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2015年春节,我在陕西(散文)
……
“朝朝上班去了,我们也要丢下你不管,这怎么行吗?”
“别那么说,你们丢下自己的事,照顾了我这么长时间,怎么能说没管呢?”
我们又闲说了一回话,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桃花的零落成泥,换来的是满树的果实,心花的收敛,只为开得更加的沉重和艳丽。
十三
“我不回去了,我陪你输完液再走。”第二天一早起来,小树的母亲去了他父亲房间一趟,出来时显得很兴奋。
“阿姨,你回去吧!爷爷还在家里呢!”
“没事,你叔叔回家去。”
“叔叔要上班呢!”
“他还要在家里安排两天农活,完了我再回去。”
小树的母亲说那些话时,脸上始终洋溢笑容,让人不忍心去怀疑她的真诚。
还跟在南陵时一样,每天早上她都要去熬一锅粥,蒸几个馒头。粥有时是小米熬的,有时是面糊,有时是大米加红豆。做馒头的面粉是小树家里种的麦子磨的,吃起来有一种淡淡的麦香味。时间充裕的话,她还会调几个凉菜。临出门时,还不会忘记带上两瓶奶,她自己却不喜欢喝,只喝水。
买药付钱的时候,有一次我正要往包里拿钱,她却把几张钞票递到了护士跟前。我傻了眼,为她的速度之快,我想她必定是昨天没有在我前边拿出钱来,觉得“吃了亏”,故而早有准备。
我已经出了院,输液就只能在输液大厅。每次一输就是三个多小时,我坐在沙发上输液,小树的母亲就在旁边等着,我让她累了就随便出去走走,她也不去。过了一会,她就摸摸我插针的那只手,说:“不那么冰了。”
我不禁想起了在乾县输液时,她几乎每隔一小会就要摸一次我的手,然后惊讶地说:“这么冰啊!”然后赶紧从口袋里取出手套,盖住我的手背,不知道的人都说:“你妈妈对你真好!”她和我都会心地笑了。
也和在乾县时一样,第一次输完液走出医院,她就问我:“要吃什么吗?”
“我们找家饭馆吃饭吧。”
不料,她的电话这时响了起来,她接通了电话,挂断后,她告诉我是小树弟媳打来的,小树弟媳让我们别在外边吃,回去做擀面条。其实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小树妈妈做的馒头,还有擀面条,我们不回去,是因为小树弟媳本来就很忙,还要打扫招待所的卫生,我们不想去给她添乱。这会她这么说了,我们倒也不客气了,直接坐了四路车回去。有时我们还在输液,小树弟媳就打来了电话,回到招待所,她就做好了炸酱面在等着我们,有时是饺子。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她做的炸酱面可好吃了,包饺子的速度也很快。
十四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像立春后,天气回暖,原本以为柳树就要剪翠,果园里的花儿就要盛开……春燕就要飞来的时候,却突然下了一场雪。你以为气温就要降下来了吧,积雪融化后,葱啊、菜啊、草啊……又都突然探出了小脑袋。
按计划,我本来要输四天液,刚到第三天,换药的医生查看伤口后,就说好多了,估计不要那么多天。
“不要十多天,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一回到招待所,小树的母亲就嚷嚷着,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仿佛好了的是她自己。晚上,我们把情况跟小树的弟弟说了。
“我就说用不了那么多天,医生的话不能全信。”小树的弟弟得胜似的说。
“可能是输液的作用吧!”我淡淡地说,对医生所说的几天,我还是没数。
第二天去医院,我们照例先去换药。在门口等着的病人很多,听换药出来的人说,张教授也在里面。张教授是西安市少有的医术了得的医生,威望很高。轮到我时,我忐忑地走了进去,像是一个犯人等着法官的裁决。主治医生帮我取去昨天的药棉时,他在旁边看了看说:
“不用换药了,可以回去了。”
我偏着头,似乎想听得真切些。
“张教授说可以回去了,伤口好了。”主治医生在我耳边重复了一遍。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仰着头,看着高出我三十多厘米的张教授问到:“那,今天还用输液吗?”
“不用了。”
我有一种刑满释放的感觉,谢过教授和医生后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明天来拿住院证明。”主治医生在后面大声喊道。
我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等在外面的小树母亲,她本想进去的,医生没让。小树母亲喜形于色,她让我尽快告诉我父母,但我先给小树父亲拨了电话,他还在家里等着呢!
看看时间还早,我们走进革命公园里,准备好好逛逛。公园里树叶都冒了尖儿,迎春花还没有谢,桃花、杏花、李花也开了,湖水似乎也更绿了,比上次和小树来时热闹了许多。逛了一会,我给小树拨通了电话,让他买票,他说网上买不到第二天的,让我们去附近的售票点买。我们只好出了公园,买了去重庆的票,准备从那儿回去。
十五
想到就要离开了,我们又来到公园,准备拍几张照片,算是留恋。
我们正逛着,小树母亲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小树弟弟打来的。她告诉我,小树弟弟知道我不用去医院了这个消息很高兴,他说把我车上吃的、带回去的东西全包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把要回去的消息告诉了家人,母亲担心我是否全好了,我把医生的话给她复述了一遍,她才放心。稍微年轻的二姑、三姑都表示让姑爷开摩托车去站外接我。
回到招待所,吃过中饭,我照例躲在小屋里看电视剧——平凡的世界,为编剧的无故篡改而愤愤不平,为少安、润叶的爱情感到悲伤。天快黑时,我走出小屋,发现小树的弟弟果然买了两大袋东西回来。火车上吃的有方便面、饼干、矿泉水、鹌鹑蛋……带回家去的有陕西十八怪、石头饼、羊肉泡馍、胡辣汤等陕西特产。
第二天下午,小树的弟媳准备做米饭为我送行。她拉着小树的母亲、我,还有另一位房客去菜市场买菜,我们东逛逛、西逛逛,回来后做了一餐炖排骨,外加西红柿炒鸡蛋和爆炒青菜。
“要回家了,高兴吗?”小树的家人问。
我心里却真说不上高兴,反而留恋起这个地方。这倒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是大平原,有多繁华,或者说交通有多便捷,而是这里有太多让人难忘的事儿,有这么多舍不掉的可爱的人们。
晚上,小树的母亲和弟弟送我去车站。他们本来买不到站台票,小树的弟弟和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后,却发现找不到病历。小树的弟弟和母亲都急了,在包里好一阵倒腾,终于把它翻了出来。火车就要开了,他们为我提着东西,几乎是奔跑着上了火车。上车后,小树的弟弟又是忙着为我放东西,又是去找接开水泡面的地方,最后连厕所也找好了。又叮咛了几句后,他们才下车走了。
“上车了吗?”
“上了,你妈妈和你弟弟送我上车的。”
“那就好,车上照顾好自己,随时联系我”
……
小树又打来了电话,他总是那么罗哩罗嗦的,还没出门时他也打过一次,重复着永远也讲不厌的内容。
“呜——”火车真的走了,我一个多月的陕西之旅就要结束了。然而,陕西人的这份情将会如春风般,吹开那满树繁花,相随到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