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当裴科长回家在饭桌子上与老爹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老裴摸着已经掉光头发的脑袋想了老半天，然后一拍脑门，嘿嘿笑了起来。
　　 “傻小子，要想再弄一本账本啊，当然就需要得到领导的高度信任喽！你想啊，领导遇到那些不便于亲自出面的事情，总得交给人去办吧。他信任你，自然就会交给你去办理。以后多个心眼儿，办得事情多了，账本不就有了吗？
　　 父子两个相视一笑，两只酒杯“砰”的一声，碰在了一起。
　　 这一年中，裴科长那可是下尽了功夫，三天两头，不管有事没事，就直往“一把手”的办公室跑，不是汇报思想，就是请示工作。试想，不晓得领导喜好，不摸透领导脾气，不赢得领导信任，那不是瞎猫抓死耗子嘛，哪里还能干成大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念通了这个经，何愁不能再上一个台阶？
　　 裴科长跟在“一把手”屁股后面，在单位愈发红得发紫。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平日里的应酬也无缘无故多了起来。但凡有一干饭局、牌局，裴科长心里有谱，那就得看看局里的人都是些什么级别：不和没级别的吃饭，不和科级的喝酒，要多陪处级的娱乐，要紧跟“一把手”的步子。领导爱打球，咱也爱打球；领导玩扑克，咱就凑个手；眼看领导要喝醉，酒就往咱杯里倒；领导“垒长城”，赶紧给放炮。
　　 这些经年累月磕头碰脸才换来的经验，裴科长无论如何也是不肯对别人言说的。这不，科里前两年新分配来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小陈。这小陈，没过多长时间，就从单位的那些老人嘴里断断续续听到了裴科长的传奇经历。听到这些故事，小陈那心里啊，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一夕之间就把裴科长的本事全学到手。可是，光看着模仿那还不成，有时看走了眼，本来想拍裴科长的马屁，却是不小心拍到了裴科长的马腿上，常常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让裴科长训得一愣一愣的。三番五次下来，小陈也就学乖了。心想，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要想学到裴科长的本事，看来还得当面请教才对。
　　 只要瞅空儿，小陈就会借请示工作之名，偷悄悄钻到裴科长办公室，满脸堆笑，谦恭地向裴科长请教怎么做人。裴科长笑眯眯地把小陈按进对面的沙发里，“吧嗒”一声用打火机点着一根“大中华”，深吸一口，而后，慢悠悠地将烟圈一圈一圈地吐在了空气中。
　　 “小陈啊，作为年轻人，你可不敢学那些歪门邪道啊！你看你，啊，本科学历，精明强干，不在业务上多动脑筋，多做贡献，尽听那些老家伙胡说八道了。小陈同志，记住，有为必有位，有位必有为，我可不想看到你毁在那帮人手里！”
　　 裴科长又深深吸了一口烟，顿了顿，不无感慨地缓缓说：
　　 “去吧，好好学业务，好好干工作，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啊！”
　　 小陈从裴科长办公室出来，细细一品裴科长的话，感到云里雾里死活不得要领。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得花上点学费向裴科长好好学习，也好为“有为、有位”奋斗一把。只要紧跟在裴科长的屁股后面，也许裴科长提拔以后，说不定自己也能弄个副科长当当呢……
　　 盼望着，盼望着，小陈终于看到年近不惑的裴科长提拔了。然而，此时的裴科长已经不再叫裴科长了，而是叫副处级“裴主任”。至于小陈，居然没有如愿当上科长，至少目前，还是科里的一名小科员。只不过，据说，这小子也不知从哪儿得到了“真传”，已经开始记一本属于自己的账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