃一惊,那里是我脑左侧。他当时吓坏了,没有告诉我实话,自作主张叫来了我姐。
陆明通过在广州医大工作的大学同学,找了最好的脑神经外科专家。
“看看,俩瘤子。幸好都在皮层处。”等我醒来时,陆明打开手机让我自己看。我看到两个鸡蛋大小一样的东西带着血丝,像鱼泡。我又一次捡回了一条命。一直以为是自己喝酒引起的头疼、头晕,却原来是脑瘤在作怪。
“玲玲呢?”床前没有妻子的身影,我有些纳闷。手术前我打电话,她没接,陆明说让我放心手术,电话他打。
“这个……呵呵,她有急事来不了。小娅一会就到了。”陆明看了我姐一眼,“姐,你看看这个弟,心里只有老婆呐!”
“就是,让人凉心。吓得我都没敢告诉爸妈呢。”姐告诉我,这次手术共花费6万元,陆明为我掏了2万。
我出院第一站回到了家。我想儿子了。不曾想,一个爆炸性新闻将我火热的心击得七零八落。原来,在我去广州的日子里,身为大学教师的玲玲,丢下四岁的儿子,跟着系里一个美国教授出国深造去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深的哪门造。
小娅听说后,非常气愤,说:“玲玲啥母亲啊,儿子这么小她也忍心。强子,把儿子带来我家,我给你养着。”
我忍着心痛,道:“这样经不住诱惑的女人不要也罢!孩子的事你也甭管,俩老人不会让他来。”我知道,小娅现任老公也是离婚,带着一个女儿,要是我儿子真来了,怕是她难以招架。
两年后,我和回国的玲玲协议离婚。来年,与李叔的小女儿玉儿走上了红地毯,举家搬回了济南。
没想到,与陆明这一别就是十年。而这十年我生活里依然飘着老酒的味道,心细的陆明总能找人捎来我喜爱的老酒。期间,我们也带着小女儿回去给干爸干妈过了几次生日。
年前,陆明来电说调到青岛市北区任区长了,忙着搞开发。他调到青岛我去过一次,见他原来胖乎乎的身体消瘦了许多,我劝他要劳逸结合,他呵呵拍着自己啤酒肚说:“我再瘦也比你胖,哥结实着呢。”
迷迷糊糊中,听司机说:“张总,你看是不是这里?”
那所熟悉的复式楼房出现在我的眼前,红色的瓦在雨中透着亮丽,看到门口停的几辆车,一种不祥袭上心头。
我推门走进庭院。不大的庭院有些沉闷,墙角的一株绿竹,在细雨中窸窸窣窣,竹叶已经开始泛黄。今年的秋,来的有些早。
“强子,你来了。”小娅从屋内出来,眼眶里的泪让我忐忑的心一下子提起,嘴里默默地念叨着:哥,你千万别有事啊。
推开卧室门,围在床边的一圈人齐刷刷转过了头,我见到了瘦了一圈的嫂子,见到了满脸沧桑的干爸干妈,见到了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陆明女儿,见到了几个熟悉的同学,其中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
“强子吧?”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盈盈弱弱飘来,心针刺一样疼了起来。几步跨到床前,我瞪大了眼睛,这个皮包骨头的人是陆明?这个满脸皱纹的人是我哥?
“哥,你……你这是咋了?”陆明瘦如枯柴的手握在我掌心,泪水扑棱棱滚了下来。也就半年多没见,哥这是得了什么病?
陆明见到我,嘴角下弯,哇一声哭出了声。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哥的哭声告诉我。他的病一定不轻。嫂子见状,摆摆手,大家悄然退出了房间,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下我们哥俩。我们相拥在一起,哥有气无力地敲打着我的后背,哽咽着说:“强子,哥得了要命的癌,要走了。可哥舍不得你们啊!”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紧紧地抱着哥,任泪水狂奔。
晚上,我们哥俩像在学校一样睡到了一张床上。抚摸着陆明干枯的胳膊,述说着那些一起经历的美好,回忆着生活里的酸甜苦辣,一下子回到那个无拘无束的年月。
“快,快给我挠挠痒,对,就后背那里。”
“你个坏小子,摸我屁股干嘛,小心我抽你。”
“欺负我小啊,我就摸你了,咋地?嘿嘿,你又不是小娅姐。”
“喝吧,这是我老爸自己酿的地瓜干酒,可好喝了,不醉人……”
……
“老陆,醒醒,你醒醒啊!”嫂子岔了音的呼叫惊醒了我的梦,这才感觉到陆明搭在我手上的胳膊已经冰冷,他静静地闭着眼睛,脸上的皱褶伸展开来,嘴角边留下一丝微笑。
陆明走了,在见到我当天的深夜里,安静地走了。我守了陆明三天。当年我们在他老家的土炕上拉过勾,盖过章,活着的要为对方的父母养老送终,照顾家庭和孩子。记得当时我说,先走的那个人一定是我。是老天开了一个玩笑,接走了曾经身高体胖的陆明,留下了瘦弱的我。
我埋怨嫂子不早些告诉我,埋怨她不带着哥去济南肿瘤医院,或者到部队医院。
“你哥天天说忙,说是老胃病,没事。看着他一天一天消瘦下来,一过完年,我强逼着他去医院全面检查了一遍。晚了,癌细泡已经扩散无法手术,只能保守治疗。回来后,他还是坚持上班,大上周累倒在办公室……”整理着哥的遗物,嫂子泣不成声。
小娅哭肿了双眼,她从车库里抱来一个黑乎乎的泥灌,放在我车后备箱内,声音沙哑道:“这老酒是哥留给你的。”
打开盖子,芳香四溢,眼眶一热,倒满酒盅一样的壶盖,我直起了身子,对着老家的方向大喊:“哥,干杯!”
故事通过第一人称的方式,着重刻画了两个好朋友之间的友谊以及苦涩的爱情、和各自的生活。小说没有大起大落,却是生活里的现实版再现。
作者媚儿娓娓道来,不急不缓,生活,就是这么样的,就是这样过的。作者从一个侧面抨击了“我”的一些污浊,衬托了强子的刚直。小娅这个人物刻画也很成功。
语言优美凝练,通篇节奏感控制得很好。这是一篇佳作,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