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花落花又开(小说)
“映红,你太累了,你真的好不容易,只想帮帮你,你放心,不会对你有所图。”王宇成也很激动,黑暗中,这个默默的、无私的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这个女人的男人,爱怜地看着映红,这是他第一次敢这样认真的看着她,其实天很黑,根本就看不清楚映红的脸。
但他们似乎听到了彼此的心跳,他真的好冲动,真的想走上前去轻轻的抱一下这么弱、这么累的小女人,但他竭尽全力地控制了自己的欲望,和映红道一声“再见,多多保重!”就转过身去。这时候的雨,越下越大,天黑得怕人,慌乱中,王宇成的胶鞋被陷进了秧田里的泥里,他又慌忙撤回去,总不能光着脚回到家里。映红傻傻地站在那里,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些年的谜底,今天终于解开了,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她正不知所措,心想,就是出于礼貌也要走上前去,送他一下。就这样两人一个急着往回赶,一个急着朝前送,正好撞了个满怀……
眼前的一切被跟踪映红的光棍全看在眼里,羡慕嫉妒恨,让他失去了人性,让兽性占了上风。他迅速地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映红和宇成,无耻的抛下一句话:“映红,老子想疯了,你都不干,你给我等着!”说完,吹着口哨,得意地离开了。
第二天,村庄上,三五成群的都在窃窃私语,是关于王宇成和映红的婚外情,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到了第三天竟严重到王宇成的老婆找到了映红,当众打了她,并用大粪(人的大便)泼了她的家,当地习俗的意思是:侮辱映红的人格,并给她全家带去晦气。
又过了几天,映红的丈夫李铁柱竟然没让映红知道,风风火火从外地赶了回来。铁柱一改往日的体贴和关心,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到了家里,就兴师问罪。全然不顾映红歇斯底哭喊和赌咒般的解释。又过了两天,更让映红始料未及的是,看似都已经冷静下来的铁柱向她提出了离婚。映红傻了,崩溃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多么希望都是一场恶梦!她百思不得其解,两个相爱的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难道都敌不过一个光棍汉的胡言乱语吗?
一个女人的到来,映红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与那光棍没有关系,这一天的来到是迟早的事,只不过,现在自己的所谓“不忠”,给了丈夫更好的借口。
原来,铁柱在外,有了相好的女人,本来铁柱因为寂寞空虚,只想打发时间,并没有想到要和那女人结婚,可如今那女人怀孕了,不愿意去流产……
当那外乡的女人挺着大肚子找到映红的家,出现在映红面前,声声喊着自己的丈夫为“老公”时,映红的整个世界坍塌了!
映红怒视着李铁柱,希望铁柱能给她解释,铁柱也是愧疚和心痛的,他把脸深藏在两只宽大的手掌里,映红看到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上。他把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映红面前,果断的说:“我们离婚吧,分居了这么多年,我们已没有了夫妻之情……”
说得好轻松啊,一句没有夫妻之情就结束了所有。没有夫妻之情吗?在这漫长的五年里,映红盼啊盼啊,从年头盼到年末,从早盼到晚,从黑夜盼到天明,多少个不眠之夜啊,多少个相思的夜晚,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都在这等与盼中消失殆尽……
可怜的映红,把平时积攒的那点零用钱都存下来,一惯省吃俭用的她会在丈夫回来之前,买足丈夫喜欢吃的食物,那“奢侈”的样子,不亚于所谓的“一掷千金”,其实相聚的时间跨度是那么遥远,奢望相聚总是那么艰难,相聚在一起的时间又是那么短暂,买来太多的食物又有多大意义?心中的爱人又能吃下多少?可映红非得要买!不是吗?人的心中一旦装下了这个人,就是要了自己整个生命也在所不惜……
映红呆呆地望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手里握住的笔似有千斤重,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意识去看里面的内容,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她用僵硬的手在上面机械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子。
但她还是很明白:她的家没了!
家没了,映红该走了,她翻箱倒柜地找自己的衣服,却没有一件象样的,唯独十年前,结婚时穿的一件红色旗袍,还是那么鲜艳,那么耀眼,也是她唯一最值钱的一件衣服。她把那件旗袍放进一个布袋里。吻了吻熟睡的儿子,看了又看,亲了再亲,泪水长流!她又走到婆婆的房里,为婆婆掖了掖被角,为她捋了又捋,那几根麻丝般卷曲花白的头发,婆婆目光呆滞地望着映红,伸出干枯的双手,拽着映红的衣角,仿佛在无力地挽留她……
映红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自己亲手建造起来的家,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清水河边。她累了,太累了,她轻轻地坐在河边的石板上,这里的一切她是那么的熟悉,夜深了,周围一片静寂,月亮悬挂在高高的夜空,如同白昼,满天的星星向她眨着眼睛,月光洒在正轻轻流淌的清水河里,波光粼粼。她环顾四周无人,脱下自己的旧衣服,傻傻地望着水中裸体的自己,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身子,她下意识地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护着自己的胸部,月光下的映红犹如一副美丽的油彩画般美妙绝伦!好美啊!她不由得发出赞叹!可是有用吗?守了五年的活寡,有用吗?她自嘲地笑了笑。
河岸的对面仿佛有鸟在叫,多么熟悉的鸟叫声,她和丈夫恋爱的时候经常在河岸的小树林里,温馨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已人去物非,他已经不爱她了!她慢慢地把旗袍穿上,站起身,捋好每一个皱折,又把自己长长的头发挽成一高高的发髻。再看一眼水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轻轻的下到河里,慢慢地,慢慢地走向河的深处,在月光水影中,在生与死的分界线上,她竟然没有一点恐惧。渐渐地,河水一点点的湮没了她的全身……
(三)
第二天一大早,清水河村传出一个爆炸性新闻:映红投河自杀!说是有人看到了丢在岸上映红的衣服。一时间村庄上议论纷纷,都在为失去这么好的女人而伤心难过,当生命已失去,当这个人已不复存在,所有的人都会想到她生前的好处,痛骂把她逼上绝路的罪魁祸首,可有用吗?有人骂着李铁柱的同时,也带骂着王宇成的老婆。映红的好姐妹们,甚至都不理睬王宇成夫妻俩,并向他们投去憎恨的目光。对于李铁柱,那就更不用说。
李铁柱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也是第一时间赶到了河边,抱着映红的衣服,呆若木鸡。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那英俊的脸上滚落,他西装革履,已没有了农村人的土气和憨厚,看得出,他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也许在那一刻,他想到了他和映红的过去,想到了映红为他做出的一切牺牲,突然良心发现,悲从中来。也许,在那一刻,在失去爱人的现实面前,触动了他心底沉睡了多年的爱的疼痛,是爱令他痛不欲生,是爱令他撕心裂肺!也许在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妈妈,将何去何从?自己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失去了映红这个儿媳妇,以后将怎么去生存?他在为自己亲人未来担忧,所以也会伤心难过……李铁柱心里怎么想,谁都不得而知,也许他自己都很迷茫,没有了方向。
王宇成连日来沉浸在深深的不安和自责中,自从他得知,自己的老婆瞒着他打了映红,并在映红的家里洒了大粪,他几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原本只想帮帮这个可怜的女人,没有想到越帮越忙,给她带去那么大的困扰。现在突然祸从天降,他不顾一切,发疯般的冲到河边,全然不顾身后的妻子恶狠狠的咒骂。这个善良正直的男人,已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心里满满的是痛和愤恨……
其实,映红并没有被淹死,可能是上天对她的眷顾,她被河水冲到有人拦河捕鱼的网里,网把她牢牢地给兜住了,被捕鱼的人救起。捕鱼的人是映红邻村的一老人,映红的一些情况,老人也都了解,老人愤愤不平,连夜把映红送到了娘家,父母兄妹愤怒地要去找李铁柱算帐,被映红苦苦的哀求,拦下了。
就这样,结婚整整八年的映红,结束了婚姻,又回到了娘家。在娘家休息了几天后,她坐上了火车,南下广州打工。
来到广州,在熟人介绍下,她进了一家服装厂打工,由于她原来在家就有基础,加上映红喜欢服装加工这个行业,干起活来格外卖力,不久就被厂里提升为一生产小组组长。映红如鱼得水,整个小组的活在她带领下干得有声有色,每个月都超量完成,并且在质量上也得到了完全的保证。在工作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再次升为缝纫部一车间主任。
外面的世界,让映红开拓了视野,让她重新思索人生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她感叹自己的世界是多么的狭小,为了一个李铁柱就去投河轻生。也许铁柱说得对,分居了那些年,夫妻的感情淡薄了。是啊,再深厚的感情又怎么能敌得过夫妻日日夜夜的分离?五年了,一千八百多个夜晚,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原来人在人性和环境面前是会变的,即使是自己掏心掏肺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爱人也都不可能达到完全的保证。你就是豁出了生命,又怎么能解救自己?
她想念自己的儿子,也不放心婆婆。有时睡到半夜一个恶梦把她惊醒,她吓得全身发抖,梦里,不是儿子出了事,就是婆婆出了事。她时常一个人在夜里偷偷哭泣,她放不下他们!正当映红在广州托人把儿子的学校联系好,准备回老家接儿子的时候,铁柱的一个远房亲戚打来电话,说铁柱现在的老婆不能容忍婆婆和映红的儿子,早已吵得鸡飞狗跳,现在一家三口都走了,丢下了老人和孩子!
如果说铁柱的背叛,令映红痛不欲生,那么现如今铁柱再次的抛弃母亲和孩子则是令她不齿,她相信了铁柱的心还真是铁打的。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在内心深处对铁柱还残留一点点温情和眷念,那么从得知消息的那刻开始,她心中已没有了这个无情的男人。
就这样,映红和厂里作了解释,请了假,又回到了清水河村。她试图打电话给铁柱,想和铁柱理论婆婆的事,可电话已停机,铁柱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他们的生活里消失了。
映红也想带着自己的儿子,返回广州,让儿子接受良好的教育,那里还有她喜欢的工作,并且收入也很可观,可看到可怜的婆婆瘦弱得已不成样子,已到暮年,身边却没有了亲人。她又于心不忍,也不舍。八年了,她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八年的朝朝暮暮,婆婆早已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她现在又怎么能把她狠心抛下?再说,老人是无辜的,她没有错。万般犹豫的映红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陪着婆婆,也许铁柱弄好了,会回来的,那时,她才离开也不迟。
映红用在广州打工挣来的钱,又买了四张缝纫电机,和村里几个要好的姐妹一起接了一些零活,在家做做,挣些零用钱。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不过,映红已不是过去的映红,她利用闲暇的时间,开始上网,她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搜索有关服装加工的信息。
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网名叫“你一定要幸福”的网友请求加她为好友,她几次拒绝,可这个人就是“锲而不舍”,映红最终同意加了他。“你一定要幸福”自称是一家大型服装厂的销售人员,对服装的加工,销售有一些见解。此人说话很有分寸,也很有礼貌,不吹牛,不造作,给映红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映红感觉很奇怪,这个人好像很了解自己,就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两个人从工作谈到生活,从生活谈到人生,“你一定要幸福”很健谈,知识也很丰富。渐渐地,他们从普通的网友发展到无话不说的朋友,映红家里所有的事情她都要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也乐于倾听。当他得知映红的困境,便鼓励映红在家乡办一家小型服装加工厂,从中赚取加工费,并且承诺他可以借一部份钱给映红作为投资,并能帮助映红联系到更多的货源。
办一家小型服装加工厂是映红多年的愿望,现在有人投资,帮助自己,她的心都激动得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她强烈地要求见“你一定要幸福”一面,可被他拒绝了,甚至他连视频都不愿意。映红如坠五里雾中,百思也得不到其解,她想到了,是否是网络骗子?可又想,他是要借钱给自己,不是自己借钱给他,骗什么呢?直觉告诉映红,这个人有可能原本就认识自己,决不是骗子!但看到qq上的资料清晰的写着浙江的地址,用的电话号码也是浙江省的,映红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这样,“你一定要幸福”,如约打了十万元到了映红的帐户,映红利用自家空闲的两间房屋和在院子里搭的铁皮棚做加工车间,购买了三十张电机。映红小型服装加工厂就正试开业了!虽然厂子不大,属于那种家庭式的作坊,但也必定能带来一些收益,清水河村的女人们不出远门,也就有了第二职业,农闲时基本上都在服装厂上班。在映红的带领下,姐妹们做活认真仔细,都从不让自己出现差错。经过一年的共同努力和打拼,小厂也逐渐走上了正轨,映红因此倍感安慰和充实。
映红拿出五万元钱准备还“你一定要幸福”,剩下的等来年赚钱了再还,她再次地要求去见他,可他又以种种理由拒绝了,只给了映红一个卡号,叫映红把钱打进卡里就可以了。
再次遭到拒绝的映红在他的qq上留下这么一段话:可能是上天可怜我,让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你,你给了我帮助,让我看到了希望。让我重新认识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映红在此深深叩谢!可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你不愿见我?你说你有家庭,有孩子,我知道你是个责任心很强的男人!作为我,我更希望你过得幸福,家庭美满。不会再去奢望,想索取不该是我索取的东西,请你放下包袱,希望我们能成为永久的朋友!好不好?
再次拜读,欣赏!很是感人!
遥祝安好!
每一位琢字的人,心中皆有梦,每个有梦的人,梦中皆有南山。
梦里,我们携手耕耘、播种、灌溉、收获;梦醒,我们共同释然、畅怀、顿悟、珍惜!
恭喜,您的文章已由竹韵南山文学社团精品典藏!
感谢您对南山社团的支持、理解、包容、关注。愿您在南山创作愉快、佳作连连、精品不断!
南山有您,才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