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地府奇缘(小说)
“会不会是相公?”李月芝猜测道。那天过后,她偷偷查看了食材的废渣,发现里面有一味避孕药材。
“你小心些吧。”
两人静静享受着静谧优美的夜色。李月芝眼望明月:“想不到,我竟然到了地府,不知能不能见到我姑姑。”
“你姑姑?”
“对。”李月芝点头:“我姑姑一年前不幸去世,只有三十五岁。我与姑姑感情甚好。有件事,外人一直不知道,其实姑姑在未嫁前有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地位悬殊、身份有别,最后还是嫁给了姑父。”
姑姑之所以早逝,多半原因在此。想到此,李月芝感同身受,不禁潸然泪下。
“娘子、娘子。”夫君在叫她。
李月芝正要伸手拭泪,一方罗帕递了过来。睁开眼,夫君正无比怜惜地望着,“娘子因何这般伤心?”
“我——梦到姑姑了。”
夫君劝道:“娘子与姑姑感情深厚,为夫略知一二。祭日临近,不免伤感。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娘子为生者考虑,不要过于悲痛。”
临走时夫君送给他一对鸳鸯喜枕,说是好友为庆祝新婚相赠。李月芝连忙翻看喜枕,属于自己的那个里面缝进了压胜的人偶。
果然是夫君!李月芝认定了事实,必须马上告诉父亲。近日来,父亲正与夫家一起做一笔大买卖,里面一定有陷阱。
“冰儿。”她喊道:“收拾一下,我要回老爷家。”
“来了。”冰儿走了进来。近身时,李月芝嗅到了一股纸灰的味道,再一看冰儿脚下踏过之处留有些许黑灰足迹,不禁眉头皱起。
晚上,李月芝在地府里见到了安顺。
“不是他。”李月芝说道:“我告诉了爹爹,多加小心。可后来知道了不是的,是我误会他了。”
李月芝眼中闪过的深深歉意,安顺看在眼里,“我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消除了怀疑,李月芝心情大好。“对了,我带来了一幅姑姑的画像,你帮我在地府里找一找。”
安顺紧盯着画像:“她?是你姑姑?”
“怎么了?”李月芝惊讶于安顺的异样。
“我曾在师傅的房中见过这幅画,原来她是你姑姑。”
安顺的师傅就是“王记棺材铺”的掌柜。
“不好,有危险!”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王掌柜是姑姑年轻时的恋人。
“我们得回去阻止他。”
“可是,你怎么回去?”
安顺掏出“一沓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四
黑夜幽深,阴风阵阵,王记棺材铺一片死寂。
后院柴房,一灯如豆,墙角边立着一排僵硬的“人”,在摇曳的烛光中忽明忽暗,鬼气森森。
王掌柜森寒的目光扫过这群“人”,嘴角挑起一丝诡笑。伸手将油灯打翻在地,点燃了柴草堆,顿时大火熊熊。
“只要将它们投入火中,李家就会万劫不复。”
“师傅,不要啊!”
王掌柜正要将一个老爷模样的纸人投入到火中,大门被撞开了。
“你怎么来了?”见到安顺,王掌柜大吃一惊。他身旁还跟着李家小姐。
李月芝一一扫过那排各式各样、表情怪异的纸人偶,触目惊心:“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家?”
“为什么?”王掌柜冷哼道:“因为你爹!当年我和娇颜(李月芝的姑姑)相爱,你爷爷却将她许给了别人。我和她决定私奔,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我们的好日子。可是,你爹——”他将愤怒的目光指向手中的人偶:“知道了我们的事,报告给了你家里。我和娇颜被硬生生分开了。我眼睁睁看着她被抬上了花轿,做了别人的新娘。娇颜过得并不好,整日闷闷不乐、以泪洗面,三十五岁就……是你们害了她,我要你们全家陪葬!”
只要王掌柜一松手,纸人便灰飞烟灭。
安顺连忙阻止:“师傅,你何必呢?即使害了他们全家,娇颜姑姑也活不过来呀,为什么还要再添一份冤孽呢?”
“不,你不知道失去爱人的痛苦。”
“不,我知道。”安顺低下头:“这种痛苦,我感同身受。”
王掌柜看了一眼李月芝:“那你为什么不带她走?”
“带她走,我凭什么?”安顺凄然一笑:“我一个人受苦就够了,怎能拖累她?我从小苦到大,饱尝辛酸、历尽艰苦,知道其中的滋味。我怎忍心让她与我一起过着吃不饱、穿不暖,饥寒交迫的苦日子。”
“你怎知她不愿意与你一起受苦?”
“即便她愿意,就可以一走了之吗?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可她不是。我若带她离开,她的父母必定会为她牵肠挂肚、担惊受怕,她的家族也会因此蒙羞受辱,我怎能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好日子?师傅,我们不能这么自私。若你非要一意孤行,九泉之下的娇颜姑姑不会原谅你的。”
王掌柜握紧纸人的手微微颤抖,飘忽的火苗一簇一簇向上蹿。
“你就忍心让她像娇颜一样抑郁而终吗?”
“我相信张家公子会替我照顾好她的。”
李月芝紧握住安顺的手,早已热泪盈眶。
正在沉寂之时,“他说得对,我们的确不能这样。”一个声音自门外幽幽传来。
“姑姑?”李月芝甚是惊讶。
门外,站着李娇颜。
“人活一世,不是只有情爱和你我,还有更多无辜的人。”
赵根打着酒嗝,踉踉跄跄来到王记棺材铺,竟是铁将军把门。
“怎么搞的?”赵根眉头拧了个川字。昨夜,生父托梦给他,见继父钱大有美女相陪气不过,也要赵根给他烧两个过来。
谁想到棺材铺关门了。
“去别家吧,王掌柜前几日走了。”一过路人告诉他。
“走了,去哪儿了?”
“不清楚。”
赵根犯难了,王掌柜的纸活手艺可是一绝,只怕外人扎出来的生父不会满意,到时又要折腾他不安生了。想到此,赵根头又大了。
五
地府第七日。
李月芝与安顺依依惜别。
“回去后,好好过日子。”
“放心吧,我会的。”
李月芝躺倒床上,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游离,身体开始向上飘、向上飘,眼见已接近肉身,“啊!”只差最后一步,李月芝被狠狠撞了一下,摔了下来。
怎么回事?李月芝重回了地府。
“糟了,有人用符纸封住了你的肉身,魂魄回不去了。”安顺暗叫不好。
“怎么办?”
“揭去符纸,解除咒语。不过,恐怕来不及了。”安顺急得团团转:“都怪我、都怪我。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李月芝略一思考:“冰儿。”
“冰儿?”
“对。”李月芝十分肯定:“我早就察觉到她不对劲。现在看来,所有的事都是她做的手脚。她私下里和王掌柜接触,我几次嗅到她衣服上的纸灰味道。”
安顺连连自责:“是我不好,把你带到这里来。现在怎么办,时辰已到,你回不去,就永留地府了。”
李月芝想清楚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吧。既然阳间我们不能做夫妻,阴间总可以在一起了。”
安顺一怔:“你真的愿意?”
李月芝郑重地点头:“我愿意。”
安顺用剩下的钱在地府购置了一套宅院,买了喜品,做了新衣,与李月芝拜堂成亲。
新婚之夜,李月芝依偎着安顺,甜甜地睡去。有夫如此,地府又如何?
她幸福得飘了起来,越升越高,眼前逐渐光明。
“月芝,能与你在阴间做一日的夫妻,我此生无憾了。多保重,再见了。”
“不!”李月芝惊叫着,睁开了眼睛:她回来了,回到了夫家。旁边,站着面如死灰的冰儿。
安顺呢?安顺怎么样了?
“你还是回来了。”
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
冰儿落下泪来:“他把魂魄交给了你,换你回到人间。没有了魂魄,他在阴间就会灰飞烟灭,永无重新做人的机会。他牺牲了自己,保全了你。”
李月芝闻听,也是泪如雨下。
“我恨你,也恨他。为什么他的心一直在你那里,无论我怎么努力,从不多看我一眼。我原想成全你们在阴间做一对恩爱夫妻,谁想到他……”冰儿的泪流干了:“如今我也要去地府了,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月芝意识到不好,想阻止已来不及,冰儿面朝南墙一头撞了过去,血流如注。
冰儿再度睁眼,头疼欲裂,自己仍身处人间。床前,坐着李月芝。
“为什么救我?”
李月芝握紧她冰凉的手:“即使今生你们不能做夫妻,也要好好活下去。”
主仆两人四目相对,泪眼相望。
李月芝一生乐善好施,儿孙满堂,八十善终。
神思游离之际,李月芝听到了来自天外的空灵回音:“安顺已投胎到人间。一个罪孽深重的恶徒将魂魄交给了他,以赎在人间犯下的深重罪恶。原本他可以早些重新做人,可他一定要等到六十年以后。”
“这个人是谁?”
“牛二。”
尾声
“轰隆隆——”接连不断的雷声预示着接下来一场大雨将至,零零星星落下点点雨滴淋湿了衣衫。从镇上赶集回来的月儿寻了竹林中的一处茅屋避雨。
打开门,里面已有一位年轻的后生。见到她,一愣,随即说道:“你进来吧,我到外面的屋檐下。”
年轻后生刚踏出门槛,瓢泼大雨急促而至,响声如擂战鼓,听得月儿心惊肉跳。她不禁担心起屋外是年轻后生来,不时朝门口望去。
雨势渐小,传来一阵脚步声。
“请留步,此处不能避雨。”
“你算老几,凭什么不让避雨?”听声音,是个粗壮汉子。
“呃,在下的妹妹在屋中,男女有别,还请见谅。”
“我管你什么姐啊妹啊的,老子要进去。”
“不可、不可,此事关系到女儿家的声誉清白,还请见谅。”
“找死啊。”
门外传来了撕扯衣衫的声音。年轻后生哪里是莽汉子的对手。紧接着就是一阵拳脚声,“让你拦老子的道,让你拦老子的道!”
月儿又担心又害怕。
“呔,住手!”凭空一声大喝:“何人在此撒野,看刀!”
莽汉子落荒而逃。
“哥哥!”月儿推开门,喜出望外。
“娘见你多时不归,叫我在路上迎你。”
见姑娘兄长到来,年轻后生放心了。恰在此时,雨停了。
“在下告辞。”
年轻后生湿淋淋、满是泥浆的背影消失在了小路尽头,月儿一直望着,直到望不见。
“妹妹,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哥哥人虽粗犷,但心思细腻:“可是我们不知道他的来路。”
月儿脸上一红,展开手里的名帖。刚才在茅屋中捡到的,想必是他不小心掉落的。
东街面塑张小安。
她的姻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