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回家】姐姐,我带你回家(征文·小说)
当时,密密麻麻的百元大钞飞飞扬扬地从天而降时,这奇景引起了大量的市民围观,110及时出警后,很多市民主动的交出了捡到的钱,还积极配合维护现场次序,共收回人民币15万元,警察一并交给我的还有兰留下的一个箱子。
最后警察说,出于人道主义,医院里有义务志愿者对死者进行了整容,你可以去看看。
在太平间,当那张白布慢慢揭开时,我看见兰那么安静地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她身上穿的,就是几年前她离开家去深圳的那条蓝色碎花裙子。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数个夜晚的睡梦中,我的眼前不停地幻觉着晃动着兰的影子,不停的交错着,她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呀飞,那么的轻盈,她一会儿咯咯的甜笑,一会儿又似乎在啜泣,她的声音那段时间似乎总在我耳边萦绕,那么柔弱而疲惫:“弟弟,我好累,我走了,我去陪养父去了。”
醒来,总是泪湿衣襟。
兰的箱子里留下的东西不多,作家路遥的一本《平凡的世界》,里面夹了两张照片,一张当年我们照的全家福,还有就是一个男孩子的照片,里面有一张医院诊断书,更让我意外的是拆开一个信封里面竟然有一张兰当年与我一同参加高考的录取通知书是一所知名的重点大学。
在那本厚厚的日记本里,记录了她在深圳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原来兰来深圳就是她的同学设的一个骗局,那个同学其实在一个非法夜总会里,暗地里干着出卖色相的勾当。兰刚到深圳就被软禁失去了自由,兰反抗绝食都用过,一个身陷囹圄在异地他乡的弱女子势单力薄举目无亲,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在一个夜晚,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兰还是被一个老板糟蹋了。
事后,兰看着床单的那抹鲜血欲哭无泪了。老板扔给了兰三万元钱,而那个同学趁机给兰洗脑:“兰,看,三万啊,在我们那个穷地方,有人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深圳的普通工作一般就一千多点,你承担得起你全家的开销吗?你家里还有那么多的欠债,你的弟弟读书都要大把大把的花钱,而你母亲呢体弱多病,她还能活多久,你忍心让她一辈子到死都享受不了一天清福吗?再说了,深圳离老家十万八千里的,哪个晓得嘛?这里有很多外地来的女孩,做几年回去挣到钱就找一个男人嫁了,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后来,兰在她的日记里写到,深圳,是不会相信眼泪的。不是我可以选择愿不愿意的,而是没有选择,一是当时没有自由,再有她同学的话也对,家里有沉重的生活压力,而这份压力又必须是她来面对的。
兰脱去了从家里穿来的碎花裙子,开始适应一种新的生活。
其实在兰的生命中出现过一个让她爱得刻骨铭心的男人,兰在日记里称呼他为君,君的父母很有钱,他在深圳负责管理一个分公司,君高高大大的很帅气,兰形容初次见他就联想到了周润发。
那天君被几个朋友生拉死拽去的,朋友都点了几个小姐陪酒唱歌,兰正好陪君的。为了多挣几个小费,那几个姐妹一个个都盘坐在男人的大腿上风情万种地发嗲,发挥着浑身解数,而只有兰面无表情的和君陪坐在那里。
气氛有点尴尬。
但是君说那样看起兰来就有一种冷艳的美,君就提议说包厢里太沉闷了,到楼顶透透风吧。
兰后来回忆写道,其实那晚他们在楼顶几乎都是沉默过来的,只是看着城市璀璨迷离的灯光出神,君只说了一句:“我感觉从你的眼里看到了单纯,这种单纯不可能装,它是与生俱来,他依附在了你的灵魂里!”
兰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了泪水,君温柔地伸手为她拭去。
缘分往往就是这样的奇妙,兰为了君的一句话,君为了兰的那几颗泪,就动情了。
君对兰特别的好,他了解了兰的经历后,并不介意反而还非常同情,兰很快就离开了夜总会,他们相恋了。
兰写道,她度过了一段最美好的爱情时光,君带她旅游了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不同的人情风俗;君也很宠她,衣食住行都把她照顾得好好的,她在君的呵护里就像真正的孩子。
但是这段感情兰一直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总感觉它就像肥皂泡总有一天要破灭的。
不久,君的父母就得知了消息,他们坚决反对,不门当户对不说,兰的那段经历也是万万的不能让他们接受。
兰争取过,曾为了她的爱情一次次的在君的父母面前下跪保证,但是他们不为所动,而君也以死相逼,绝食割腕的,但是他的父母决绝的说,要死就一起死,也不会接受一个风尘女子让列祖列宗蒙羞。
兰在总结这段感情的时候写道,真正爱一个人是希望他快乐着的、幸福着的,这份祝福包括了对他的亲人,而她也感叹,一个在风尘中的女子是很难遇到真爱的,但自己却幸运的遇到了,不被祝福不是君父母的错,错在自己,也或是是命运,而爱情对她来说已死。
最后,他们给了彼此最真的祝福分手,君调离了深圳,而兰又再次回到了夜总会。后来兰经常会焦虑,有时候还有幻觉,她经常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眠。医院诊断下来,她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还加轻度的精神分裂症。
而这一切,千里之外的我和母亲却一无所知。
兰,我的好姐姐,你对家里总是报喜不报忧,你扛下了所有的苦难我们都不知道,却始终用微笑面对你的亲人,你挺起了稚嫩的脊梁撑起了我们的这个家,你的精神就像你的养父一样,人性中闪动着善良的光辉。你的死我要负很大的责任,我终生都会愧疚,带着忏悔直入黄土了。
兰在日记的最后一页说:“弟弟,我的浑身上下都是脏的了,非常对不起!给你给母亲蒙羞了,我好想你们,想我的家乡,但是我没有脸再回去了。或许,我只能以死的方式来解脱,带走给你们的耻辱,可是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和妈妈,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啊还有,我放不下丫丫,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供她读书供她成才。”
十
那个下午,我带着兰的骨灰盒登机,对于深圳这座城市,我不想回首。
姐,我带你回家了,你不用那么累的孤零零的在这里了,家里有母亲有我,还有那一山一水都是你不离不弃的陪伴。
两个小时后,我在成都双流机场下机后,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五十多公里的简阳市草池镇。
车子顺着绛溪河的公路依附沿河而上,远远地遥望见了兰舟桥。桥上已经挤满了人。我泪眼婆娑中,依稀看到了马石匠,看到了老校长,看到了母亲,对了!最前面那个扎小辫子的不是小丫丫吗?红领巾在迎风招展,是那么的鲜艳!
……
在一个早晨,我走进了老校长的办公室,把口袋里的一捆捆钱倒在了他面前,在他惊愕的目光里,我平静地说:“这里有十五万,用这些钱修一幢漂亮的教室吧!”
出来的时候,正是下课时间,经过操场的时候,一个个娃娃像蝴蝶在到处飞着跑。
我迎着那抹最柔和的阳光望去,在那光芒中,我依稀看到了兰在冲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