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相思,两处情
“你真的没事?”
肖景桐无力地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放心,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张君陌把肖景桐扶进房里,安顿她躺下,又将门窗关好,出了门,便朝后厨走去。他要吩咐厨子,单独为肖景桐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
长夜凄清,从梦中惊醒的肖景桐顿感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她勉强支撑身子起来,下了床,想要去倒杯水喝,却被椅子绊倒。
此时,倚在门外的张君陌听到房里的动静,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桐桐,你没事吧?!”他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又问:“是不是想喝水?”
肖景桐点点头,此时此刻,她对他充满了感激。可是,她明白她要的他给不起,而他要的她亦给不了,这一生,只怕是注定要有负于他了。
“大师兄,我……”
“嘘,什么也别说,先把水喝了……”然后,张君陌小心翼翼地将杯子送到肖景桐嘴边,喂她喝下。
“快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肖景桐乖乖地睡下,眼角有泪滑出,流到嘴里,涩涩的。顿时,她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一起涌来。
她想起这九年来,他每天领着她一起练功,每当有人讥笑她,欺负她,总是他护在身前。每次生病时,他都这样整夜守着她,喂她喝药;她想起这半个月,自己常常无来由的发脾气,对他吼骂,无论她如何凶他赶他,他都依旧默默守护着她;最后,她想起今日他对她说的那番情深意重的话……
想着想着,便沉沉地睡去了。
九
已近晌午,肖景桐还在房里,没出来。张君陌唱完两出戏回来,一边卸妆,一边差小丫鬟去唤肖景桐,小丫鬟回来禀报说,她还是不愿起来。
无奈,他只好亲自来到她房里,看她安静地睡在床上,他知道她只是假装睡着,他摇摇头,只好由她继续睡,正欲转身离开,肖景桐突然起身叫道:“大师兄……”
“桐桐,你醒了?”
“明知故问!”
他绕绕头,嘿嘿傻笑,和昨日那个有点霸道又温柔的张君陌判若两人。
“大师兄,我想吃一碗腊八粥,要你亲自熬的。”说完,肖景桐的脸便如火烧一般,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脱口而出,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君陌不明就理,不知肖景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好端端的,为何要吃他熬的腊八粥?腊八节过去大半个月了,眼看就要过春节了。再说了,他可从未进下过厨,不知这腊八粥应该如何熬制才好?!
且不管那许多了,既然桐桐想吃,我便去问问厨子,看能不能教会我熬腊八粥。念及此,他答应道:“桐桐,别说一碗腊八粥了,就是天上的月亮,只要你想要,我也一定想办法去摘!你等着!”说完,便跑出去了。
肖景桐没来由的心生欢喜,哼着小曲下了床,梳妆打扮好,就出了门,在园子里转悠着,一路笑盈盈的,逢人便道声好。引得众人好不奇怪,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太让人难以接受,更有甚者还以为她中了邪!
她来到后园,坐在那棵古树下,想起当日和陆安初见的情形,一时间,竟感觉仿佛已经过了几世纪那么长。往事历历在目,不知陆安身在何方,过得可好?
正想着,张君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过来了。
“桐桐,我到处找你,原来在这。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真是你熬的?”
“当然!不过,是厨子在一旁指导的。”说着,便喂了一口粥到她嘴里。
“嗯,味道还真不错,大师兄……”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抽出手绢,抹了抹嘴角,神情严肃地说:“你可知我为何要你熬腊八粥给我喝?”
“不知。”
“那你还记得那晚我们从陆府回来,随后陆府便差人给我送来了许多金银首饰作为打赏的事?”
“当然记得,随后陆大公子就过来看你了。”
“那你可知,他给我送什么来了?”
张君陌摇摇头,一脸茫然。
“就是这个。”肖景桐指着碗里的腊八粥,然后,又握起张君陌另一只手说:“大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而且,我也无心高攀陆家,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闻言,张君陌欣喜若狂,他知道,这是桐桐接受他的一种方式,他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了,连忙说道:“好,好,我一定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
“那你要天天给我熬腊八粥!哈哈哈……”肖景桐狡黠地笑着,张君陌将手里的碗一抛,把她拦腰抱起,转啊,转啊,直转得肖景桐高喊救命……
十
肖景桐上台唱那首《相见欢》的时候,已是三年后了,早春的日光伴随着悠长动听的歌声,似珠盘掉落,辗转迂回。
戏园从早晨开始便几乎人满为患。这两年多以来,肖景桐向来是唱第一场或最后一场,那些来听戏的,无一不是冲着肖景桐而来。
这天,她刚想上妆,管事的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后堂,叹道:“别忙了,昨天半夜里东洋人混进城里来了,今日一大早,许多店铺都被勒令停业,戏园也不能开唱了。”
东洋人进城?
管事的又说:“听说,陆大公子已经不在了。因为他是新军统帅,手握兵权,便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后来中了日本人的奸计,被……”
不在了?
“什么叫不在了?是什么意思?”肖景桐心中一颤,使劲儿摇着管事。那一刻,尘封于心底的往事又浮现眼前,那个眉目俊郎的男人!来不及多想,她放下手中的行头,向外走去。
管事的疑惑地看着她:“现在外面乱得很,你要去哪儿?”
“陆府。”
“陆府?”管事的被她吓一跳,连忙拦着她:“听说,陆府已经被东洋人包围了,你现在跑去,是不要命了?!再则,即便要去,也要让君陌陪着你去才好!”
肖景桐摇摇头,根本不听劝,固执地跑了出去。街上果然很乱,她一路跑到陆府,那儿平日里门庭若市,如今门庭紧掩,门前还站着手握长枪的哨兵。肖景桐不知陆府在一夜之间已成为公馆,已经戒严,她刚迈上台阶,耳边便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枪声响起的瞬间,她被人猛地拽入怀中,那子弹似乎在她耳边擦过,那样真实。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呆愣着无法思考。恍惚中,她听到张君陌咬牙切齿道:“桐桐,你太任性了!”
“大师兄……”
“桐桐,你为何不听管事的劝?非要跑到这儿来吃枪子儿?!”张君陌一边说着,一边用微微颤抖的手将她揽得更紧。
陆公馆的大门终于打开,肖景桐也缓过神来。陆老爷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眼眶通红,面容疲倦。他看到她后,有些诧异:“是你?”
随即,陆老爷又阴沉着脸,低声道:“你们要在我陆家门前闹事吗?”
张君陌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冷笑道:“您太抬举我们了!”说完,便揽着肖景桐离开。
“大师兄,你在流血!”当肖景桐的手从张君陌怀里抽出,才发现自己满手鲜血,她哭着喊着,扶着张君陌快步朝戏园走去,一路上,害怕极了。
回到戏园,园子就像炸开了锅。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张君陌扶到床上躺着,肖景桐一边哭,一边叫人马上去请大夫。
张君陌无力地握着她的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桐桐,你还是不能忘记他,对吗?”
肖景桐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低头不语。三年,庭院里的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可陆安两个字却一直在她心里,从未凋零。
“桐桐,恐怕,恐怕我以后不能再为你熬腊八粥了……”
“不,大师兄,我要你为我熬一辈子的腊八粥!”
肖景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然而,张君陌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慢慢垂下去。肖景桐一把抓住,反握着他的手。
此刻,那双手,就像穿堂而过的风,那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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