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工会已经讨论了几次，并且已经形成了文件递了上去，可是，厂长铁了心的要把这个企业解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李开明无奈地说。
　　 “如果真的让你下岗，不是你的损失，是你们企业的损失。”宋佳佳说。
　　 李开明缓了缓说：“说真的，我下岗再找一个工作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还有一百多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你让他们干什么去？”
　　 “天塌下来还有大个顶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宋佳佳说。
　　 李开明哈哈大笑：“好一个船到桥头自然直呀，你不愧是女中豪杰呀，我心里舒服多了。走，一起玩会游戏，活络活络大脑去。”
　　 “你玩吧，我回家了，改天有事情电话联系吧。”宋佳佳掏出手机，“李开明，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一下。”
　　 李开明一听宋佳佳的话，脸不由自主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手机呢？”
　　 “我的天，什么时代了呀，李大才子。”宋佳佳看了看李开明，说：“好了，我知道了，到时间我打你们办公室的电话找你吧，我有事情先走了。”
　　 李开明回答：“好，再见。”
　　
　　 四
　　 自从知道了老同学李开明在建材厂面临着下岗的事情以后，宋佳佳的脑海里如影随形地总是闪现着李开明那憔悴的身影。假如他当时选择在政府部门工作，假如当时他不是那么固执己见的坚持谈什么豪情壮志到企业去，也许，今天的李开明就一定会是另外一副形象了。这真应了那句俗语：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呀，一步错了百步错。
　　 宋佳佳正在那里胡思乱想，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急忙划动接听键，话筒里立刻传来圆润的女高音：“你好，美女，在忙什么了？”
　　 “奥，你是刘艳吗？”宋佳佳问。
　　 刘艳的电话音：“是啊，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宋佳佳说：“看你说的，我怎么能听不出来呀，有什么指示，说。”
　　 “呵呵，美女领导，我怎么敢指示你呀，”刘艳顿了顿说，“我求你个事情啊，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宋佳佳热情地说：“我们两个谁跟谁呀，尽管说吧。”
　　 刘艳说：“昨天在网吧我看到你和李开明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了。李开明那个建材厂有一个新项目，听说李开明负责，能不能把他们的技术资料搞一份？”
　　 宋佳佳说：“你和他不也是同学吗？你自己问他就可以了呀，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让我去问呢？”
　　 “美女领导呀，人家不是不好意思嘛，因为这个项目毕竟是一个新项目，我直接问他，可以的话还不错，如果不行，大家都会感到不好意思的，多不好呀。”刘艳在电话里说。
　　 宋佳佳说：“就你鬼点子多，什么事情都想来个全身而退。你要知道，我也一样不好意思的，我们毕竟只是同学关系，大家都十多年没有交往过了。”
　　 “这样吧，你给李开明打个电话，约个地方，咱们以老同学的名义聚一聚，把这个事情说一说。这样比较妥当些。”刘艳说。
　　 宋佳佳说：“聚聚可以，吃饭也没问题，只是事情能不能办成，到时间你不要后悔，李开明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
　　 刘艳说：“不后悔，不会让你给报销一分钱的。"
　　 宋佳佳说：“那好，我试试看吧。”
　　 刘艳在电话那头又大声说：“不是试试，是一定，有你出面，一定会马到成功。我等你的好消息。”
　　
　　 五
　　 在川味特色餐厅里，刘艳早早就来到了。年轻美丽的服务小姐立即走过来热情地询问她需要什么。刘艳说：“我有几个朋友，想在这里聚一聚。”
　　 服务员：“好啊，几个人？是亲友聚会还是同学聚会？需要什么档次的包间？”
　　 刘艳：“我们几个同学聚一聚，普通的包间就可以。”
　　 “好，请随我到玫瑰阁，那里一般七八个人没问题。”服务员说着话，在前面走，刘艳跟着走过去，看到光线亮丽，灯火通明，壁纸鲜艳的房间，说：“好吧，就这个了。”
　　 宋佳佳接到刘艳的的电话后，立即把在川味特色餐厅聚餐的消息电话告诉了李开明。李开明不知道有什么大事情呢，就匆匆忙忙地来到川味特色餐厅。因为宋佳佳还没有到，李开明站在餐厅大门口正不知道怎么走好，从餐厅里走出来了一个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少女。他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挥着右手：“嗨……”
　　 李开明看了看刘艳，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神，感觉她是在和自己打招呼，脑海里却没有搜索到关于她的信息。于是，他没有敢应声，目光避开了刘艳热情的注视。刘艳走近李开明，仍然笑眯眯地说：“怎么了？帅哥，不认识我了吗？”
　　 “你认识我吗？”李开明的脸上感到一些热辣。
　　 “看你那个德行，我是刘艳，你忘记了吗？”刘艳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洁白的牙齿一览无遗。
　　 李开明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以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呢，害得我看都不敢看呀，原来是你，老同学。”
　　 刘艳：“看你红光满面，早发得不认识我们这些老同学了。”
　　 李开明：“看你说的，算起来我们差不多近10年没有联系过了吧，一时半会真的不敢相认了。怎么样？现在在哪里高就？”
　　 刘艳：“高就个屁，我在大兴建材厂混日子呢。”
　　 “大兴不错呀，他们的产品很有创意，经济效益也很好。”李开明夸奖着。
　　 刘艳眼睛一瞪：“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呀，大兴建材厂哪里有你们光明建材厂好呀，你们是国有大企业，牌子多正呀。”
　　 李开明：“国有企业和私企还不都是一样的混日子吗？我倒是觉得私企更有活力。”
　　 “嗨，美女，帅哥，你们在聊什么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宋佳佳推开玫瑰阁，头伸进来看了看说。
　　 刘艳起身一边走过去一边说：“打扰你个头啊，等你好久了，还不快进来。”
　　 宋佳佳说：“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大兴建材厂刘老板的千金大小姐，这位……”
　　 李开明打断宋佳佳的话：“好了好了，搞得好像几百年没有见过一样。”停了停，他接着说，“原来刘艳是刘老板的千金呀，我们是一个行业的嘛。”
　　 宋佳佳：“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呀。”
　　 刘艳在门口大声叫：“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看着宋佳佳和刘艳两个人的神色，李开明感到一些奇怪。他说：“没有其他人了吗？”
　　 宋佳佳说：“是啊，没有其他人了，今天是我们三个老同学聚会，还有必要请其他人吗？”
　　 “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吧，到底是什么风把你们两个美女吹到了这里来了？”李开明仍然感到奇怪。
　　 宋佳佳说：“本来呀，准备吃完饭了再说这个事情的，既然你现在问起来，咱们也都不是外人，就实话实说了吧。刘艳的爸爸早知道了你们企业那个新项目，既然你们就要下岗了，企业就要解散了，你看……是不是……”
　　 李开明哈哈大笑说：“我说嘛，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是的，那个项目是由我发起的，其中的方案实施和技术数据我了如指掌，但是……”
　　 “但是什么？”刘艳和宋佳佳异口同声地问。
　　 李开明缓缓地说：“这个项目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光明建材厂一百多个工人的希望也许就在这个项目上呢，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陷那些工人的生活困难于不顾。”
　　 刘艳说：“你需要多少钱可以转让这个项目也行，只要你说一个数字，我马上去办。不但如此，我们还真诚的邀请您甚至你们的职工能到我们大兴建材厂来工作。”
　　 李开明：“现在多少钱我都不能转呀，我深深地知道在这个企业转型的关键时刻，工人的去从和企业的前途是多么的重要。”
　　 “我可以毫不保留的告诉你，你们光明107个工人全部下岗已成定局，下岗后，企业以私有企业的方式运营。你虽然是工会主席，但是，我觉得你一样要下岗。如果你把这个项目给了刘艳他们，不但你自己可以得到一笔收入，并且工作问题不是也解决了，也给了我们这些老同学一个面子，一举三得，何乐不为呢。”
　　 李开明仍然摇着头：“这样处理问题的方法不是我李某人的风格，请你们不要难为我了。”
　　 宋佳佳说：“李开明，我们可是真心实意想帮助你，你不要象十年前那个时间一样，放着现成的事业单位不去，选择了这个企业，现在怎么样？落得个下岗的下场。现在，论年龄你也不年轻了，不要再固执了，你们那个厂长的做人处事难道你不清楚吗？”
　　 李开明：“下岗不下岗，现在说可能还为时过早，真的不行。这是我做人的底线，这样做，我良心上会觉得亏欠。但是，我向你们保证，如果光明建材厂真的全员下岗了，我也离开那里的话，这个项目的全部资料我分文不取地奉献给你们。”
　　 宋佳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个老顽固呀，真拿你没办法。我们就等着你乖乖奉献了。”
　　 刘艳看到菜上得差不多了，急忙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要再难为李主席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吧。”
　　
　　 六
　　 李开明心里清楚，在企业十多年了，自己的命运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既然到了这个时间，害怕下岗和不害怕都是没有用的。无论如何，必须争取把那个新项目进行下去，让这些工人们生活稳定，心里踏实。他一边想，一边走着，还没有到厂区，老远就看见厂大门口黑板报前挤满了人，他急忙走过去看了看，是通知下岗开会时间的。他心情又沉重了起来，刚刚准备离开，就听洛风莲说：“李主席呀，你要给我们做做主呀，我们都下岗了，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呀。”
　　 高丰军：“我们真的不想下岗啊，李主席。”
　　 “是啊，是啊，下岗了，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条绝路，没有了经济来源，一家人上有老下有小怎么生活？想想办法吧，李主席。”职工们异口同声地说。
　　 李开明看了看大家，说：“我理解大家的心情，可是，我和你们一样也面临着下岗的风险。我也一样愁肠百结，可是，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怎么办呢？我们还要生活，我们还有许许多多困难需要我们克服，不能总是担心，犹豫，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领导，大家一定会得到妥善安排的。我们有勤劳健康的体魄，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吗？等开完会再说吧。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我相信，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好。”一片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我们听李主席的，不相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呀。”
　　 李开明说：“好了，开会时间马上到了，大家都不要激动，我们一起开会去吧。"
　　 虽然是白天，厂会议室里仍然把所有的灯光都打开了。会议室里，座无虚席，没有座位的职工们站在那里。蔡厂长和人事局的领导们坐在那里，一个个轮流着发言结束后，厂长大声喊：“李开明呢？工会主席呢？来，帮助把表格发一下。”
　　 李开明的头脑里嗡嗡地响，他慢慢地走到主席台上面从厂长手里接过那一沓表格，默默无声地发放着。发完了表格，蔡厂长说：“你怎么不填表呢？”
　　 李开明“噢”了一声，此时此刻他明白了，宋佳佳说的确实是真的了。原来，我这个工会主席在厂长心里就是一个帮助跑腿的差事。什么权益，连自己的权益都没有办法维护，还梦想着维护职工的合法权益呢。
　　 洛风莲大声地问：“蔡厂长，你们平时不是说工会主席是企业领导吗，怎么也和我们工人一样下岗呢？”
　　 蔡厂长咳了咳说：“职工下岗啊，是符合时代潮流的，下岗以后，该怎么安排，咱们再说，今天的会议只是下岗的问题。”
　　 那几个人事局的领导全神贯注地把那些填好了的表格收集到一起后，什么话也没有说，钻进那辆黑色的车子里绝尘而去。
　　
　　 七
　　 会议室里，工人们一个个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会议室，蔡厂长说：“李开明，你留下。”
　　 看着垂头丧气的李开明，蔡厂长说：“李开明，也许你不理解我让你下岗的做法，你不会明白我的苦衷的。”
　　 “谢谢你，蔡厂长，谢谢你给我们的工会工作的支持，我现在也是一个下岗职工了，我该去干我自己的事情了。”李开明说。
　　 蔡厂长一听，脸色一变：“怎么了？下岗并没有说让你们离开呀。”
　　 李开明说：“什么意思？我没有懂。”
　　 蔡厂长神秘地说：“我们让你们下岗就是为了得到国家给你们的那笔补贴款，把钱拿到手里，你们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了，你还是工会主席，这一点你都不明白。”
　　 李开明明白了，厂长在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利用了职工们不希望离开企业的心理，继续做着生产，这样，企业自主权就是蔡厂长一个人的了。这个工会主席其实更是一个摆设。明的是国有企业，其实是私有制。利润当然就是厂长一个人的了。
　　 李开明：“那个新项目上还是不上吗？”
　　 蔡厂长：“不上，我们就这样吧。”
　　 “与其这样没有长远打算地做下去，过一天是一天的话，真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这些职工彻彻底底的下岗算了。”李开明愤然地说。记忆中，这是工作十几年来第一次对蔡厂长发了脾气。
　　 蔡厂长并不生气，他微笑着说：“你想离开，我不拦你，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一离开，再想回来就没有后悔药了，你的档案和工资关系可是都在这个厂里。”
　　 李开明晃了晃手中的解除劳动合同书，说：“我已经是下岗职工了，是自由人了，我还是离开吧。从今以后，光明建材厂兴衰成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