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和小叔子
这时,菁菁的哥哥也从房间走了出来,看见小兵,就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地就嚷道:“你个郝小兵,不是长能耐了是吗?还有脸来找我妹妹,我可告诉你,在认识你之前,我表弟就一直在追求我妹妹,现在人家一起,孔雀东南飞喽。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小兵再怎么解释,人家根本听不进去,好像也不把他当回事。
菁菁爸妈继续看着电视,菁菁的哥哥又进屋去,在网上打起游戏来。小兵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就准备起身回家。
记得以前每次回去,菁菁的爸妈热情相送,菁菁也总是和自己一起,走出了村子很远,才恋恋不舍地说再见。
转眼间,就变成这个样子,心如刀绞一般,还真不是个滋味。一路上,小兵心中翻来覆去地思考一个问题:菁菁真的会是这种人吗?
小兵又去了几趟菁菁家,家人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也要不到菁菁新换的电话号码,日子就在烦恼的等待中一天天度过了。
快春节了,从刘湾村传来了菁菁和表哥结婚的消息,对小兵来讲,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小兵心情如灵魂出窍一般,由原来心神不宁的烦躁,一下子变成像是一块被风吹动的云朵,浮在天际空空荡荡起来。
做父母的,最了解孩子的心事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就说:“小兵,你二姐夫打电话,说他们工地上那个技术员请假回家了,叫你去给看管一段时间。”
小兵问:“我走了,家里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和你爸爸能够照顾好虎虎的。”母亲停了停,又说,“再说了,你大姐二姐也不断地过来住,你就放心去吧。你二姐夫还交代,什么都不让带,吃住都给你准备好了。”
二姐夫搞的是高压线架子底座灌注工程,经常全国各地到处流动作业,现在的工地在安徽省亳州市,是和湖北相邻的一个省。
小兵知道,肯定是父母知道自己心里不好受,就和二姐夫说好了。家里的情况,母亲说的也是实情,有父母照顾虎虎,再加上大姐二姐也轮流过来,就基本上放心了。
又去养猪场看了看,就坐车去了安徽亳州。
【七】
说是工地,实际上很简单,一个专门烧水做饭的炊事员,一个专门操作挖掘机的司机,四个泥水工,加上自己总共有七个人。
除了开挖掘机的是二姐夫侄儿以外,其他的人都是本地人。白天干活在一起。晚上,当地人都回家了,小兵就同二姐夫的侄儿在工地简易的棚中休息。二姐夫谈好工程后,交给技术员管理,基本上很少到工地上来。
工程也简单,根据勘察好的线路,每两百米一个高压线架子。定好点后,挖掘机就先挖出一个长、宽各三十米、深五米建方的大坑,用水泥现浇成一个大底座,留有四个带有螺丝的铁桩,然后在上面搭建起一个个高压线架子。
搭高压线架子,有专业工程队修建,他们只是负责修建固定的底座,工期也短,公棚就随着工程不断地往前推移。
说是技术员,其实,小兵也就是给地基测量好尺寸,放好线。然后就管这几个人吃饭的伙食。包括买菜等,倒也清闲自在。
小兵来的时候是春节刚过,穿着羽绒服还冻得瑟瑟发抖,这一转眼的时间,南风吹来,田间的麦穗已经抽齐了。随着气温的升高。很快就要麦收了。
在夜深人静的夜晚,躺在工棚里,小兵思考最多的还是目前家里的情况。原本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因哥哥的离去而一落千丈,老来丧子的父母,一天比一天老了,更可怕的是来自内心精神支柱的崩塌,似乎让他们身心俱焚、不堪一击;多么可爱的虎虎呀,现在还小不懂事,等长大了,明白事理了,会不会因为缺少父爱,受到别人的歧视?对孩子的成长会不会有影响?
嫂子英子,美丽漂亮,懂理贤惠,自己出走或者带着虎虎嫁人,对虎虎来讲,都是不可预知的,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绝对没有在自己的爸妈和爷爷奶奶身边成长,更温暖、更健康。
哥哥在的时候,自己很少考虑这个家庭,有吃有喝的,两天出去转转,三天出门走走。多自在、多快活、多潇洒呀;可现在哥哥走了,对家庭的那种担当、那种责任,以及如何尽快地让全家走出这个困境的任务,自然就落在自己的肩上了。
小兵觉得太难了,假如有一天,要是真的能把这些头疼的事情彻底解决好,自己一定会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人在异地,心却无时不刻地在牵挂着老家。好在现在通讯比较发达,他经常和父母通电话,虎虎和家里情况也都很好。
一天,二姐夫开车来到工地,递给小兵一张回家的车票,说道:“这是明天的车票,你收拾一下,我明天送你去车站吧。”
小兵看了看,是五月十号的火车票,开车时间是:下午3点钟。顺便问了句:“家里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二姐夫略微楞了一下,说道:“没有呀?我刚从老家过来,都还好好的呀。”
看来,是父母也想小兵了。
【八】
一天一夜的火车,又转坐公交车,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小兵还没有放下大包小包的东西,就急不可耐地闯进虎虎睡觉的卧室。“虎虎、虎虎,快来看叔叔给你带啥好……”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同刚要出房门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定神一看,大吃了一惊。
“嫂子,怎么是你……”
英子笑了笑回答道:“是的,我已经回家一个多星期了,想虎虎了,加上老爹老娘也给我打电话,我就回来了。”
小兵看得出来,嫂子脸上掠过一丝羞涩。
小兵还想问些什么,爸爸妈妈也从楼上下来,忙着只顾应酬着打招呼。
小兵喝几口妈妈递过来的水,还比较烫,就放在客厅玻璃茶几上。
打开刚才扛回来的大包小包,有给爸妈带的东西,有给两个姐姐家带的东西。大部分是虎虎爱吃的点心,其余地就是给虎虎买的各种各样的玩具。
最后,看见嫂子,小兵却显得很尴尬,木讷地说:“嫂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家……”
“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爱吃零食。没事、没事。”接着就和虎虎一起玩起这些玩具来。
本来小兵是想说,没有给嫂子买衣服之类的礼物,却被嫂子灵活地转移到零食上来,给搪塞过去了。
又看见嫂子,小兵心里面很高兴,去年出门的时候,嫂子愁眉苦脸、气色苍白,茶饭不食、寝睡难安,眉宇间总有一大团解不开的愁云,整个人几乎快要虚脱了。现在气色已经基本上转变过来了。
倒是小兵的形象,却让英子,心生不安起来。脸色被风吹得黑红,似乎有些皲裂僵硬;胡子拉碴的,好像有段时间也没有去刮;头发蓬蓬松松,也没有个发型。哪里还有原先那副对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无忧无虑,一副纨绔子弟的形象。
看来,不堪重负的心理上的压力,比生活的负担更无情地摧残着这个,花儿一样的年轻人。
明天就是五月十二号,是大兵离去一周年的纪念日,难怪,家里要让小兵这个时间节点上回家;也难怪,嫂子从南方赶了回来!
第二天,除了村组的大小领导,镇上也派人参加了大兵的周年祭祀活动。没有多的言语,只有坟前一堆堆燃烧的火焰,和一声声冲天的烟花爆竹,怒吼着射向天空,腾起一串串黑色的烟雾,响彻在整个郝湾村的上空。
第二天,吃过早饭,刚放下饭碗,就见母亲走过来说:“小兵,你到街上去理个发,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呢!”
小兵本来想嬉皮笑脸地说几句,看见了一旁的嫂子,又把话给憋回去了,回答道:“嗯,我上午去。”
晚上,母亲炒了一桌子的菜,下午,大姐二姐也来了,小兵挨着父亲坐下,老爸拿瓶酒,一人斟了一杯。小兵想劝一下父亲,见父亲摆了摆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吃了一会儿,虎虎就捣起蛋来,嫂子借故把虎虎抱出门,在院子里玩。
母亲放下筷子,就对小兵说:“小兵,和你说个事情。”
小兵把酒杯放下,应道:“啥事?妈,你说。”
母亲接着说:“你看我们家庭现在这个样子,到了很危险的地步,我们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要完了,我们要设法改变这个现状。”
小兵点了点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母亲接着又说:“小兵,人家刘湾的菁菁也已经结婚成家了,你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处对象。”
小兵又点一点头。认真地看着母亲。
母亲又接着说:
“你嫂子和你是同岁,都是属狗的,今年也刚好是二十五岁,年龄也相当。我们就打开窗子——说亮话吧,我和你爸也考虑再三,决定让你和嫂子再重新结合在一起……”
小兵听了最后面的话,猛地吃了一惊,赶紧朝着嫂子刚才出去的方向看了看,用右手食指放到嘴巴前面,小声地说:“妈,你这些天是不是伤心糊涂了呀?这话可不能胡乱说,要是让嫂子听见……”
“这是我主意。”嫂子抱着虎虎,大大方方地进了门,接过婆婆的话茬儿,说道,“也是爸妈的想法。小兵,你不要急着回答,给你一段时间,认认真真地考虑考虑,同意或者不同意,给我一个答复吧。”
说完,就又拉着虎虎,进了自己的房间,顺边带上了房门。
接下来是大姐二姐如此这般,又这般如此地劝说,小兵似乎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他只是木然地喝着闷酒,然后就放下筷子,上楼去了。
小兵和英子一走开,这饭哪里还吃得下去了。剩下的人都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时间似乎被凝固了一般。
不一会,就听见有哭声,母亲向大女儿挤了挤眼。并用头示意着英子房间的方位。二女儿也心领神会地同大姐一起,推开英子的房门,却见英子还在逗着虎虎,一起高兴地摆弄着玩具呢。
再仔细一听,哭声是从楼上传下来的,几个人赶紧上楼,小兵的房门也没有关,就见小兵,用被子蒙着头,在大声地哭泣,胸脯一起一伏地,大姐想去说些什么,父亲用手给拦住了,并示意大家,一起退出房间,下了楼。几个人在楼下,默不作声地静听着。
楼上的哭声,浑厚低沉、高一阵低一阵,最后,慢慢地也就沉寂了下来。
再看看墙上的钟,时针渐渐地指到十一点的位置。
父亲出了门,看了看天,只见天空上星光点点、繁星璀璨,正南方刚好有一颗流星滑过天际,划出一道耀眼的光线,转眼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父亲相信,这样的夜晚,预示着,明天肯定会是个大好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