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时光城(小说)
王大力从默默忍受到愤怒,甚至有时候他借故饭菜不好吃,家里的卫生做得不好,钱超支了,大骂夕颜。可是夕颜安静地接受大力的刁难,还检讨着自己的不是,保证自己今后一定不再犯这样的错。王大力多么希望夕颜和他争吵,甚至出手伤害他。这样至少让他知道她还活着。而夕颜没有,她永远保持着安静而淡定的表情。
夕颜心里明白,开始并没意识到自己对大力的伤害。只是无论大力怎么刁难她辱骂她她无法生气,更没想过和大力置气,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最不道德的事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在生活上照顾好大力。她越是这样卑微,王大力就越痛苦。夕颜与大力面对这样的生活都无能为力。
后来大力不回家了。每个月丢给夕颜生活费后就走了。夕颜心里很难过,想离开,可是看着大力孤单的身影她终还是没有走。
半年以后,大力遇见了一个爱他的女人。他们在一起了。可是大力想着夕颜孤身一人,又无生活来源,不好提出离婚。直到那女人有了身孕她找到了夕颜,夕颜才与大力办了手续。
夕颜放心了,王大力终于有了归宿,不久还要做爸爸了,她衷心地祝福他们。她离开时王大力给了她一万元钱,并告诉她若以后生活上遇见困难回来找他,他会力所能及地帮助夕颜。夕颜很感动,她只拿了两千块钱,收拾好自己的衣物离开了一起生活七年的王大力。
九
夕颜离开王大力后,仍然没有拾起她手中的笔,她想一直平庸下去。之后她做过家政,摆过地摊,也到商场帮店主卖过衣服。她不想碰那支笔,她真的不愿意。
平凡的生活,为生计而焦虑的生活可以忘记精神世界里的痛苦。她就想这样活着。
她摆地摊卖一些劣质的衣服。因为她对衣服有着特别的鉴赏力,她的货总是早早卖完。后来被一个商场名牌店的老板看上了,让她到商场来卖衣服,给她当店员,还分很少的股份给她。夕颜无所谓钱多钱少,只想这样忙碌地过日子。
她没想到她的老板是一个喜欢武文弄墨之人,她参加一个征文比赛,写好文后在那里自我陶醉地读给店员听,夕颜潜意识觉得她文字不对,所以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给她指出了不足,她觉得夕颜的建议很好,就叫夕颜帮她润色。夕颜几乎重写了她那篇文章。未曾想居然一举夺冠。后来主办方来采访店主,发现她可能不是作品真正的主人,却发现了夕颜。
那天夕颜在看店。那时候时间尚早,还没有什么人。这时候一个衣着得体地男人走了进来。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灰色领带,黑边框眼镜,白皙的脸,高挑的个子。夕颜呆住了,这不就是——念南吗?她呆呆地注视着这个男人。
“老板你好!我想给我妻子买一身衣服,你可否帮我推荐一下。”
夕颜还是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个男人。男人有些尴尬地看着夕颜笑了笑。再次提高声音说道:“老板,我想给我妻子买一身衣服,能否帮我推荐一下?”夕颜终于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先生,你太像我一位失散的故人了,所以光顾注视你是否是我那位故人,没注意听到你的问话,抱歉了!”
夕颜询问男人妻子的高度、胖瘦。不曾想那男人仔细端详夕颜后告诉夕颜高矮胖瘦就和夕颜一样。只是肤色没有夕颜白,而是带小麦色。夕颜帮他精心挑选了一套衣服。在挑选衣服的时候那男人随口问道:“听说这里的老板得了一个什么奖,是吗?”夕颜点点头。男人又说:“那篇文章我看过,文笔很好,可是文字在结构上没有按照常规来构建。很多用语都出人意表很有个性。”
“那不算什么,只是率性而为罢了。”
“什么?你就是那个获奖的老板?”
夕颜才发现自己说错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神情恍惚,不知不觉就会说出实话。
“不是的,不是我。我只是协助老板修改了一下。”
“呵呵。”男人一阵轻笑。“我其实认识你们的老板。我就是这次征文的主评委之一。我采访过你们老板,发现她应该不是这篇文字的主人。我想找到这篇文字真正的作者。若我没猜错你就应该是这篇文字真正的作者。”
夕颜低下头不敢说话了。她知道能做主评委的人是不一般的人,自己的辩驳是多余的。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花城文学》的总编。叫辛紫岚。我就是想找一位如你一样文笔的人做我《花城文学》的主编。能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我叫洛夕颜,一个卖衣服的小店员。”
“你不是小店员,你是几年前畅销小说《梦南》的作者。你曾是德宏日报副刊的总编。可你辞去了总编之职,成为了自由撰稿人。几年前就在你成名后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你辞去职务时我就想邀请你到花城,可是因为工作上其他的事情耽误了,后来再也寻不着你了。”
夕颜转头过来再次注视着这个男人,她看见他眼里的期待,深深的痛惜,还有一份深入灵魂的理解,温柔深切的挽留。夕颜很久没有这样在意过任何人的眼光了。可是她却轻易读懂这个男人眼里写满的东西。感觉自己快被这样的眼光所融化。她觉得他就是念南,是念南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我是写《梦南》的洛夕颜。我不想当编辑,我答应你做《花城文学》的特约作者。
就这样夕颜跟随紫岚来到了花城。夕颜听说过花城没有冬天。她好奇这没有冬天的城市会是什么样子。
后来夕颜喜欢上了这座城市。这座城市没有那么冰冷,似乎一切的冷硬都能在这里消融,一切的忧伤被花团锦簇所吞噬。夕颜的特邀作者做得很好。她写出了很多好的作品,也因为紫岚的缘故,她又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作家。
紫岚心甘情愿地为夕颜铺平一切道路,并没有要求夕颜对自己有所回报。但是从心里他真的喜欢夕颜。妻子可欣并非是自己理想中的妻子。她是爸爸朋友的女儿。那一年父亲生意失败,走投无路的时候,可欣的父亲倾其所有帮助了紫岚的父亲。也因此紫岚的父亲东山再起,成就了一番事业。两位好朋友从此就像亲兄弟一样。他们都有共同的爱好钓鱼。可是一次他们一起出去钓鱼可欣的父亲就再也没有回来。之后紫岚的父亲承担起了可欣一家的生活。待紫岚和可欣长大后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妇。可欣确实是一个好女人,可是紫岚与她太过相熟反而失去了爱人之间的神秘和探究。并且可欣不喜欢文学,她痴迷于她的医学事业。所以长时期在外巡回讲学,还是本市中心医院的外科主任。很多省市大医院都请她去主刀一些重大病患的手术。所以她与紫岚聚少离多,后来好似有些生疏。但是彼此之间并没有矛盾纠葛,还有老一辈的恩情所在,他们还是和睦的夫妻。但紫岚是孤独的,他不知道可欣是否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他知道他们之间缺乏夫妻之间应有地交流和亲密。他们只是有着身体温暖的朋友。
当他第一眼看到夕颜时,他被夕颜忧伤而深情的眼神所触动。在这些日子和夕颜交往和交流的过程中,夕颜的思想、才华深深地折服他。他们的兴趣爱好,甚至对文学的见解和生活的态度都太多相似,只是不同版式的一个人。当紫岚从夕颜那里得知她的故事后,他更是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女人。一个至情至性的女人,为爱忘我而奋不顾身的女人。他就这样呵护着夕颜,把夕颜当做了心灵的伴侣。
而夕颜固执地认为紫岚就是以另一种形式归来的念南。他们就这样守望着,相伴着。
他们没有约定,更没有诺言,只是在一起寻求灵魂的温暖。活在这个世界实在太孤单,很难有与己心性完全相同的人。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有着责任、义务、利益所牵绊,若无这些真不知道许多的人该怎样面对相处。紫岚与夕颜纯粹地以灵魂坦诚交往,他们只是想在这孤单的路上有一个一起走下去的朋友。孤独得太久,人会扭曲甚至失语而变得木纳。现在的夕颜和紫岚是快乐,他们不再觉得孤单。紫岚觉得找到了灵魂的伴侣,而夕颜觉得念南归来,她又可以守护这份情感了。但是当他看着紫岚那双深情凝望的眼时,她告诉自己那不是念南,可是自己为何还是相伴着紫岚走下去。不问未来,更不问他们这份情感的出路。
夕颜从不问紫岚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只是默默地守护着他们这份灵魂的相伴。
有时,他们谈天说地可以直至深夜,有时他们下棋可以死磕到至死方休,有时也一起结伴而行到全国各地旅游。
夜晚,她和紫岚和衣而卧,嗅到紫岚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烟草味,让夕颜惬意而安然。紫岚烟瘾并不大,只是在写作时,看着升腾的烟雾,会给他无限的遐思和灵感。他也教会了夕颜抽烟,他说抽烟并不是男人的专利,其实在烟雾中更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来的夕颜比紫岚更好烟。
紫岚经常拥着夕颜说,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精灵。夕颜莞尔一笑,温柔地把头靠在紫岚胸前,紫岚的手指在夕颜柔顺的发丝上滑动。
一天晚上,紫岚紧紧地抱着夕颜,告诉她,会有一些时日不能来看她了,她的妻子想要一个孩子,不想再这样和他毫无牵念地过下去。他问夕颜他该怎么办。夕颜有些怅然若失,可是她知道可欣和紫岚家的关系。除非可欣离开紫岚,因为紫岚永远摆不脱恩情和孝道。夕颜什么也没有说,看着紫岚淡淡地笑了。笑容有些勉强而黯然。夕颜一直在微笑,可微笑是那般惨然。送紫岚出门之前,夕颜一直在笑,而紫岚眼里满含着泪水。走时告诉夕颜,他的心是一个小小的城,城里春暖花开,有一个白色的城堡,城堡里只住着小小的夕颜。夕颜落泪了。紫岚满脸是泪。
十
夕颜发现自己的脸颊湿湿地,她抹掉这些湿润,打开车窗让冷风迎面而来,好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不再去想那些过往。并且把音乐换成了小苹果。
正在这时,突然看见路旁有一人冲着自己拼命晃动着双手,好似想拦停自己的车。夕颜很好奇地停下了车,想问个究竟。
“大姐,怎么是你?”夕颜看着这个穿得像熊一般的人,有些迟疑。那人摘下口罩,夕颜终于看清了原来是昨日在花园遇见了那个小男孩。
那小男孩腼腆一笑,对夕颜说:“大姐我能搭你的车吗?你把我拉到前面的公交车站,我在那里搭乘去方山的车好吗?”那男孩露出期待的神情。
夕颜冲他笑了笑说:“我是不是欠你的啊?每次都是你求我。不是找人就是坐车。什么时候我才能麻烦你一下呢?”
那男孩好似被吓坏了,连忙说:“大姐你若不乐意就算了嘛。”
夕颜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和你开玩笑的,小朋友。上来吧!你运气真好,我也要去方山看雪,你来了正好给我拍照呢。”
那男孩愉快地上了车。他认真地对夕颜说:“大姐别叫我小朋友,我也不小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宁秋生,今年26岁,在新雨辅导站工作。”
看着秋生一本正经的样子,夕颜也佯装正经地说道:“我叫洛夕颜,自由撰稿人。”
“你就是洛夕颜?那个写《一个人的童话》《太阳花》《孤独之旅》的洛夕颜!”
夕颜瞪大眼睛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秋生惊喜万分,连声说:“大作家失敬失敬!”
夕颜看着秋生的样子很是可爱,赶紧说道:“别酸了!我和你没什么不同,你靠嘴混饭吃,我靠手混饭吃,失什么敬!最近手不顺,都快要吃不起饭了。”
秋生听了夕颜的话一下觉得夕颜没有架子,距离拉近了,也就没有了拘束。竟然从兜里拿出《一个人的童话》叫夕颜下车后给他签名。并说签了名后手气就顺了。
夕颜啼笑皆非,真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小朋友。
瞥了秋生一眼,对他说:“看你拍照的表现了,若能给我拍几张美照,我就帮你签名,否则免谈。”
“喳!”秋生调皮地回答道。车里一下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方山位于永仁东北16公里,花城60公里处,海拔比较高,长年平均气温十一点九摄氏度。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而今遭遇寒潮,方山便是冰雪的世界。大朵大朵的雪花自天而降,就如仙女洒落人间的白莲花。满山的植被都被雪所覆盖,诸葛营、望江岭、七星桥也因大雪的覆盖看不到原来的模样。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干净!
夕颜和秋生下车后激动地奔跑,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雪地里,顺便打了几个滚。花城何曾看见过这样的雪花,这样的雪景。那一片白刺得睁不开眼。夕颜在雪地里又蹦又跳,时而匍匐大地,时而登高远眺,还不时对着远山大声呼喊,此刻的夕颜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记了世界,只想在这银白的世界做一个真实的自己。那时的夕颜不再是一个成熟而历经沧桑的女人,而是一个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女。那顶红帽子,那双红手套在雪地里格外显眼。秋生从雪地上爬起来,站在远处注视着夕颜,表情有些惊愕。他根本没有想到夕颜会如此真实,如此无畏寒冷而热爱大自然馈赠的洁白。
他就似一个旁观者,欣赏着眼前这一幅不用刻意描画的完美画卷。举起相机,啪啪按下了快门。那一幅幅生机勃勃的画面就留在了相机里。
此刻,他心里突然想起了方圆,他隐隐觉得,方圆不会有这样的勇气。记得有一次他们外出游玩,没有带伞就遭遇了下雨,秋生想拉着方圆在雨里奔跑,可方圆说他神经有问题,硬拉着秋生在房檐下躲雨,直到雨停他们才回了学校。那天尽管方圆和秋生叽叽喳喳说过不停,可是秋生的情绪就是提不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和方圆之间缺少点什么。
夕颜,可以说是个过千帆的女子,她的经历足以支撑一个长篇,你这个篇幅,可能还是局限了。
祝你和你们的时光之城,璀璨快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