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月亮湖(小说)
一
在城市的东郊有一座山叫万寿山,山脚下有个美丽的湖叫月亮湖,我就出生在离月亮湖最近的村落——月亮村。
传说,月亮湖是女人的眼泪凝结成的,所以,月亮湖周围的村落里,女人的眼睛都水汪汪的,看着就像一汪湖水。我的母亲是当年月亮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因为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父亲说,他看到母亲第一眼就爱上了她。
父亲唯一的遗憾是没能把母亲的身体调养好。
母亲是月亮湖出名的“病西施”,父亲散尽钱财,也没留住母亲,我十岁那年,母亲永远地走了。从此,父亲不再相信爱情,更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因为村里的婆姨们说,母亲是老李家的灾星,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一直负债,一直到母亲去世十年以后才还清。
我,二十岁了。
父亲每天看着家里的泥草房唉声叹气了,因为我马上就到了结婚的年龄,家里的贫困让父亲为难了。其实,我早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孩子,她就是邻村的老陈家的淑芬。淑芬也有一双和母亲一样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我们在月亮湖相识,我们跟月亮湖有着不解之缘。
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月亮湖。
年少时,我在湖边自言自语,看着那泛着波光的湖水,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关爱我的那双眼睛。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淑芬时,她十八岁。那天,她一个人躲在湖边哭泣,红通通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
“为什么哭?”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眼泪的。
“我,我不想拖累父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生病,总是把父母辛苦挣来的钱花到了医院里。”她低低的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
“又没什么大病,哭啥。你天天下地里干活,出一身的汗,就不容易病了。看看我,天生的庄稼汉子,从来不知道病的滋味。”看着弱不禁风的她就是缺乏锻炼的。
“我从小身体就差,妈妈不让我去地里。”
“你多大了,还妈妈妈妈的。自己去就好了。”可能是因为我的母亲去世成了我心中一块最深的疤,所以听到谁说“妈妈”这两个字,我马上就会变得有些激动。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我。
我吃惊了,原来她是个“水”妹子。我们老家把漂亮的女孩儿,叫做水妹子。那一天,她哭红的面颊印进了我的脑海里,那一天,我们开始了在月亮湖边的约会。
二
三年,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我是种地的能手,地里的活难不倒我。可是,我每天起早贪黑地奔走在田地间,依旧很贫穷,依旧没有钱去翻盖我们的房子。父亲的叹气声,一声声地流入我的耳海,可是,我读书少,不知道怎样去做能够脱贫,能够早日把我心仪的女孩娶回家。
当我和父亲说起淑芬的事情时,父亲摇着头,表情很是凝重。
“小波,你不能娶个水妹子,还是找一个身体强壮,能和你一起守住这块地的女人结婚吧。”
“爸,我喜欢淑芬,她现在每天坚持锻炼,已经很好了。”我和父亲一样,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轻易不会放弃的。
父亲没有办法了,找了媒人去淑芬家里提亲,其实,他内心多少有些忐忑,怕淑芬的父母开口要他承受不了的彩礼。事情比我们预想的顺利,淑芬的父母很快答应了亲事,而且也只是象征性地要了一些彩礼,我知道,一定是淑芬和父母事先有了约定。
第二年,我们结婚了。我二十四岁,淑芬二十二岁,我们的幸福让两个本不富裕的家庭有了短暂的快乐。
当淑芬怀孕时,我们刚刚再次沉入快乐,父亲却因为一次意外摔伤了。那一天,雨下得很大,父亲从地里回来,在半山坡滑倒了,腿别在一颗大杨树的树干上,小腿骨折了。县医院的医生建议手术治疗效果会更好些,可是父亲回头看着淑芬刚刚有点显怀的肚子,对我摇着头,他坚持打上石膏回家去静养了。
看着一个月后的父亲依然拄着拐,夜里被疼痛折磨的嘿呦声,从老屋的另一侧传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窝在土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尤其在下雨的日子,老屋里潮湿得有了发霉的味道,更是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不行,我要走出去,或许,还会有出头的日子。我的心一直在对自己说着。
第二天,我就和淑芬商量,接来了岳父岳母,我决定走出月亮村,去外面的世界去打拼一下。临行前,我来到了月亮湖,在湖边静立了将近两个小时,我相信,母亲一定已经知道了我告慰她的话语,她也一定会好好地保佑我的。
三
走进城市,我成了一名农民工。
村里的发小刘喜军在建筑工地打工,而且工地的队长是他的姨表亲的兄长,我也就跟他打好招呼,直接来到了建筑工地报到了。工地的生活是艰苦的,但是却可以多劳多得。于是,我凭借着自己较好的体力,开始拼命地干活,起早贪黑。四个月的时间,我变得又黑又瘦,但是同时也得到了队长的认可,冬天返家过年时,队长叫我去办公室给我多发了三千元的奖金,嘱咐我,过了年早点回工地干活。
我拿着四个半月的工资回到了月亮村,那一年,我们在大年初四迎来了我的小千金,过了一个祥和快乐的新年。
打工虽然辛苦,却让我尝到了挣钱的乐趣,过完年,我早早地安顿好家人,背起行囊再次回到了工地。队长看到我如期归队很是高兴,调我到材料库,和他的小舅子一起管理工地的建筑材料。这次,工作比以前清闲了,但是更需要细心。因为我这个文化水平不高的人,所以对我来讲也是一个挑战。
我在工地的材料库一干就是三年,跟着队长走了三个工地,期间没出现过任何差错。因为我的心细,让我遇见了我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范大姐。范大姐是建筑材料供应商,工地的二分之一的建筑材料都是她的公司在配送。大姐的为人爽快,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女汉子。
有一次,他们公司采购送来的管材型号不对,我在卸车清点时就发现了问题,第一时间跟范姐取得了联系,避免了一次纠纷和更大的损失。范姐非得请我们去吃饭,推辞不过,让我们有了一次更深的接触。
“建波,我觉得你的性格适合做生意,心细还有头脑。”范姐一直在酒桌上和我聊着生意经。
“大姐,我一个地道的农民,哪会做什么生意啊?我只想把领导交给我的工作做好,就知足了。”范姐的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是,我没有什么经验,不敢冒然就出来什么主意的。
“我也没什么文化,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做生意需要头脑和韧性,我看你能行,需要大姐帮忙,我一定支持一下的。”
范姐的话让我有了几分心动,可是我手里没存下多少钱,自己去经营谈何容易。不过,从那天开始,我开始用心去了解建材市场的情况,用歪歪扭扭的文字,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建材的涨幅情况,了解着采购价格的调整,我开始了新的学习。我给队长提过几个合理的建议,降低了工地的采购成本,得到了领导的认可。队长很是高兴,每次在一起吃饭,他都会忍不住说一句:“干得好,恐怕我这座小庙留不住你了。”
四
日子渐渐地宽裕了,我把淑芬接到了城里。
秋燕已经五岁了,还有两年就要读书了,我没有文化,但是一定要给女儿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在城市打拼久了,我也开始渐渐地拉近和他们的距离。淑芬打理家务事,那是把好手,我从来不用操心。她精打细算,在进城之前,因为老人们不愿意离开他们热爱的土地,她把老宅都雇人翻修了。初进城市,淑芬眼里有着些许的茫然,她只是每天照顾着孩子,和小区里的邻居们都很少说话,默默地生活着。
我开始琢磨着自己开个建材商店,有范姐给我赊货,还可以给工地送一些简单的材料,这让我有了足够的信心。
创业之初是艰苦的。
在建材市场,家家户户都经营一样的东西,竞争是可想而知的。我让淑芬看店,我开着一台二手的小货车免费给大家送货上门,虽然累些,也减少了一些收入,但是却渐渐地有了一些回头客的光顾。
第一笔比较大的生意,还是来自于朋友的帮忙。老队长在进驻新工地之前就给了我一些采购项目,我认真地做了准备,进了一批质量过硬的管材送到了工地。“小李,你这样能合上成本吗?”队长眼里满是笑意,语气却有些担心。
“没事,我少挣点,不能给老领导掉链子,钱可以慢慢挣。”我给队长点着了一颗烟,递了过去。队长连声说了几次“好”。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渐渐地我的订单多起来,我扩大了经营范围,把商店的牌匾撤了下来,挂上了“盛茂”公司。我学会了去银行贷款,也学会了一些经营之道,总之,一切离不开朋友,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我们搬离最初的老宅住进了一栋高层小区,我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事业的成功让我有了一些骄傲的资本。每天开着我的奥迪车,心里更是有了几分膨胀的思绪。淑芬一直守着家,照顾着孩子,还要每隔一段时间回老家看看,在她眼里,月亮湖依旧是最美的地方。
做生意,离不开酒桌饭局,事业越是往前发展,这样的应酬也就越多。我可能也是比较喜欢那种氛围的人,几个大男人在一起谈谈生意,吹吹牛,感觉生活多了几分惬意。城市的灯红酒绿的生活,让我沉侵其中,乐不思蜀。
我成了月亮村的骄傲,父亲笑了。
五
公司再次扩大经营,还是要感谢范大姐。
范姐来公司找我那天,我正在做新一期的采购计划。这几年,范姐发福了,身体胖胖的,走路也显得有了几分笨重,不过她依旧是这个行业的大姐大。一进门,范姐就开门见山了,她的爽快一点也不亚于男人。
“小李,我很看好你。你有没有胆量把大姐的公司接过去?”范姐坐在那里,看我的眼神里有了些许的期盼。
“大姐,你公司经营的一直很好,怎么了?”我赶紧起身给老大姐倒上一杯热茶。
“女儿不让干了,我最近又查出来糖尿病,丫头让我去她那里调养。你也知道,她在澳大利亚发展的也很好,我挣的钱,人家也不稀罕。再说,你姐夫一直想去女儿那看看,我们也很想念外孙子。”她叹了一口气,“我开始想不通,后来一想,钱财身外物,不干了。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来接手,我还能安心些,毕竟我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去经营。”范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范姐,承蒙你瞧得起我。可是,一时间,我没有这么多的资金。我是很想啊!”因为资金不足,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
“你干,我留下点股权,你分红给我。换了别人,我就一下子卖了它。”她依旧在鼓励我。
“真的,大姐!那可是太好了,我先收了你公司的经营权,不过,我答应你,五年把全部资金给你转过去,还有你的红利。”
“嗯。你出个具体的方案给我看看,我们可以再商量。事情没妥,我们先保密,让一些工程不受影响,这对你也有好处。”
“那是那是,谢谢大姐!我成功了,一定不会忘记大姐您的恩情。”我那时真是发自内心的话语,眼睛都感觉热热的。
“就别跟我客气了,大姐看好你。”
事情比我预想的要顺利很多,大姐在经营上真的是有规有矩的。她离开之前,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我介绍给所有的客户,我是她雇来的公司的经营者,因为身体的原因,她必须修养一段时间,公司依然是她的,希望大家一直支持公司的工作。
六
刚接手这么大的公司,我还是感觉到了那种无形的压力。
我就是有一种韧性,我一定要干好,只是人生难得遇见的机会。最多的时候,我在公司连续半个月都不回家一次,吃住都在公司。员工们看到我如此拼命,渐渐地开始对我有了好感,工作在半年以后开始上了轨道。那一年,我才三十五岁。
我成了别人眼里的大款了。
我用了两年的时间让公司稳定下来,才开始真正的人员调动,招收新人。
那一年的秋天,公司招来了一个大学生,她叫王秀雅。二十三岁的王秀雅聪明漂亮,工作上手快,看上去很是干练。开始,她是给我当秘书。后来,我发现她沟通能力很强,就把她调到了工程部。王秀雅每到一个部门,部门的业绩不久就会有所提升,这让文化不高的我总是高看她一眼。总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了太多的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偶尔心里也会有点小波澜,但是瞬间又消失殆尽了。不过,我每天只要看到秀雅忙碌的身影,心情总是会好上几分。
闲暇时,我总会看着淑芬忙碌的背影发呆,总是拿秀雅和淑芬暗暗地做着比较,偶尔也会心猿意马地自己在那傻笑一下。我和秀雅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一种崇拜的目光,这样我特别的受用,总是会在她转身的瞬间,我的嘴角就会微微翘起来。我们经常会用眼神去交流,这也成了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一次公司的年庆酒会,把我们目光暧昧的两个人无形中拉得更近了。年底,我邀请兄弟企业的人来参加他的年庆活动,酒过三巡,开发公司的张总端着酒杯直奔在会场中忙碌的秀雅走去。
“王小姐,你是李总的干将啊!来,我们喝一杯吧。”张总眯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神看着秀雅,好像要用眼睛撕开秀雅的外衣。
一鞭抽在秀雅光鲜靓丽的脸上!
一鞭抽在建波伤病累累的眼上!
一鞭抽在悔过哭泣的男人心上!
谢谢回味老师的力作!
阿姨,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