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好了，三姐和她对象，二姐夫都回来了。大家上炕围着饭桌，说着笑着吃起了饭。
　　 第二天上午，细雨正在街上和邻居家的女孩子们跳皮筋，就听见妹妹喊她说，姑姑来啦，叫她回家。她赶紧领着在边上看的大姐的孩子往家走，胡同边上的几只鸡吓得躲着就跑一边了。
　　
　　 中
　　 细雨领着大姐的孩子进屋一看，姑坐在炕边脸朝里和炕里的妈说话。
　　 细雨上前：“姑来啦？”
　　 姑回头：“呦，细雨回来了。几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比我都高了吧？”
　　 妈说：“十六了，眼前就初中毕业了。”
　　 小外甥瞪着大眼睛看着四姨和姥姥她们说话，细雨把她抱起来说：“赶紧叫姑奶奶。”
　　 孩子看着姑：“姑奶奶。”姑高兴地答应着。
　　 妈说：“这是老大的孩子。”
　　 姑说：“自从我哥走了那年，我再也没来过，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姑喝了口水又说：“嫂子，看你们现在过这么艰苦的日子，我心里真难受！”说着，姑眼圈也红了。
　　 姑原来在乡下跟着爷爷他们，那年当兵的解放了那里，有个年轻的兵就看上了她，常来她家帮着干活，两人就私下里定了终身，后来当兵的南下，在山东当了连长，几年后又回东北娶了她，把她带回了关里。
　　 姑看着妈说：“现在变了，我们那里生活好，看你家这么苦，就叫她们哪个去我们那里打工挣点钱，比在这里强多了。”
　　 妈说：“三个大的都结了婚，不能出去了。小五上小学，就细雨……”说着，妈看着细雨。
　　 前几天，细雨的老师找细雨谈过话，她希望细雨让家里想想办法，克服困难上高中吧，因为她的学习成绩是全校前五名，不上可惜了。细雨想：这些年家里这么困难，几个姐姐也都没怎么上学，自己也应该不上了，出去挣钱养自己、养家，供妹妹上好学就行了。想到这里，细雨说：“妈，我不上了，我跟姑出去……”
　　 细雨跟着姑来到山东，她们顺道先来到一个沿海城市，这里有个远方亲戚，她们在这里住几天看大海，然后，再去姑家，姑家在省城。
　　 细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大海。蓝蓝的海水，洁白的浪花，美丽的海水浴场，水中象征着这个城市标志的栈桥。海边的空中，海鸥盘旋，它们很多都落在水中，像小纸船一样漂着，随着起伏的海水上下晃动着。
　　 在海边居住的人，看惯了大海，都习惯了，有时就和没看见一样。内地长大的细雨一看到大海，心里不由得像大海一样：汹涌澎湃，心情激荡！她和姑赤着脚站在海边的水里，空气中透着海腥味，脚下浪头过后，退去的白浪花，就像细细地软纱在脚脖子周边，摸来摸去，温馨舒服。
　　 顺着海边她跟姑来到天后宫，这里也是民俗一条街，这里人很多。靠海的城市几乎都有天后宫，天后宫里供奉的是海神娘娘。因为过去几代人都有出海作业为生的，所以，人们就来庙里祈求、保平安。
　　 细雨和姑进了大殿，给海神娘娘上了香，跪下磕头时，她在心里祈求：一定多挣钱，拿回家让妈、姐姐过上好日子。以后自己一定找上一个疼自己、体谅自己、有责任心的好对象。
　　 她喜欢这个靠海的城市，就和姑说好了，留在这里的亲戚家，找活干。姑看她愿意在这里，就和亲戚家说好了，临回家时嘱咐她，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去省城找姑去。
　　 很快亲戚家帮细雨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一家饭店干活，管吃住，每月六十块。她和两个都是从外地来的女孩子，也都和她差不多大小，住在一起。老板很黑，每天早上三点就叫她们起来切葱，包包子。早点买包子、炒肝，吃早点的人大多都是卖菜的。切葱是最难干的活，辣的眼睛睁不开，泪哗哗的流。晚上要十一、二点，客人走完了，才能去睡觉。就这样高强度的劳动，还有人拿不到全额工资，而且，头一个月的工资还压着不给。
　　 在这样环境里干了半年，几个女孩子不想干了，可工资还压在老板那里走不了，她们也没有办法就忍了。这天晚上，她们躺下没说几句话那两个女孩子就累的睡了。细雨翻个身也想入睡，就见妈来了，她自从出来就想家、想妈。她起来说：“妈，你咋来了？我想你！”
　　 妈看着她说：“孩子，妈来看看你，看你这样吃苦妈心疼，要是累你就别干了。”
　　 细雨哭着说：“妈，为咱家的日子能好点，我能干！”妈看着她也在掉眼泪，细雨就想过去抱着妈，就在这时，谁拉着她，她回头问：“谁呀？干什么！”
　　 “细雨，看三点了，快起来切葱去。”
　　 细雨赶紧起来，同屋的女孩子说：“你刚才做梦啦，嘟囔些什么也听不清楚？”
　　 “我梦见我妈来看我了。”说着话，三个女孩子就去干活去了，外面天还哄黑。
　　 上午，细雨接到一封信，信是二姐写来的，信里告诉她，妈突然去世了。让她不用回家了，她们给妈把后事都办好了。让她在外边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就写信说。
　　 细雨拿着信，回到她们住的屋，抱着枕头大哭。两个和她一起干活的女孩，跟进来安慰了她一会，又被老板叫去干活了。
　　 两个女孩出来干着活，老板问她们：“细雨怎么啦？”
　　 “她妈死了。”
　　 “那不管你们的事，你们赶紧干活！”
　　 过了会，看细雨还没出来，老板就进屋，让她出去干活。细雨哭着想：今早梦中，妈说不让我干了，正好借这个机会不干了。想到这里，她说：“我姐来信，我妈走了，我得回家看看去。你把这几个月的钱给我吧，家里也得用钱。”
　　 老板无奈，把钱给了问细雨，放她走了。
　　 没过几天，亲戚又帮细雨置办了冰糕箱子，细雨在市场的前面，距市场挺远的路口边上买冰糕。因为办不下证来，她不敢进市场。这些日子，她卖的熟悉了，可因为没有证，常被城管抓的到处跑。
　　 一天，细雨在路边卖冰糕，一个女孩子在她边上摆上地摊卖货，细雨一看认识，是她一起在饭店里干活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告诉她，细雨走了以后，没几天，她们也不干了，只是走的时候，老板扣了她们一个月的钱。
　　 两人说着话，就见前面远处市场上打起来了，从饭店里，一个人被打出门外，倒在地上。接着出来几个人，上来揪住那个从地下刚爬起来的人，争吵着。很快前面就围上看热闹的人了，挡住了视线。细雨和那个女孩子说了一声，转身就来到墙根，把着从墙头上伸出来的老槐树的粗树枝了上了墙，蹲在树枝子间看着。
　　 前面，就见一个青年把那几个店里的人都打倒了，后来，店里又出来一个人说了几句，青年好像掏出钱给店里的人，挨打的人走了，青年也走了。突然细雨感到：这里咋这样熟悉？是在哪里见过？梦里？
　　 她瞅着那个青年的身影，心里很是赞叹！
　　 这天，艳阳高照，通往市场远处的路口上，细雨和那个女孩子在路边说着话，各人卖着各人的东西。突然，远处市场上一阵乱，一帮地痞无赖手中拿着酒瓶、棍子，从市场里边挨个店门、摊位收钱。
　　 摆地摊的赶紧收起东西，东躲西藏。一个妇女抱着自己的东西跑在离细雨她们不远的地方，把东西放下坐在路边上。细雨问她：“大姨，前边是些干什么的？”
　　 大姨说：“是收保护费的，领头的是这里的片长。比工商局的、城管还厉害！谁也不敢不交。咱们这里不要紧，他们不过来。”
　　 两人说着话，一个人顺细雨前面刚走过去，细雨无意中一看，这不是那天在饭店门前替那个挨打的人还钱的大青年吗？这时，前边打起来了，饭店的老板被从店里打出来趴在地上，他还没爬起来，几个地痞从店里出来接着打他。店里几个服务员出来求情，没一会全被打趴下了。
　　 细雨她们在这里紧张的看着。就见刚才走过那个青年快步跑过去，不多会也打起来了，一会几个地痞倒在地上，那些地痞一看，围了过来，把青年围在中间打在一处。这时，明显的看着青年有些吃紧了。细雨急的，心想：谁要是帮青年一把就好了！
　　 突然，就见这帮地痞一阵乱，好像是猫扑在他们身上，最后他们都跑了。过了一阵，从市场那边过来一个人叫那个妇女说，没事了，叫她回去摆摊吧。细雨赶紧问她：“刚才那些地痞咋就跑啦？”
　　 那个人讲：“那些人正想拿棍子把青年打到，就在这时饭店的边上，里面有一家的院墙上，突然一群猫狂奔了出来，照着那些地痞就扑了过去，扑到他们身上，就用抓挠他们的脸，把他们吓得转身都跑了。”
　　 细雨问：“谁家有这么些猫？”
　　 那个人说：“那家是个孤老太太，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听说她的退休金都不够猫吃的，她每天都去捡破烂，卖了再给猫买东西吃。那些地痞走了后，市场上有人去问老太太，头回是你放的猫？她说，不是。刚才，她正在那里喂猫，听见市场上一阵乱，猫就像疯了一样跳上墙就出去啦。她赶紧过去趴墙上想叫猫回来，可一看，外面那些人，有的拿着鱼，有的拿着肉，香味扑鼻子。猫奔那些人就扑过去了。”说完，她和那个大姨走了。细雨听了放了心，细雨想：以后，我就找这样的对象。
　　 傍晚，两人收了摊。那个女孩子说：“这两天市场上来了新料子，细雨，咱一起去看看买块料子，做个裙子穿。”
　　 两人在市场上买了料子，走到市场的里头，在一个小拐弯里，有好几家服装店。
　　 那个女孩子说：“也不知道哪家做的好，咱找哪家做呀？”
　　 细雨说：“找年轻的裁缝做吧，他们赶时髦，肯定做得好！”
　　 细雨选了中间那家，从外面顺窗往里看是个青年裁缝。细雨她们进了店，进店一看，细雨愣了：“是你？”
　　
　　 下
　　 “你认识我？”
　　 “你不就是那个把地痞打跑了的人吗？”
　　 “你们做衣服呀？”
　　 “做裙子。”
　　 青年给她们量好了尺寸，画好了样子，开了发票，让她们后天来取裙子。细雨本来还想和他说说话，又一想，等后天来取裙子时，再找机会和他说话吧。
　　 第二天，那个摆摊的女孩子来和细雨说，人家帮她找了工作，她要去上班了。她把她的地址给了细雨，让她拿回裙子，哪天给她捎过去。
　　 细雨说：“这就去上班啦？”
　　 女孩子说：“我早就不想干了，整天的让城管的撵的，提心吊胆、东跑西颠的，照这样下去，还不得把心脏吓出毛病来？还不如去上班哪！”细雨心里挺羡慕她的，可自己眼下只有卖冰糕。
　　 第三天细雨卖完了冰糕，把冰糕箱子送回家，吃了饭就来市场取衣服，她高兴地进了服装店，刚要说话，一看眼前的人不是那个青年，她心里一愣问：“怎么换人了，那个师傅哪？”
　　 “没换人，他是我的朋友来帮忙的。”
　　 “他今天没来吗？”
　　 “他上班，公休时过来帮我。”
　　 细雨递给他发票，他给拿过裙子。细雨穿上，照着镜子说：“他裁的真好，那我们以后来能找着他吗？”
　　 “我也一样，都会好看的。”细雨拿着裙子回家，心里有些失望。
　　 白天，路口上细雨又在那里冰糕，想起同伴去上班了，又想起那个青年，她走神了。没小心城管的车都开过来了，她背起箱子就跑，可身后也被城管的堵上了。很快她连人带箱子都被抓上车了，车上还有几个无证经营被抓的人。
　　 到了城管，她们几个人的东西被没收了，还把她们身上的钱都翻去了。细雨是连吓带害羞，还有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都被翻去了，她就哭了。她想想妈妈没有了，想想姐姐们那样的艰苦，她哭得更伤心了。把城管的负责的哭的心软了，就说：“好了好了，你别哭了！箱子给你，但钱就算罚款。你以后办个证，就不抓你了。”
　　 细雨说：“办了，办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办不下来。”
　　 城管负责的说：“叫你家里人想想办法,好啦，你走吧。”
　　 细雨背着冰糕箱子往家走，发现市场的另一头，有一条街上，有一个服装商场门边贴着一张招聘广告，招女店员，要求身高一米六五，普通话讲的流利。
　　 她觉得自己挺合适，就进了店说是来应聘的。老板一看就挺高兴，这女孩子身高超过了一米六五，而且一口的普通话。细高苗条，就是瘦点，非常符合要求。老板当场和她定下来了：明天来上班，每月一百五十块，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
　　 春去秋来，一晃，细雨在这里干了五年，她都长城一个大姑娘了。因为她干得好，老板每年都给她涨钱。细雨，人长得漂亮，待人也真诚，格外的招生意，老板就让她负责这个店。
　　 这天晚上五点多了，店里也不忙了，细雨叫卖童装的王小花去买包子好吃晚上饭了，另一个店员说：“细雨姐，这会不忙我和她一起去吧。”说完，两个人就买去了。她们刚走，进来一个人还领着个小女孩，他找刚才卖童装的那个服务员。细雨赶紧过来说：“她有事刚出去，你有什么事？”
　　 那人说：“下午我领着孩子来买了一套童装，回家也没在意，刚才她妈妈下了班，穿给她妈妈看看，一摸上衣口袋里有三十块钱。我想，大概是卖衣服的忙时，放在里面忘了。卖货也不容易，我就给她送过来。”
　　 细雨说：“我替她谢谢你！”正说着，王小花她们买上包子回来了，细雨赶紧把她叫过来说了这事。
　　 王小花感激地说：“谢谢你大哥！我说我下午卖的衣服少了三十块钱，要实在找不着，我就自己掏钱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