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上古氏族女族长(中篇)
圭土惊喜万分——床铺下面是一个人工挖掘出来的小仓洞,里面还存放着一些肉干。
这个小洞仓深不到一人高,空间可打坐容纳三五个人。
圭土先行跳下去,丰娘随后拖着大川也跳下来。
他们不敢怠慢,急忙重新挡严洞口,以防止浓烟向下弥漫进来。
仓洞里更加黑暗,幸亏柴草燃烧后的余烟渐渐从外洞口石板旁的缝隙间散发出去……
一直过了很久,圭土才试探着打开仓洞,并帮助丰娘将大川抬出山洞。
圭土爬出洞口时,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姣娥等人以为得手早已逃之夭夭。
见到了阳光,呼吸到新鲜空气,大川终于醒转过来,睁开惺忪迷茫的双眼,一眼便看到丰娘蜷伏在他身畔,她身后还伫立着一名青年男子,他记得似乎是龟山部族的男子。
他竭力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变——自己双掌正在扼住丰娘哽嗓咽喉,忽然觉得头上被人重重敲击了一下,旋即双眼一闭,混沌过去……接下来的事情断然已不曾记得。
“你醒了?”丰娘轻声问道。
大川不敢正视丰娘那双关心问询的水眸,似乎感到阳光十分刺眼,复又疲惫地半闭上双眼。
他后侧头部被棍棒击伤,裂开半指长的创口,伤口还在流血。
丰娘立即从蓑衣口袋里取出一包红药粉,打开药包,轻轻为他敷在伤口上。
圭土站在一旁冷眼观瞧,寻思着方刚这大川那么绝情,而这傻傻的丰娘呢,照样还是对他好极!
处置好伤口,丰娘直立起腰身,依旧是淡淡问道:“大川,在洞子里草铺上,你为何……要那么做?”
“你甭问了!”大川忽地站起来,气哼哼地近乎低吼道:“丰娘,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呀!”
他说着,满面羞惭地扭转身形,蹭蹭几步兀自走人了事。
“唉……”望著他的背影,丰娘兀自摇摇头,且惋叹不已。她何尝不记得,大川企图掐死她,他又为何要狠心地绝情地下此毒手呢?圭土看到她眼里忽然涌出一汪泪水,她强抑住悲痛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大川……”圭土欲言又止,他想说你如此深情对待他,实在是不值得。
“圭土,”丰娘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晓得这个隐秘洞口,又兀自来到这山洞的?”
“我啊,圭土慢吞吞地依然不想透露实情,我是偷听到了有人合计着想在这个隐蔽的山洞里加害于你,也就是说方才大川伸手要掐死你送你上西天,这是第一步;可是第二步呢,就是大川也断断不会料到,想加害你的那人心胸忒是歹毒,竟然往山洞里扔下燃烧着的草捆,是想双双毒死你们,是要杀人灭口。”
“那.……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做的?”丰娘头脑里依旧是三千鬼划弧,一头雾水。
“哎,不说也罢,”圭土兀自叹息道:“长得那么漂亮的女子,鬼晓得她的心肠忒是吞了胸心豹子胆,一门心思三头野牛拽不回来,鬼迷心窍似的变作害人精。”
“你说什么?”丰娘似懂非懂,似悟非悟地问:“你在说谁是害人精?”
“我的老姐姐呀,你忒傻,你还是那么糊涂啊!”圭土开天辟地头一回叫她姐姐,而且意外地多加了一个老字号。
“我真的,在你们眼里,“丰娘忍不住黑眸嗔笑道:“我真的是那么老啊!”
“真的是老啊,老的不像样,”圭土回报以低声浅笑道:“而且是又老又丑,怪不得那大川另有了新欢想要一把掐死你呢!”
“新欢?”丰娘凝敛笑容,愕然惊问:“大川有了新欢?是哪个?”
“去问他,”圭土冷冷地说:“鬼晓得他会搭上哪个害人精。”
丰娘举目向山顶翘望,大川早已没有了踪影。
圭土注意到,她的目光由迷惘悲伤,渐渐变得凝重而庄严。
圭土兀自摇摇头,旋而告辞道:“好啦,你平安无事就好,我也该走啦,但愿老天多多保佑你吧!”
(八)老族长山涧遇害
这一年的冬天寒冷而干燥,龟山东涧发生了亘古以来前所未有的干旱状态,夏天那涓涓淙流仍能够供给临近三大氏族的饮水,但是现在的水源供应开始紧张恶劣。
原来的淌水变成可怜的滴水,滴水在断崖上冻成细长冰溜,再往下流淌在涧沟里的水结出一层薄薄透明的冰。
汲水的人要等候较长时间才能接满一桶水,或者取回一些小冰块。
连年的干旱和水源的恶化,直接威胁到人们的生存。
上午,丰娘召集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兼有职位的族人开了一个短会,专事商议寻找水源。
其实与会的只有三位--族长丰娘,巫师凹老和女人中年岁最大的副族长炎娘。
开始,凹老主张向东南方向的山地边缘寻找泉水或者远一些河流湖水。
丰娘说:“向东南出山或向西深入大山都可能找到水源,但路程太遥远,搬运回来耗时费力。”
炎娘说:“我们暂时还是到龟山山间附近取冰化水为好,把这一冬挺过去,到春天情况许会好转。
丰娘摇头说:“这样能解一时饥肠,它最后干枯了怎么办呢?我们还是离开巴掌山,另外寻找出路好一些。”
凹老嗟叹道:“迫不得已时也只能这样做了,祖祖辈辈的人在这儿居住了多少日子啊,谁能想到会人走家搬呢?”
连日来,丰娘心中一直在筹谋几百口人举家迁移的大事,只要老一辈的凹老和炎娘一致赞成,即可确定行期。
炎娘最终还是点头了,说:“我们还是走吧,但是我们往哪儿走呢?“
丰娘微蹙娥眉,提高声音说:“我想向西直入大山深处,不论走多远一定会找到泉水或溪水,至于山洞可以开凿……我们离不开大森林,我们需要猎物和野果。”
穿过一片片密林,姣娥前往涧崖那边去取冰水。多日来,丰娘并没有表露出怀疑抑或不和睦的举止,越是这样姣娥心中越是忐忑不安。
大川一直没有踪影,她想着他或许独自一人躲进了深山,也有可能加入了附近其他部族。
奇怪的是丰娘并未被大川扼死,也没被浓烟熏死,莫非她两肋生翅膀飞将出去了?
她后悔那天投放柴火堵住洞门之后,不该当即撤走,而应该让幺牛和双丁钻进洞里看一看究竟。
心头嘀咕着,不觉已来到涧沟附近,她抬头向前观望时不由暗自有些吃惊。
她看到涧崖下伫立着两个龟山部族的男人,长者是族长敖卜,少者是猎人十矢。
她喜欢交际,凡是在森林里遇见过的人总要过去搭讪,这两个男人她全认识。
她身背木桶迈动轻盈的双腿来到石崖下,两个男人一齐把目光投过来。
自信自己的魅力,姣娥嫣然一笑,对敖卜说:“吆,头儿也来取水啦?怎不让年轻的让女人们来背水呦?”
敖卜板着面孔说:“从今天起,你们巴掌山和鱼头山的人不要来取水啦!”
姣娥依然微笑着问:“地上的水是大家喝的,头儿这话从哪儿说起的呀?”
十矢站在一旁强调说:“这是族人大会决定的,我们必须执行。”
敖卜点点头说:“是的,水在我们的地界里,现在这水仅够龟山人用,怎能再往外舍呢?”
“唉,”姣娥娇声轻叹着皱皱眉,露出比较同情的样子说:“可也是,这水是越来越干巴了……”
她说着秋波微转看到涧沟里有些薄冰,立即转身蹲下去胡乱捡了一些放在木桶里。
敖卜站在她背后说:“这次让你取些回去,下次记着就别过来啦!”
姣娥好像没听见似的,俯身低头敲了一阵捡了一阵,看看快要装满,方才站起身回过头来递给男人们一个勾魂的笑容。
次日上午,炎娘带领两个青年女子前来汲水,同样被敖卜十矢拦截。
昨天姣娥取回去的是冰,她并没有说起龟山那边封水的事。
炎娘背了四十多年水,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向性情急躁,当即责问敖卜:“这损主意是你定的?!”
敖卜很熟悉眼前这位老迈些却仍很泼辣的婆子,因此很客气地说:“氏族人大会决定的,主意先是由巫师兀土提出来的,我当然也赞成,水少不这样办看来是不行了,龟山人该怎样活下去?!”
炎娘毫不退让地喊道:“光顾你龟山自己,你不想想巴掌山、鱼头山的人们,断了水更难活!”
敖卜说:“咱们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天地方圆,你们可以派人出去找水嘛。”
炎娘跺跺脚提声恨骂道:“简直是歪理谬论,天高地远地老天荒你以为那么容易?你这块老肉饼儿从娘胎上怎么掉下来,你知道容易吗?”
敖卜这人脾气甚好,不管炎娘张口骂娘,他照样从容不迫地坚持说:“可是,我还是……”
“还是”两字方刚出口,忽地从北面石崖后的大树上飞射来两支十分尖利的竹箭。
发射竹箭的人技艺十分娴熟,第一支噌地扎进敖卜肚腹,他“啊”地痛叫了一声,紧接着第二支射入他左眼窝——这致命的一箭使他立即栽倒,周身蜷曲着痛苦地痉挛呻吟……
眼里那支箭很快落地,十矢慌忙过来弯腰帮助敖卜拔出肚腹上的那支箭。
炎娘过来大叫道:“你怎么可以拔出箭哪,这会要了他的命啊!”
可是那箭依然拔出来,随后鲜血不停的向外渗涌……
炎娘朝向射箭的方向看了看,怒声喝道:“谁这么歹毒,给我滚出来!”
说着往前跑去搜寻射箭之人,但见几十步外有两个男子跳下大树向东飞奔而逃。
炎娘忽地想到抢救敖卜要紧,只好停止追赶。
由于流血过多,敖卜在被抬回山洞途中绝气身亡。
十矢先行飞跑回去秉报族人,兀土亲自领人出洞接应,元娘疯了似的扑倒在敖卜身上,一时哭得死去活来。
圭土此际尚在山里狩猎未归,在洞里的老幼妇孺尽皆朝敖卜跪倒,号哭声震动山峦。
兀土向炎娘问明情况,十矢在一旁做了补充,兀土感到事态十分严重。
他沉吟片刻,当即对炎娘三人说:“在找到凶手之前,你们不能走,也只能先委屈你们了。”
炎娘蜷跪在元娘身边,旋即起身道:“巫师你以为是我们巴掌山的人杀害了敖卜族长吗?那是不可能的,那两个射竹箭的家伙绝对不是巴掌山的人!"
“事情是由你们前来取水引起的,你应该清楚害死我们的老族长那是要偿命的!”
炎娘气愤愤地回应说:“亏你偌大年纪却是干糊涂事,你不该自私地单方提出断水,更不可随意扣押巴掌山的人!”
兀土怎可忍受得了异族女人的教训,立时怒火中烧,喝令道:“来人!把她们三个绑了做人质,众人全跟我上巴掌山抓来杀人凶手!”
元娘见状急抹泪水,站起来说:“兀土老伯,你不能这样做呀,敖卜死的再慘,咱也不能跟巴掌山人拼命去呀!”
兀土打鼻孔里哼了一声,气得不再理会元娘。
直到勘定十矢领人用绳子抹肩头拢双臂绑住炎娘三人时,兀土方才回过头来悲愤愤地对元娘说:“敖卜是你的亲人,也是我们的骨肉亲人,他是我们全族人的依靠和骄傲啊,是谁指使杀害了我们的好敖卜,谁就是我们的仇人,就让谁来偿命,取下人头来供祭敖卜!”
(九)究竟谁是凶手
兀土命人押解人质,亲自率领一百多名族人直奔巴掌山。
圭土狩猎归来听到噩耗,在父亲身前跪倒哭了一回,起身对母亲元娘说:“娘,原谅儿子暂不能陪您守候父亲,儿要去巴掌山那边阻止双方族人发生决斗……”
“我儿,你尽管去吧,”元娘悲泣着说:“你要记住万万不可参加打斗啊!”
“娘你放心吧,我知道,我走啦,”圭土迈开大步急急忙忙赶奔巴掌山。
一路上他心情万分悲恸,割舍不断地想着他的族长父亲,同时心下也在怨怪他不该听从兀土老伯的主张断然封水,从而招致祸端,他由此更加担心两族人相遇如同干柴烈火,恐怕会发生更大的流血冲突……
生离死别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也太过残酷,怎不让人肝肠寸断……唉,我严肃而又慈祥地父亲哪,谁会料到你会遭受异族人的毒手啊!
凶手会是哪一个?他心头一直在反复判断,他断定善良宽厚的丰娘不会因为封水而派人射杀父亲,莫非又是姣娥怂恿幺牛、双丁干的?她如此挑起事端的目的已经很明显地显露出来——她处心积虑定要害死丰娘,是不是要夺取族长之位呢?
时值午后,一轮殷如鲜血的硕大红日尚未坠落西山。
巴掌山出猎的男人们和采集野物的女人们大多陆续赶回来。
路上,早已有人远远望见龟山的大队族人气势汹汹够奔巴掌山走来。
丰娘接到族人秉报,立即会同凹老领人爬上山顶,但见龟山部族人个个手提大棍已经爬到巴掌山后山腰。
“我看他们是来者不善哪,我们必须全力应对,”凹老见状当即发令道:“男人们,给我全部拿起棍棒,准备弓弩箭簇!”
“天工、凸头、钩子,”丰娘命令身后一群年轻人,“你们抓紧准备些滚木和石块,要做到有备无患。”
巴掌山部族百多众人紧张地静候龟山部族人渐趋渐近,兀土大队族人渐次逼近山峰后崖。
又等了半个时辰,兀土率先到达石崖,他身后族人隐蔽在大树后面。
远远地,凹老手指队伍大后面说:“丰娘你看,炎娘她们被绑着上来了,究竟是为何缘故不得而知,炎娘她们前去取水怎会发生了冲突呢?”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丰娘强调说:“都要好说好商量,部众各位不得随意动手或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