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母亲(散文)
母亲,多么平凡而伟大的名字;母爱无言,如沉默的大地,承载万物的生长,却又甘愿做儿女的基石,用她的无私付出,铺设我们未来的幸福之路......
——题记
提起母亲,就觉得暖暖的;提起母亲,爱就在身边,家就在心里。
你可曾知道,怀胎十月,我们从一个微小的细胞长成人形,每一条血管,每一寸骨骼的生长,都依靠母亲血液的灌溉和滋润。母亲为了我们这些小生命能健康地发育,一坐一卧都是那么小心。
不是母亲你永远也不能体会强烈的妊娠反应,是怎样的滋味。
我是一位母亲,对此深有感触和体会。
那年我回婆婆家过中秋节,正值农村秋收,果蔬飘香。舅公家的果园,有各种利和苹果,因为我们不常回家,舅妈看我们回来,送来一筐水果,让我吃。我看着诱人的水果,咬一口却怎么也吃不下,感觉一点滋味也没有。他们去地里干活,我留在家里做饭,闻到炒菜的味道就恶心得要吐。然而,此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以为是秋天上火,就没在意。三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我回到单位上班,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闻不得一点有异味的东西,(当然我所说的异味,不是腐烂变质,只是这个时期,自己对一些很平常的东西,也能闻出不平常的味道。)吃什么吐什么,浑身无力。因为自己平时月经不正常,这次虽然有一个多月没来,也不敢确定是否怀孕,于是,周六去医院检查,化验结果出来,确定怀孕了。无精打采的我,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裂开嘴笑了。
宝宝需要健康,走出医院,我去超市买了一些有利于宝宝生长发育的东西,准备增加营养,然而,我一直在呕吐,只能看着那些东西一天天地变质扔掉(因为那时没有冰箱)。最后只能蘸点儿盐水,喝一点点儿苞米面糊糊度日。就这样死去活来地被小家伙摆布着,每天还要摇摇晃晃地去工作。不食人间烟火,却肩负着孕育新生命的重任,实在是一种考验。两个多月过去,妈妈看着我渐渐消瘦的身形,有气无力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叹息。说她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因此在几个姐弟当中,我体质最弱,她担心我的宝宝出生后像我一样,营养不良。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自己有了宝宝才明白母亲是多么的不易。
宝宝一天天长大,在母体里的每一个小小的动作,足以使疲惫的母亲兴奋不已。当听到宝宝的第一声啼哭时,母亲早已忘记了分娩的疼痛,因为我们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听一位禅师说,母亲分娩时承受的是十二级痛苦,我不知道痛苦的级别,是根据什么标准划分的,十二级的痛苦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值,但我知道,女儿出生时,我咬破了嘴唇,我没有像电视上的镜头那样呼叫,我想我出生的时候,母亲肯定也是这样咬着牙挺过来的。一个新生命诞生的那一瞬,母亲的微笑足以让所有的痛苦感到羞愧。
好久没去看母亲了,这几天终于腾出空来可以回去看望她老人家,没有提前给母亲打电话,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一路上想着,当我走进院子时,母亲或许正在院子里喂鸡,或者今天比较暖和,说不定母亲洗了许多衣服,正在拿出来晾晒,突然发现是我,母亲又惊又喜,接着嗔怪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回来了!”紧接着就埋怨我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好让父亲买几样我喜欢吃的菜。可她哪里知道,不提前告诉她老人家,就是不忍心看她忙这忙那太累。
母亲老了,生活压弯了她的腰,将近九十度的驼背,走路时她的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母亲的心脏不是太好,记忆力减退,眼睛有轻微的白内障,虽然年近八旬,可她仍不服老。然而,不管母亲怎么刚强,怎么不服老,岁月是无情的,她的满头青丝早已不知去向,根根银发里闪烁爱的光芒。额头的皱纹里写着生活的艰辛,光滑的脸上刻下岁月的印痕,嘴角和眼角已不再上扬,她那唯一没变的高八度声音里,沉淀着时光。
母亲真的老了,母亲老的有时会像个孩子,像孩子一样向我们告父亲的状,她说父亲不听她的话,总一个人使犟劲干重活,累得晚上躺在炕上,嘿呀呼叫的连觉都睡不着。也许真的是老小孩,小小孩吧;母亲也喜欢听表扬,有时还会和孩子争得面红耳赤,就想让我们承认她的正确,她还不老,不糊涂,什么活都能做,什么事都知道。然而,母亲毕竟快八十岁的人了,难免有时会很糊涂,刚说完的话就忘了,一句话已经反复重复了好几次她还意识不到。老花镜架在鼻梁上,还到处找,然后哈哈大笑;炒菜的时候开始放一次盐,出锅时还要放一次。但唯一不糊涂的就是,永远都记得我们是她的孩子,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小泽是她孙子,小宝是她外孙子,从不会张冠李戴。
在母亲的眼里,我们还小,离家时,总是千叮咛万嘱咐,怕我们热,怕我们冷;怕我们舍不得吃,怕我们为她花钱买衣裳。
都说冷在三九,热在三伏。今天是三九的第一天,北方的冬季,已下了好几场雪,地冻山寒,滴水成冰,然而老天对我格外恩赐,一路冬日暖阳,透过脊背暖在心里。十二点多我走进母亲的小院,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几只老母鸡在东边坎子根底下晒痒痒,今年收成不错,东西窗下各有一个苞米楼子,其余一切所用家什农具规规整整地放在西边的牛棚里。母亲没在院子里,父亲也没在院子里。我停好电动车,拔下钥匙,母亲仍然没听见车子的提示音,我喊了两声:“妈,我回来了。”“妈,我回来了。”母亲还是没听见。
我推开门,走进里屋,母亲正坐在炕沿儿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很大,母亲的听力大不如从前,难怪她没有听见我的喊声。看我进来,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问我冷不冷,赶紧下地,问我吃什么,准备为我做饭。我说不冷,看见父亲没在屋,我问:“我爸呢?”母亲说:“上集了。”紧接着就开始埋怨:“也没什么事,还不回来,让人多担心。”是啊,父亲今年八十岁,身子骨还挺硬朗的,上集赶店的都骑自行车,让一些不如他的年轻人为之感叹。母亲的脸上写着担心和焦虑,我赶紧安慰:“没事的,顺风,路上的雪化净了,挺好走的。”母亲不再埋怨父亲不早点回来。开始埋怨我不提前打电话,没准备我喜欢吃的菜。然后问我吃饺子不,说是前几天包好的,以为我和弟弟会回家来,结果我们谁也没回,父亲和母亲也没吃,放在冰柜里冻上了,等我们回来吃。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的心里一阵酸楚,喉咙里像塞上了东西,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知道没有几样我爱吃的菜,母亲已经有点遗憾了,如果我再不吃她精心准备的饺子,母亲会很失望的。就对母亲说:“早就想吃顿饺子了,就是没工夫包。”母亲终于笑了,笑得是那么开心。弯着腰乐呵呵地走到冰柜前,一手扶着冰柜,略微踮起脚跟,努力地将上身抬起,另一手掀开冰柜的盖。我看到母亲手上暴露的道道青筋仿佛一条条蚯蚓,好像一碰就会有殷红的血流出来,刹那间我眼前的母亲没有了驼背......
有人说母亲像圆圆的月亮,给我们的爱总是满满的,而我们的孝心星星点点,微不足道,即使这样,她还是笑得开心,乐得满足。
我想帮母亲烧火,母亲不让,说会弄脏我的衣服。我也只好做一回乖乖女,坐在炕沿边看电视,等着吃母亲做的饺子。
一点半左右,父亲回来了,母亲的水也烧开了,我放上炕桌,准备拿碗吃饭,我发现碗没洗净,再看看冻着的饺子,有的还“张着嘴,”是母亲包的时候没看清楚,没捏上,母亲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我的心一阵酸痛,看着母亲把“张着嘴”的饺子倒进锅里,一手按在锅台上,弯着腰身体前倾,用另一只手拿着勺子轻轻滴搅动锅里的饺子,饺子随着开水上下翻滚,我的心里也像开了锅,不听使唤的眼泪流悄悄地爬出眼角。我不再说话,把碗重新洗了一遍,又把父亲母亲喝水的杯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这是我每次进家必做的事情。这两个茶缸,一个是1984年我在初二时,一次期中考试年级组第一名学校給的奖励,一个是弟弟高一时参加理化竞赛的奖励。陪伴母亲三十多年了,底上好几处已经掉瓷了,母亲仍然舍不得扔掉,一直用着。弟弟和我给她买了几个高档的杯子,大的小的,保温的都有,她就是不换。我知道,母亲不是舍不得用好杯子,是每天看到这两个茶缸就好像我们在她身边一样。
母亲知道我怕凉,就把饺子和汤一起盛在盆里端上来。告诉我:“盆里有两个鸡蛋,你趁热吃了吧。”母亲一直都记得我体质不好,每天要吃一个鸡蛋。可是,去年五一时,我得了胆囊炎,医生不让我吃鸡蛋,母亲忘记了。我也没说,用勺子捞起盆里的鸡蛋,看着母亲已经扒好的两个鸡蛋,无法抑制的心酸,泪光映照母亲苍老的脸。我已经五十岁了,我慢慢咀嚼着母亲扒好的鸡蛋,难以咽……
生命是一种延续,母亲把生命给了我们,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而我们又给了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