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专栏】匆匆太匆匆(小说)
第一章
夏雪突然地离开,打了天作一个措手不及。暮色侵蚀着天边最后的云彩,他趿拉着拖鞋毫无目的地穿过一条条不知道名字的街道。走到一个名叫蒲合的小区,一个漂亮的小男孩鬼灵精怪地跑到他面前停下。看护他的女青年从后边跟来:“小贝,停下。”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天作不禁抬眼望去。
“哎!你怎么在这?”女孩拿只足球声音悦耳。天作记起,女孩是农大的同学,两人都是系排球队的队员。“你好,真的很巧,在这遇见你。”天作礼貌地打着招呼。
“我家就住这个小区,很高兴见到你。”女孩还想说些什么,可回头看小贝找不到了。原来他跑到临近的社区健身中心荡秋千。两棵白杨树间拴了一条简易的麻绳秋千,小贝伶俐地掂着脚尖,自由自在地荡漾着。
健身厂有很多锻炼身体的老人,天作登上扭腰器,扭动着身体。
女孩坐到秋千上,双手紧紧地拉着绳子。小贝跑到后边推她。
“以前在这一带没见过你。”在秋千上她翩翩起舞。
“没有,我第一次来这。”天作在跑步器上飞快地跑着:“小贝,这名字好听啊!”
“小贝是姑姑给我取的,我叫崔新龙。”小贝童声稚嫩。
“我表哥的儿子,小贝是我给他取的小名,有时间我就带他踢足球,瞧见中国男足我就来气。如果中国多出几个贝克汉姆式的球星,那咱还怕谁!”她的拖鞋突然甩出去很远。
滑稽的事情,逗笑三个人。小贝蹦蹦跳跳地帮姑姑拣回鞋。很认真地问:“姑姑,小贝是个男孩子为什么还扎小辫”。
童言无忌,两个大孩子笑地肚子疼。
“因为他臭美呗!”天作告诉小贝。
“我叫季景飒,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是一个学校,彼此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我叫康天作。”天作低头着缄默不语、心事重重。
景飒从扭腰器上下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天作又踏上跑步器跑起来,很快大汗淋漓。
白杨树铺下来的树阴将阳光全部遮住,两人坐在石凳上聊天。
“记得你读的是园艺专业”景飒说。
“嗯!”天作悠悠地说:“你们国际贸易专业很热门,就业机会不少吧?”
“哪有什么就业机会,毕业之前,我妈托一个在银行工作的远方亲戚,叫多关照关照,礼送得不少但最后还是没成。后来跑了很多场招聘会,但都不理想,最后回炉在一所电脑学校学门技术。”
……
相同的背景和经历让两人话题多起来。天作感觉景飒话很犀利,总能一针见血,一点也不矫揉造作。天作被她感染,所有的烦恼都暂时搁下,把自己的大概情况介绍给景飒。
阳光从树冠的间隙里筛过许多的光圈。两个人都仰着头看蓝天白云,小贝秋千荡得很高。
“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规划啊?”景飒轻松地问。
“规——划”天作闭着眼睛,大脑里上一幅美好的画面:“我平时喜欢搞一些小创作,希望我笔下的故事和人物能拍成电影、电视剧,又开始做梦了。”天作自嘲着。
“是吗?有时间一定读读你的大作,我觉得文字这东西特神奇,能洞穿人的心理。告诉你一个秘密,读书那会我经常偷看别人写的日记,偷看更多的是男生写的。别看你们整天一副冷酷的样子,什么事都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其实男人比女人更脆弱、更敏感,我说得对不对?”景飒向天作证实她的心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转而问:“帮忙写篇关于《生活与生存》的演讲稿吧?”
“你讲得好好的,怎么转换话题啊?”天作打断道。
“《生活与生存》太有深度了,我憋了三天还没写出一个字,李校长指定我参加市演讲比赛,不好拒绝。”景飒发愁地说。
天作仿佛找不到一点回绝的理由,竟然答应她。
景飒很感动很真诚地说:“我家就住在这个小区的6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
天作答应他没有任何的企图,随声问:“你家有书看吗?”
景飒兴奋地说:“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家书很多,有专门的书房。”
“是吗,那可真好!”
小贝从秋千那跑来,对着姑姑耳边说悄悄话。景飒认真地倾听。
“贝帅哥,你好啊!”天作半蹲着捏着他稚嫩的肩膀。
“你也是帅哥,我和姑姑要回去了。”小贝皱着眉头,惹人怜惜地说:“姑姑我要尿裤子了,咱们快回去吧!”
原来小贝憋尿憋得不好意思说,景飒赶紧带他去。天作和景飒约好下个星期天还是这个时间在这里见面。
暮色浓郁,锻炼的老人都回家做饭。健身场冷清下来,天作慢慢荡着。
第二章
明天是星期日,天作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下床,他后悔当初答应季景飒写演讲稿。现在他没有心情提笔写字,就连最热衷的小说创作都搁浅很长时间了。
很快天作进入最佳的状态,他思考的样子是触动人心弦的。他眉宇忽而紧锁忽而放松,很自然地思维转移。天作眼睛很深邃、鼻子坚挺、面部的线条像石刻一般清晰,具备男人特有的英武和俊朗。
屋里静得只听到笔尖在纸上划动的声音,天作写好演讲搞,没有收笔,而是给家人写了封家书。他写好信,已是深夜,打着哈欠,倒在床上容不得胡思乱想,很快就进入梦乡。
天作要和景飒见面,竟然有些期待。同她在一起是天作释放压力很好的一个方式。他把自己的原创作品和那篇《生活与生存》的演讲稿放在车筐里出发。
景飒和小贝在健身场东面不远的草地上踢球。小贝看到天作模仿一些球星进球,它把球衣撩到头顶:“叔叔,快过来啊!”景飒也向他摆手,天作把车子停在树下,迫不及待地冲进草场。
“接球。”景飒把足球很准确地传到他的脚下。天作停好球,轻轻地敲给小贝。小贝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一绺绺地贴在脑门上,样子很可爱。
蓝天绿地渲染着强烈的生命力,三个人活力四射。
景飒买来水,天作很随意地接过,虽然刚熟络,但是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很默契。
“演讲稿写好了吗?”景飒喘着气喝水,问。
“写好了。”天作从车筐里拿给她。
景飒把水给天作拿着,翻着稿子,抬头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齿吃惊地问:“这是你写的,真好!”天作谦虚地点点头把水给她。
突然小贝从荡起秋千的高处掉下来,失声痛哭。两个人惊慌失措地跑过去,天作抱起小贝鼓励他不哭,小贝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哭声渐止。
景飒在一旁慌手慌脚地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天作放下小贝,安慰她,说:“没事,小孩的骨头软摔跤是常事。”
“姑姑,我要睡觉。”小贝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
景飒抱起他邀天作去家里坐。
天作踌躇地站在地上摸着小贝的头:“改天吧!”
景飒真诚地邀请,天作不好拒绝,跟在她后边走上楼。房子的主体装修色调是米黄色,整个家显得很优雅但不小资。
“天作,随便坐。”景飒把小贝放到床上,哄他入睡。
天作环坏地看着房子的布局,不禁感慨道:“房子真漂亮!”
景飒将切好的西瓜拿给他:“这可是我们家20几年的积蓄,前年买完房子。我考上大学后,加上家里遇到了很严重的经济危机,后来听我弟弟说他们几乎半年没有荤腥。”
沿着窄小的但很精致的木制楼梯天作和景飒走上楼,走进书房。天作一阵惊狂,这里好像图书馆一般,到处都是书。他走近书架,从中抽出一本《路遥文集》。
“你也喜欢路遥的书。”景飒是路遥先生忠实的读者。
“是啊!”天作欣喜地翻开书:“这本书我读过不下10遍,现在书市上能与《人生》和《平凡的世界》相媲美的作品不多”
景飒支持天作的意见:“你怎么看高加林这个人?”
“凡是看过该书的人,大多都是唾骂他。其实我挺同情加林的,因为他很真实地折射出年轻人浮躁和虚荣的心理。”
“我更多的是怜悯刘巧珍,在爱情面前她很伟大。”
“爱情和婚姻都是神圣的产物,如果是利用他而换的私欲,幸福是短暂的。”
两人又谈了会对《平凡世界》的不同感受,“缅怀路遥先生完毕,看看你的文章。”
“我的文章拿不出手,多多指教啊!”天作很谦逊地读给景飒听。
首先是一篇名为《欲望》的短篇小说,故事的大概是:于金英和丈夫田园以做豆腐为生,女主人公本来是一个开朗、善良的女人。自从邻居小郭和老李两家盖上二层小楼,她瞧着自己夹在中间的青砖小屋,心里掀起波澜。于金英暗暗发誓要盖超过他们一截的三层小楼,她和丈夫开始超负荷地做豆腐,但是疯狂地劳作了一年,他们才意识到心中的空中楼阁是一个触摸不到的梦。于金英出现了严重的心理扭曲,除夕夜放火烧楼。最后楼没损失,自己的豆腐房却烧成灰烬……
“没了?”景飒意犹未尽。“故事能打动我,于金英放火烧楼的事件也典型,为什么不投稿啊?”景飒实话实说。
“投过,最后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天作有些失望地说。
“现在很多的书局和出版商都采用所谓著名作家文章做幌子蒙蔽读者,其实著名作家们为了追求更多的利益,导致文章的质量很差。”景飒爽朗地笑:“真金不怕火炼,我相信你能成功。”
“谢谢!”
“认识你很高兴,以后不用买书了,喜欢你的女孩肯定很多吧,才华横溢、人又英俊。”景飒微微地笑道。
“对我的评价太高了,我可要找不到北了。其实凭你的条件,找男朋友不挑挑拣件都对不起自己!”天作夸赞。
“真的吗?”景飒的表情故意表现得很复杂……
整个下午两个人都沉浸于快乐的海洋里,天作本想多带几本书回去,可是景飒只能借他两本。
“下个星期天,记得还书。”景飒别有用心地说。
最后天作选择了《路遥文集》和《池莉文集》这两本书。
景飒要送小贝回家,两人并排着推着车子。小贝坐在景飒的车后,东拼西凑地唱着《小燕子》,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夏日里难得的微风习来,两人的白色T恤轻轻地抖动着。
在十字路口,两人道别。
第三章
已是凌晨,天作还身临于《平凡的世界》的故事情节里,每次看这本书都有收获。孙少平一直是自己学习的精神楷模。
小贝开学了,景飒因为不上课,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望着窗外几只白鸽,叼着笔杆在日记本上涂鸦。
X年X月X日星期X晴
秋天的气息渐浓,每一天快得容不得人有一点留恋。天作打来电话不能过来了,现在才发现没有他的星期天真没意思。
前几天,演讲比赛我获得全市第一名,很多人都怀疑我的演讲稿是从网上下载的。确实演讲稿的深度和切入点与我们这样的年龄好像不太相符,给人的感觉很老成,这一切都是天作的功劳。说实话我很欣赏像他这样有味道、有才气的男人,天呀!我不会爱上他了吧??
“不会,不会,本人是单身主义者!”可是为什么总不由自主地想见他,“为什么,太可怕了!”
景飒不敢在写,因为她对感情有恐惧症。
大学时和马刚的那场恋爱,景飒觉得两人就像《过把瘾就死》里边的男女主人公。记忆中两人总是在吵架。有时因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竟吵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其实景飒和马刚都是很开朗、心无城府的人,但事情到他们身上就是行不通,直到他们再也无法维持这段感情。
吃散伙饭的那天,饭店的空放机一遍遍地播放着苏芮的《牵手》,气氛显得很伤感。事后马刚哭没哭景飒不知道,反正自己哭得是稀里哗啦的。
从此景飒对婚恋都是敬而远之,不敢再接触。现在她很喜欢和天作现在的这种感觉,她不敢想像如果套上爱情的枷锁会如何。景飒望着天边夺目的彩霞,闭上双眼,思绪飘飞。
忽然有人敲门,天作来了。
第四章
天作骑车带着景飒穿过一条条忽明忽暗的街,车蹬得飞快。
“谢谢你的演讲稿,我得了第一名。”景飒样子很恬静,两条修长的腿不停地摆动,世界小得只剩下他们。
“你太客气了,别动!”天作故意地摇晃车把:“车子要倒。”
“我不怕。”景飒顽皮地加大动作幅度。
天作发坏,车轮弯弯曲曲地走着曲线:“倒了、倒了。”景飒害怕地揽着他的腰。头贴着他的后背,不敢目视前方。
天作咳嗽两声,车子的速度悄悄地放慢,景飒放开他,有些不自然。到了景飒家的十字路路口,天作却向反方向骑。
“我家不在这边。”景飒叫道。
“我知道,你去哪找这么好人力车夫,费力不算,还陪你欣赏城市的夜景。”
“怎么,不愿意啊!”
“愿意,别人哭着喊着要来你也不干啊,对不对?”天作注意力都集中在景飒身上,任凭车子沿着窄小的路自由前行。
“去你的。”景飒被逗笑,她突然花容失色:““呀!前面下水道,没有井盖。”
“坏了,车闸不灵。”天作也发现了没有井盖的下水道紧捏着车闸,车子离下水道已经很近了,车子冲得很快来不及躲开,忙喊:“你快跳下去啊!”
“啊……啊”景飒闭紧眼睛,抱着天作的腰没跳。
有些失去是注定的, 有些缘分是不会有结果的……问候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