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春风十里扬州路(小说)
放学的时候,李童跑到钟凝身边,很开心地说:“以后我们一起回家好吧。我会跆拳道,可以保护你。”
说着举起小拳头晃晃。钟凝笑了,“就你呀,这么小,保护我?来了坏人怕是连你一起也抓了。我妈妈会送我上学放学的,不用你啦。”说完跑开了,李童跟在后面喊着,“哎,别不相信啊。”可是钟凝已经跑远了。“我迟早会长大的。”李童对着钟凝的背影说。
五
时光飞逝。四年级的钟凝已经不用妈妈送她上学了。这天中午,钟凝吃过午饭走在上学的路上。忽然从路边的树后窜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钟凝,她来不及叫喊,就被捂住了嘴,向一条小胡同拖去,胡同里停着一辆很破旧的皮卡,钟凝惊恐万状,拼命挣扎,可是她那点力气怎么会是那个人的对手?眼看着她就要被装到那辆皮卡车上。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飞快地跑来一个人,来人朝着抓钟凝的歹徒踢了过去,砰地一声,抓着钟凝的手松开了,钟凝倒在了地上。抓人的歹徒赶紧逃进皮卡车里,仓皇逃跑了。“你没事吧?”一双手将她扶了起来。钟凝抬起头看见是李童,放声大哭起来。李童抱住钟凝,“不要哭了,坏人已经跑了。”
钟凝在李童怀里,感到很安全,感觉像是在妈妈的怀抱里一样温暖。
“谢谢你,李童,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就被坏人抓走了。”钟凝感激地说。
“不要谢我,是我的教练救了你。”钟凝顺着李童的手指望去,看见一个青年教练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正看着她。她赶紧站起来,向他道谢。
“我也要好好练习,将来像我的教练一样强大,可以打败坏人,保护你。”李童十分认真的说。
由于受到了惊吓,钟凝晚上不能闭上眼睛。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鬼怪张牙舞爪的出现了。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在睡梦中惊醒。亚如要抱紧她才可以继续睡着。
第二天早上,亚如要送钟凝去上学,走出小区的大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小男孩背着书包站在大门口等着她,那个小男孩就是李童。看见他们母女二人出来,李童走上前牵住钟凝的手,就这样,亚如牵着她的左手,李童牵着她的右手,这让钟凝感到了安全。慢慢的,钟凝也能够好好睡觉了,很少惊醒,再后来,就没有再惊醒过。
以后,李童每天上学都要在门口等着钟凝出来一起走,放学也一起回家。一直到他们小学毕业。
六
上初中以后,他们还是在一个学校。李童还是每天等着钟凝一起走。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着,他们渐渐地长大着。
又是一个琼花盛开的季节。街道上满树的繁花像起舞的蝴蝶,整个扬州城笼罩在梦幻一样芳香美丽的气氛里。
“你长大了,准备去哪里工作?”有一天,放学的路上钟凝问李童。钟凝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高高的个子,光洁的皮肤,充满了青春的朝气。乌黑的大眼睛正充满期待的看着他,让李童想起瘦西湖的水,一样清澈动人。
“当然是上海,中国最大的城市,那里有东方明珠。我喜欢上海滩,我要做许文强式的英雄。”提起上海,李童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可是那个许文强最后的结局并不好,而且现在的上海滩也不是原来那个样子。”钟凝提醒着他。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大上海。江南十大水乡之一。好美的地方,一定可以实现我美丽的梦。“李童憧憬着。
“我要去北京,祖国的首都,政治文化的中心,那里有天安门,有故宫,还有还珠格格。”钟凝说。
“哈哈,还珠格格,那是琼瑶阿姨编出来哄你玩的,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还珠格格。”李童笑了起来。
“别笑啊,我可是认真的。北京才能实现我美好的梦。”钟凝也憧憬着。
“听说上海很热,那里的人会被晒黑,还会起小痘痘。”
”听说北京很冷,也很干燥,那里的人皮肤会裂口。”李童也继续说着。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了,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黄昏的风吹着他们的头发,送来琼花的清香。他们各自默默的想着,“为什么他{她}和我想的不一样。”
岁月匆匆。很快就要高考了。
“你准备报考什么学校?”回家的路上,钟凝忽闪着大眼睛问李童。
“当然是上海复旦了。”李童兴奋地说。钟凝的目光暗淡了下来,但是李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仍然很兴奋地说:“东方明珠,我梦想的天堂。”穿着校服的李童像一株挺秀的青松,充满了活力。
“我要考北京大学,那里才有我的梦。”钟凝看着天际那一抹红霞,忽然有些伤感。九年了,李童和她朝夕相伴,如今,为了各自的梦想,他们要分开了,忧郁如同夜雾,笼罩在她的心里,浓的化不开。
“你不怕我再遇到坏人吗?”钟凝有些不甘心的问。
“你要去的可是首都啊,没有哪里比北京更安全了,在那里,我不需要担心你的安危。因为那里没有坏人。”李童竟然笑了。
霞光照在钟凝身上,她穿着白裙子的身影,像极了一株琼花树。散发着淡雅的清香。
“你不能和我一起去北京吗?”钟凝想问,但是没有问,因为她怕李童也会问她不会一起去上海吗,上海,她不喜欢那个城市,也不想为了李童放弃她多年的梦想。
七
初冬的扬州,有些冷。树叶子早已经落光了,光秃秃的树干有些落寞的立在路边。钟凝和李童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们舞蹈班的集体舞烟花三月,被扬州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选中了。”钟凝兴奋的说。“我们的服装是白色的琼花瓣,非常漂亮。”钟凝唱了起来,“……二十四桥明月夜,牵挂在扬州……”白色的风衣在轻盈的飘动着。
夕阳的余晖洒落了一地,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好长。她的心里充满了热切的期待,似乎冬天也不再寒冷。
“我们跆拳道会馆的表演也被选中了。”李童的声音却没有足够的热情。
“你好像并不开心呢,为什么啊?”钟凝不解的问。
“那是他们的事,我已经不学跆拳道了。”李童淡淡地说。
“为什么呢?”钟凝的大眼睛闪着疑问。
“我和同学打架了。所以不再学习跆拳道。”李童语气忽然有些激动。一向乖巧的李童也会和同学打架,钟凝实在是不能想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钟凝有些着急了。“你怎么会和同学打架呢?”
“他说我是日本人的走狗,我气不过就打了他。”李童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那天,我们跆拳道会馆练习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我要赶着去上作文辅导课,就没有换下练功服,直接去了作文班。结果一进门,一个同学指着我就骂日本人的走狗,汉奸。我气不过,就打了他。”
“学跆拳道跟日本人扯上什么关系,这是哪跟哪啊?”钟凝更加迷糊了。
“他们说跆拳道是日本的武术。所以骂我。”李童愤愤的说。
“呵,怎么可能啊,跆拳道是韩国的,日本那是空手道,这些人真的是疯了。”钟凝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反正我不学了,随便他们怎么说。”李童继续说着。
“提起日本人,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我姑姑的丰田车加不上油了,她只好用油桶去加油站加了油,回来自己给车加油。这还不算,前几天开车上街,居然给一群人围住,把车给砸坏了。警察把砸车的人抓了起来。可是姑姑把车丢在车库里,不再开出来了。”
“哎,抗日的情绪我们可以理解。问题是错不在我们。”李童无奈的说。
“你说,我们会和日本开战吗?”钟凝有些担忧地问。
“这是国家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呢?”李童看着钟凝,她那美丽的侧影像极了艺术剪纸。
“我姑姑家我的表哥在服兵役,如果开战,表哥肯定是要上战场的。他家已经是三代单传了,我不希望他有什么事,虽然我也希望他能为国效力。”钟凝的语气开始忧伤起来。
“这不是我们能力之内的事,还是不要想了,想点开心的事吧。”李童拍了拍钟凝的肩膀,安慰道。“春节联欢晚会上的表演,你要加油啊,我不能上台表演了,你就代替我一起上台,记住,你是代表我们两个人的。我会在台下做你的啦啦队,一直支持你。”
“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练功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提到晚会的表演,钟凝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夕阳里仿佛一支曲子,周而复始的演奏着。
终于等来了春节晚会这一天。钟凝早早的就化好妆,带上演出服装,早早的就来到演播大厅。心情既兴奋又紧张。舞台上灯光亮了起来,五光十色,如梦幻般迷蒙。主持人穿着节日的盛装,来到台上报幕。一个一个精彩的节目把舞台装点的风光无限。
“……下面请欣赏舞蹈烟花三月,表演团队阳光舞蹈教室,指导教师罗素……”终于等到上场了,钟凝的手心里满是汗,心中暗想,我一定要好好表演,展现出我们扬州人的风采来,不会让李童失望的。
“牵着你的手相别在黄鹤楼,波涛万里长江水,送你下扬州……”优美的乐曲响起来。钟凝和伙伴们踩着轻盈的舞步,从后台走上那个期待已久的大舞台。一张张充满朝气的笑脸,像一朵朵美丽的琼花,灿烂的盛开在舞台上,将晚会的气氛推向高潮。那美丽的舞姿深深的印在了李童的脑海里。
八
这年的夏季,他们都收到了他们向往的学府的通知书。钟凝在欣喜之余也夹杂着淡淡的忧伤。因为这意味着她和李童的相伴走到了终点。九年的相伴,李童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可是为了他们各自不相同的梦想,他们选择了追寻梦想。
八月末,丹桂飘香的季节,钟凝收拾好行囊,准备去兴旺超市和李童告别。她找出了白色的连衣裙换上,把秀发挽起来,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辫。
可是来到超市门口却愣住了,兴旺超市已经换了牌匾,大红的招牌写着财源超市。这让钟凝有些不知所措。等走进超市,看见的也是陌生阿姨的面孔。
“请问李童在吗?”钟凝小心的开口了。
“李童?谁是李童?”那个陌生的阿姨不解地问。
“就是这家超市的儿子呀。”钟凝感觉有些窒息,她是谁?怎么会不知道李童。
“他呀,噢,这家超市卖给我了,他们家搬走了。”阿姨回答着。
“搬走了?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钟凝急切的问道。
“姑娘,你是他什么人啊?怎么连他搬家都不知道。”阿姨审视地看着钟凝说。
“我是他的同学。我要去上大学了,来和他告别,他没有说过他要搬家。”钟凝失望的说。
“你说的那个李童,也就是原来超市家的儿子,考上上海复旦大学了,他们一家搬去上海了。才走十几天。”阿姨说。
“他们还会回来吗?”钟凝有些难过的问。
“也许不会吧?他们的超市不是租给我的,是卖给我的。再说了,上海总比扬州繁华,虽然扬州是历史名城,可是终究不能跟大上海相比呀。”
后面的话,钟凝没有听见,怎么走出超市的,她也不记得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李童走了,而且是不辞而别,而且不会回来了。九年的情谊,就像一缕青烟,消失的那么彻底,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风吹乱了钟凝长长的秀发,尽管秋风并不是很凉,钟凝却感到刻骨的寒冷。
九
大三这年,元旦这天早晨,钟凝正在用手机看新闻,忽然看见这样一则新闻“2014年12月31日晚23时35分许,上海市黄浦区外滩陈毅广场发生群众拥挤踩踏事故,致35人死亡,42人受伤。事故发生后,上海市连夜成立工作组。相关部门领导要求全力做好伤员抢救和善后处置等工作。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上海?钟凝的心忽然就揪紧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李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来不及多想,钟凝抓起外套,拿起挎包就冲出了门,直奔火车站而去。这天正好是元旦,旅客非常多。开往上海的火车车票已经售空,她急的想要哭。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妇女拿着手机边走边说,“儿子,你已经买好回家的车票了啊。那我就不用去你那里了,我这就去退了火车票。北京比上海冷得多,你可要多带几件衣服啊,当心着凉……”钟凝一听,喜出望外,急忙走过去,“阿姨,您的车票是去上海的吗?”“是呀,但是我现在不用去上海了,我的儿子回来了。我这就去退票。”阿姨还在继续往前走着。
“阿姨,我正好要去上海,买不到车票。您就把车票直接转让给我吧。”钟凝跟在阿姨身边继续说。
“那好啊,我也不用去退了,麻烦。”钟凝掏出钱包付了款。朝着候车室跑去。
当火车到达上海南站的时候,已经是二号的上午十点多了。走出车站,钟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这么大的上海市,到哪里去找一个人呢?
经过一夜的长途颠簸她感到又累又饿.走出火车站,准备找地方吃点东西。看着火车站旁边那成排的饭店,忽然一家扬州餐厅引起了她的注意。大上海还有扬州餐厅。她走了进去。
“您好,一位?…钟凝!”服务生迎了上来,话说了一半,忽然喊了起来。钟凝定睛一看,“李童!怎么是你?”也惊呼起来:“原来你在这里!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