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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轻舞】三大爷(散文)


作者:失落的草帽 进士,7588.39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94发表时间:2015-10-29 15:58:40
摘要:每每和人谈起来的时候,三大爷就感叹:“我是上辈子干了什么坏事儿了,老天爷这么和我过不去。生下来就是个瘸子,找个媳妇是个傻子。


   平静了多年的小屋,这回热闹了起来,三大爷走在路上,见到谁都说:“你知道吗?这回好了,我兄弟回来了,我们家有好日子了。”
   三大爷开始求人买砖瓦木料,向亲朋好友借钱,准备给二哥在自家的边上盖房子,娶媳妇儿。那一阵子,别看他腿瘸,走起路来却一点也不耽误,像风一样。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三大爷脸上的笑容,也像开了花一样的美。
   眼看着打地基,打门窗,砌墙,只几天的功夫,房架子就起来了。每天,傻弟妹也搬个椅子,怀里抱着个孩子,坐在离新房子不远的地方看热闹。孩子饿了,哭闹了,拽出奶头子就给孩子喂奶,也不知道个避讳,惹得干活的男人们嗷嗷喊,直吹口哨。还是旁边的老疯婆子看不过眼,过去把傻子的外衣拽下来,遮一遮。孩子吃完了奶,傻子高兴地唱着:“盖新房,娶媳妇儿;我要做,新娘子儿。盖新房,娶媳妇儿;我要做,新娘子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见到大家都被她逗笑了,傻子越发地来劲儿,转着圈地喊。直到三大爷听到了,喊了他两句。她还不服,嘟囔着:“奶逼奶逼,不跟你好了。奶逼奶逼,不跟你好了。”回家了。
   房子修好了,还要给老二踅摸(xuemo,东北话,找的意思)一个媳妇儿。回来这一阵子,老二也没闲着,经过几天寻访,发现当年的心上人已嫁到了外村,生了三个孩子,男人得心脏病死了,现在已经成了寡妇。暗地里,老二和当年的心上人说了几回话。
   房子盖好后,看着红砖青瓦的新房子,大家都非常高兴。为了感谢大家的帮助,三大爷特意摆下流水席,请帮忙出力的乡亲们吃饭。那一天,哥俩都满脸笑容,挨着桌地给大家敬酒。傻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也装模作样地跟着到各桌敬酒。大家都在兴头上,三大爷也就没多说什么。村里有几个平时爱逗傻子的,这回又捉弄啥子喝了不少酒。不一会儿,别人还没怎么样,傻子倒先喝多了,回到家里倒头便睡。
   那一天,老二也喝多了,蹲在新房的门口嚎啕大哭,大家伙谁劝也劝不住,酒宴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他这一哭,弄得大家也都没了兴致,纷纷告辞走了。
   那天半夜,下起了稀稀沥沥的小雨。整个村庄里静极了。除了刷刷的雨声外,连狗叫声都没有。就在大家都在睡梦中遨游的时候,从外面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高喊,把我们一家都惊醒了。接着,就传来了嘟嘟囔囔的叫骂声,可听不清到底骂的是什么。父母到门口仔细听了听,声音是从旁边三大爷家里传出来的。父母正想回来接着睡觉,又听见那边传出了打斗声,父母就没法再睡了,准备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后来,听父母晚上没事时私下里议论,是睡到半夜的时候,傻子被一个人上身了,动作很粗暴,把傻子弄疼了。傻子才醒过来就往下推,可是越推,那个人把她抱得越紧。傻子往对方身上一摸,感觉不是瘸子丈夫,就狠命地咬对方的肩头。嗷的一声,被咬的人就起身跑了。傻子便开始嘟嘟囔囔地骂。三大爷这酒醉的,直到父母去的时候,才把三大爷弄醒。那个人顺着窗户就跑了。
   在三大爷的家里,老二没影了。不用说,屋里的人就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傻子还在那里赤身裸体地骂着,身上有青瘀和红肿之处。三大爷气得用头直撞墙,半夜就要出去找人,被父母安慰下了。还好,别的邻居离得比较远,还没有被惊动起来。
   第二天,三大爷在家里躺了一天,也没有去出工。队长派人捎来信,第二天要往场院收玉米,所有人必须出工。
   那天下午,村民们都在地里和场院之间忙着,我们小孩子也在到处疯跑。突然,三大爷新盖的房子冒出了浓烟,远近的人看到了,都急忙喊着:“着火了,快救火呀。着火了,快救火呀。”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由于人们都离得远,赶到跟前的时候,连忙找灭火工具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几桶几盆的水,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却只见傻子抱着孩子围着着火的房子高兴地一边跑着,一边喊着:“烧死他,烧死他。”最后,新盖好的房子只剩下了四面的墙。
   后来,据离三大爷家不太远的另一个傻子傻娟子说,那一天,傻子把孩子放在地上自己玩,把自家所有的柴火都抱进了新房子里,嘴里嘟囔着:“太冷了,暖和暖和。太冷了,暖和暖和。”接着,就点起了火。看着火苗烧起来,两个傻子在那里哈哈大笑。后来,孩子吓得哇哇哭,傻子才想起了孩子。就开始抱起了孩子,哄着:“不怕,烧死他;不怕,烧死他。”
   三大爷辛辛苦苦又借钱又欠人情盖起的新房,就这样转眼之间只剩下了四堵空墙,老二也跑了。三大爷又一次被击倒了。这一次,还是母亲和周围的邻居们帮忙烧水做饭,不停地劝导,三大爷才算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最后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周围的邻居们和村民对老二的不辞而别,似乎也猜出了点什么,可又弄不太清楚,又不好当面问人家。只有那些家庭妇女们爱瞎打听,总想寻根问底儿地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村支书的老婆解开了大家的疑惑:原来,村支书那次到县上,并不是去开会,是去领人的。当年,老二并没有到内蒙古去帮人家干活,而是在粮库偷粮食卖钱,回来给三大爷结婚用的。不敢在家里多呆,是怕被发现了。他一个农村人,虽然有一把子力气,但在城里还是不好混的。那时到处抓盲流,一不小心就会被遣送,所以他总是能挣钱就挣点,挣不到钱就偷盗,多次被公安局抓住。最后一次,由于割了国家不少电缆,造成的损失太大,被判了六年刑。出狱后,为防止他出狱后没有营生继续犯罪,司法机关才联系到原籍的村支书,要求把人领回去,严加看管。
   本以为回到家里,三大爷帮着盖起房子,找下媳妇结了婚,也就定下心来,没事儿了。当时,在给老二盖房子这件事上,村里是开了不少绿灯的,可没想到盖子盖好那天,老二傍晚酒还没太醒过来,就迷迷糊糊地去找当年的心上人,想要再提结婚的事儿。那个人是书记老婆娘家的一个表妹,曾经向她问起过老二的情况。书记老婆怕表妹不明就里吃亏,便把老二的底细全都向娘家表妹透露了。这一来,老二的心上人又怎么会答应老二结婚的请求呢?但也没法把话说明白,只能是一味地拒绝。最后老二借着酒劲耍赖,还被当年的心上人打了两个耳光。估计是老二为了三弟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心里憋屈,借着酒劲,回来就把傻嫂子给睡了。被傻子咬了一口,清醒过来。再没脸见人,就又跑了。
   当初,为了老二能不被人瞧不起,重新做人,这件事村支书除了和老婆说过,没告诉过任何人。这次,如果不是老二又一次做下错事跑了,村支书的老婆也不会解开这个谜底。
   这次三大爷捡回一条命后,眼瞅着就苍老下来,头发全白了,身体也佝偻了。又挣扎了几年,把欠亲朋好友的钱还得差不多了,身体日渐消瘦,也就垮了下来。就在三大爷离世之前,当年的大学生根子回来了。看到三大爷一家的情况,唏嘘不已,请村里的老人们吃了一顿饭,给三大爷家留下了两万块钱,说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就走了。这笔钱,终究没有挽回三大爷的命。
   福妮慢慢长成大姑娘了,村里的老婆子们背地里议论:怎么越看越像当年的根子了呢?不可能呀。当年根子被三大爷收留养病的时候,傻媳妇已经怀孕两个多月,开始显形了呀。这件事,终究成了老婆子们研究不明白的一个谜。
   俗话说:好人不长寿,傻子活千年。后来福妮真的招了养老女婿,两口子伺候得傻子舒舒服服的,傻子竟然活到了八十八岁。
   村里的人每每看到傻子幸福地傻笑的样子,想起三大爷这一辈子,只能叹息一声:“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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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三大爷》让我读了良久也沉思了良久。作者娓娓道来的文字里,向读者详尽地讲述了邻居三大爷的一生,可谓凄惨可谓悲凉。出身卑微,命运多舛,一生坎坷,却一直心存善良,对生活一直充满热情充满希望,直到最后心凉。本已身体有残缺的自己,却又找了个有精神病的傻子,照顾娘亲,照顾傻妻,还心心念着为家做出贡献的二哥。心存善念的三大爷,一生清苦,一生向善,文化大革命时期,对于村里来的监督改造对象,大学生根子,别人是唯恐躲之不及,而三大爷却把他带回家里,关心照料且呵护倍至,到头来,自己不仅受了连累,而且还留下了一个谁也弄不明白的谜。二哥这个形象,亦正亦邪,本来自己有着良好的爱情前景,却因老娘的一句话,因为了兄弟结婚去弄钱,最后落得个身陷囹圄,出狱后又由于村支书老婆的泄底,当初心上人的拒绝,而扑灭了最后的一丝希望。如果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那一晚也是撕心裂肺、悲凉无比的夜晚。虽然强奸嫂子罪不可赦,但,也不能说就此说他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坏人。毕竟,他的一生,也是被三弟的婚事给毁了。特殊时期造就的特珠的境遇。文章描写傻子的一处处看似搞笑的场景,读来却让人不觉心酸,一个傻傻憨憨的疯女人的形象跃然眼前。婚礼上她大肆意吃喝,不避讳外人,拽出奶头给孩子喂奶以及 “奶逼奶逼……”嘟囔着的口头禅,无不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同时也为三大爷坎坷的人生做着铺垫。文章从三大爷琐碎的生活画面中截取一个又一个小节,为文章本身增加厚度的同时,也为读者增加了品味的空间。令人深思的故事中引发读者诸多感慨。一篇文笔优美,叙事流畅,感情真挚,细节感人,读来让人有泪在眼角湿润且内涵深刻的好文。推荐加精赏阅!问候作者创作辛苦!期待作者更多精彩!【轻舞编辑:蓝天蓝】【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1030001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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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蓝天蓝        2015-10-29 16:01:41
  老师颇有深意的文章,让我读了又读看了又看,编按总是表达不清表述不详的感觉。欣赏老师佳作,期待老师更多精彩!
不要让他人的噪音,淹没了你内心的声音。
2 楼        文友:失落的草帽        2015-10-29 17:03:17
  虽然有那么多的可怀疑之处,但福妮确实不是根子的孩子。这是一个基本真实的故事,生活中有的事情还真是说不清楚,还是留一点悬念吧。
诗歌要有趣、有品、有爱。
3 楼        文友:山村野叟        2015-10-29 21:57:41
  好感人的故事,好悲催的人生,向作者学习叙述生活的能力,还有细致的观察力。
回复3 楼        文友:失落的草帽        2015-10-29 22:59:43
  谢谢山村老师,问好。
4 楼        文友:鸽子        2015-10-30 12:17:47
  祝贺老师佳作加精。还来不及细细品读,就加精了,太了不起了。
流逝的是时光,弥坚的是友情
回复4 楼        文友:失落的草帽        2015-10-30 13:35:43
  谢谢鸽子鼓励,祝编创愉快。
5 楼        文友:林语之春        2015-10-30 13:22:28
  祝贺草帽老师佳作获精!
回复5 楼        文友:失落的草帽        2015-10-30 13:36:40
  谢谢林语老师。祝生活和写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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