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天空的另一种形式(散文)
我的能干,换来邻居们的好话,体谅父母,又能吃苦,换成别的孩子,根本就不会回来。他们不晓得,我体力已透支到了极点。我是憋着一股子气,在内心和这种生活默默告别。
我只是想用最简单,最平常,也最实际的方式,在有生之年为我最亲的人做些事。从他们坚定的笑容中,我知道他们很累,但有盼头,这个盼头来自两个上了大学的儿子。我希望,从此我和我的父母再也不用像畜生一样累死累活地生活。
可是,我错了。
即便我参加了工作,家里还欠着债。我劝母亲只种家门口的一亩多田,有口粮就行了,欠的债由儿子来还,你们这么累,我会觉得欠下的债更多。可母亲怎么说?她说:“这么多上好的田,如今年轻人都出去了,我们不种就抛荒了,当初我们还上连芭茅岭上开荒呢。再说,家里欠着钱,我耍也耍不安生。”一生视田如命的她,放不下。
四
城市马不停蹄地向农村扩张,农田被占用得越来越多,房价坐上了飞机。
农村户口变得比城市户口值钱,因为农村有属于自己的土地。我告诉母亲这些,母亲一点都不信。她不相信她辛辛苦苦把儿子送去读书,吃上了国家粮,户口还不如一个农民。她不知道这根本是两回事。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和我对田的态度一致。我离开那块土地并不是我不爱它,农村户口可贵,并不是农村的生活比城里好。
回老家看望母亲,发现村里青壮年劳力不断流失,好多田都荒废了,它们和那些年轻人一样,流失在时代的漩涡里。即便政府颁布鼓励措施,种田的有补贴,抛荒的要罚款,他们也情愿交上一笔罚款。先前我家开垦的田又重新长满杂草,很多通往田里的路,年久失修,连路基都坏掉了。当年为了几分田大打出手的三兄弟也不种田了,他们一起出门打工,田仿佛成了一泡臭狗屎,谁都看不上了。它们暴露在太阳下,长出了高高的蒿子。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再想起它们,再一次带着犁耙去垦荒。母亲说:“从来没想过村子会荒成这样,荒得让人害怕。”
一个上午,我看见老举爷爷,拄着拐杖,独自走在楼田的田埂上,来来回回地走,他唱着山歌:
油菜开花花儿黄,养女要嫁种田郎。
只有种田吃白米,哪有读书吃文章。
熟悉亲切的歌谣,依然是小时候听过的调子。母亲告诉我,自从三个儿子出去打工后,老举爷爷经常一个人到田垄里走来走去,没完没了地唱歌。他在田埂上行走的样子和一个收工回家的人没有什么两样。歌还是我听过的老歌,田还是那些田,人却老了。这都不是区别,区别在于,他只是一个守望者,而不再是耕种者。
我,一个曾经在田埂上行走的人,一个对那些走在田埂上的命运无比熟悉同时又从别处得到了点审美能力的人,突然意识到:此刻,田被人高高举在头上,成了躺在地上的天空,成了天空的另一种形式。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