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消逝的乡土(散文)
春林告诉我说:现在乡里的青壮劳力几乎都到城里打工去了,除了逢年过节外,平时是很难见上一面的。也只有到了春节,外出打工的青年男女们才会陆续回到乡里,这时,整个乡里才开始活泛起来,才开始有了生机勃勃的样子。
春林大约读出了我的心思,便说算啦算啦,其实这乡里也没啥好看的,差不多还是老样子。再说,咱们那帮老同学现在连我也难得见到他们,甭说是你了。想看的话还是回丁屯去,那里才是你最应该也是最值得看的地方啊。只不过时间太紧,晚上你又要猴急着赶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有个等着喂奶的孩子呢。依我看,干脆你还是在这里住上几天算啦,再者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跟俺吹牛说是回花儿山来采啥风的么?我说这次肯定不行,因为当时我是突发奇想来花儿山的,家里的人还不知道这档子事。这样吧,下回说啥也要多住上几天。不过,待会吃完饭后,你得跟我再回一趟丁屯哦!春林笑道:随你心情,眼下,咱们最主要的还是应该赶紧解决喝酒的问题。
春林又开始反复启动他的那辆二里地都能听到发动机声音的破摩托车。折腾了好一阵子后,那辆被春林称作宝马的摩托车终于在如同老人一般的剧烈咳嗽声中启动了。
享受着“宝马”几分钟的颠簸之后,春林将车停在一个叫做“十里香”的饭店门前。人还未等下车,屋里的老板娘便迎了出来,满脸堆着灿烂的笑容。哎呦——这不是冯书记么?哪股风把您给吹来了。春林打诨道:啥风?哪股风都不是。俺是昨个夜里梦见你了,想的怪难受,今儿便来了。把个老板娘乐得腰都弯下了,然后,直起身子在春林的后背轻轻锤了几下。又说:冯书记的嘴就像是抹了蜜一样,俺就冲着您这几句话,今儿的单子全免啦!春林赶紧接了话茬儿说:别介,俺可是消受不起的哦!
调侃了一阵子后,便随老板娘进了饭店。
春林点了四个菜,很快便上来了。除了一盘杂拌鱼外,其它三个都是与肉有关的农家菜,尽管菜的颜色有些偏重外,味道还是蛮不错的。
九、
几乎整整一个冬日,我就像是一只进入冬眠期的动物一样,疏远了我的博园。直至惊蛰之后的某一天,温暖和煦的阳光开始日益充沛,将广袤大地上所有的生灵紧紧地拥在怀里。在大自然无比神奇的转换之间,我也随之涅槃般如梦初醒。
多半是因为各种冗繁琐事的叨扰,我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未能有更多闲暇的时光和心情来侍弄属于我自己的那块儿博园了。这期间,偶尔有过几次极短暂的偷闲时光,心里便惦念着几位十分要好的博友。于是,匆匆上网,赖皮赖脸虚与委蛇地问候一下好友。看看自己原本就贫瘠的博园里杂草丛生,日渐荒芜,心中顿生郁闷与羞惭。好在平素得以几位好友鼎力支持,时常前来探访,才使得半亩博园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了。之后,在赚取些许的满足之后便又匆匆下线。接下来的日子里,键盘上重新又会落上一层细微的尘埃。
在我看来,写博似乎与种地没啥区别,只不过形式上有所不同而已。产生了这种荒谬的想法,自然便想到了关乎种地的一系列往事;想到了去年尚未写完的《梦萦魂牵的花儿山》的博文(其实,在我的博客里,多半文章都是属于半成品的,三分钟热血的畸形产物)于是,趁着心里瞬间陡生的三分热情,强迫大脑和肢体积极投身于我的二亩薄田之中。与此同时,几乎梗阻的脑海中,竟嗡嗡蹿出几句昔日房东八末叔曾传授与我的农谚来:惊蛰不耙地,好比蒸馍走了气。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九尽杨花开,农活一起来,诸如此类等等。也许,这跟写博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呢!
五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决绝地完成了我滞留心中多年的夙愿,兴致勃勃地回到阔别三十七年之久的故地花儿山,跟我的老班长春林在乡里的一家小酒馆里畅饮。回首往事,几番感慨,几番唏嘘。后来,醉意朦胧的春林向我透露了一个隐藏在他心底三十七年的秘密;他说他当时很喜欢我们班里的一名女同学,跟我一样,也是一名“五七战士”子女。尽管当时受荷尔蒙的影响,并且,无端产生了类似于少年维特之烦恼的死去活来之感觉,直到你们一个个都回到了城里,我才如梦初醒。那段时间里,感觉自己的魂魄也都离我而去,剩下的只是一具皮囊而已。如今,再去想起那段难以启齿的过往,还真是觉得十分好笑,毕竟那只是一场滑稽可笑的单相思游戏。他的辩解似乎很有道理,人家某某是城里高干的金枝玉叶,而自己则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土疙瘩,无论如何也攀不上也扭不到一块去。于是,一咬牙便硬生生把这样的暗恋深深埋在心底兀自折磨。听过之后,我禁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原以为像这样一种罗曼蒂克式的纠结只会发生在我们这些所谓的城里人的身上。
下午四点左右,我又骑在春林那辆破旧的“宝马”后座上,在酒馆老板娘极其热情的挥手目送下,晃晃悠悠直奔丁屯而去。
我要去拜谒一下曾经属于我家的那块儿自留地。
眼下,在曾经消磨了我三年多时光的家门口,我取出相机,将一幅幅记忆中的画面纳入其中。我痴痴地望着眼前这条曾经小鱼小虾成群游弋的清澈河流,不禁怅然。昔日清澈见底的小河如今竟变成了如此不堪的模样;而河堤之上的村民自留地依然还在,但令我深感遗憾的是:马老蔫跟德洪共同修葺过的石板阶梯已不复存在。而那口充满了传奇色彩的老井已然被村民们弃用了,井上的辘轳也荡然无存。援引小说【遥远的村落】中的人物。
也许再过几年,这条源于西山脚下不老泉的小河就会干涸,最后,也只能留存于人们的记忆中了。我为我的美好印记感到悲哀!
当我踱步走近曾经属于我家的那三分自留地时,房东八末叔的形象陡然之间在我的面前隐约显现。我依稀记得当年跟在八末叔身后学种地的那番场景,至今依旧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而眼下却已然物是人非了。
记忆中的花儿山,我还会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