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来庆(小说)
媳妇一天在关林庙会上见了一个老乡,这人没有正经主意,一辈子嫁了一家又一家,到现在也没个主,孤身一人到处晃悠。媳妇就把她带回家,叫她来摊上闲哄,一个人总可以抬把手干点活。她也算勤快,一天手脚不闲,媳妇和那人一商量,也给她付工资。时间长了,接触多了,觉得她这人也不赖,心眼不瞎。媳妇就有了想法,来庆一个人过也怪可怜的,就想给他撮合一下。想法一说,这人笑着说:“你咋还起这念头,老是顾怜着他这个死来庆?”
媳妇急了就说:“先不说其它,你只说你愿意不愿意?”“这事看你说的,那可不是一个巴掌的事嘛!”媳妇一看有门,就先给了她一些钱,又买了几件好看的衣服,又到美容店里整理打扮了一番,像变了个人,就跳上卢氏的班车引回家了。
回来后,媳妇给死鬼来庆说了,可来庆死活不愿意,说一个人过也惯了,她来了俩人都不太适应,老别扭。媳妇说,看你那死性还想咋哩,我看人家不错,心肠也好,知道过光景,也体贴人。人家都来了,应承了吧。我的话你还不听吗?来庆没法,只好点头了。
媳妇说,那也不看好了,看好不如撞好,今儿个初六就是个好日子,咱今儿就办。来庆说:“那你也不叫我接触一下了解了解。”媳妇说:“今儿黑想咋了解就咋了解。”来庆说:“光说我哩,你也不跟人家说说,通通气,今儿就办,那她要不愿意咋办?”是呀,光说哩,人家不愿意也是白搭。媳妇就又去跟她说了,也是这样的口气,也是这样的话。这人说只要人家没意见,我都到这一步了还有啥好说的。
听说来庆要结婚,还是媳妇的媒人,本家里的还有邻居们大人小娃都很惊奇。
不管人们怎样惊奇,媳妇还是叫他俩到乡民政所办了结婚手续,换上了在洛阳买来的新衣服。又叫来庆拿着鲜花来接这人。都五十出头的人了,鲜花簇拥,很是新鲜的事,就围上了好多人看热闹。
他们在热闹的氛围中上了车,在一阵鞭炮中进了来庆的家门。
寂静的小院里顿时热闹起来,门上早已贴上了大红的对联,包饺子煮饺子吃饺子的,还有不少是来闹房的,院里屋里新房里到处是人,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洋溢着喜悦。
吃了饺子,入了洞房,人们就都散了,只剩下一对新人。媳妇则在厨房里忙着。可来庆在新房停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他想和媳妇在一起,媳妇火了,现在了你不回屋想咋?回去,快回去。说着连推带拉把来庆拥进了屋。夜里,媳妇不放心,硬是在新房外等了一夜,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媳妇也就叹气了一夜黑。
没有过几个月,这人就跑到洛阳告状了,媳妇劝她,说了好多好话,还答应再回去说说来庆。要来庆好好待这人。劝归劝,俩人还是过不下去,主要是来庆,终于他们就散了。这也真是枉费了媳妇的一片苦心啊!
原想着给来庆说个媳妇,他就不可怜了,看来他就没这福。看来还得像以前一样得操心他,管着他,有啥法子啊!
六
生意越来越好,只是人老是忙。半夜十一二点睡不了,三四点就又要起来,白天吃饭的人太多,就没有闲空,淘米线。煮米线,拉水买煤,洗碗涮锅,一天俩人老是觉得乏。再乏,一开始数钱,数那一叠叠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红色的绿色的票子的时候,简直就是一种美妙的享受,那感觉太爽了。这时,什么乏呀累的全没了踪影。有的只是一种美的享受。那时,他们就陶醉在一种幻觉里,象喝醉了酒,不是神仙胜似神仙。是的,得空就赶紧去医院检查,她咋老是没动静,怀不上。有了小子这钱不就有了地了吗?他还得意地想着。
后来生意越来越好,票子越来越多。门面也大了,就雇了几个人闲哄。存折上的数字四位变五位,五位成六位。媳妇的私房也多了,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一来二去竟也有近十万之多,全部拿回去,双喜大了,要盖房子,要盖就盖楼房。她也得意地想着。
这些,那人当然也知道一些,还是睁只眼闭只眼,装聋作哑。
这天早上,红日白云的,他俩心情也是格外好,干活很是有劲头,满面笑容,春风迎客。
媳妇正在灶间忙活,那人也招呼着几个雇员忙活。外面摊上来的吃客已很不少了,几个人车轮子一样忙得团团转。有人喊:出来卸煤。那人急忙出去,刚上马路,迎面一辆卡车呼啸而来,只听“叽--吱--”的响声,人们回头,人已在车轮下了,鲜血从头、腹流了出来,瞬间染红了衣服,染红了柏油路面,惨不忍睹。
警车来了,拉线,拍照,保护现场。
随着警报声,急救车闪着双警灯来了,伤号被抬上担架送进车里,量血压,查心跳,数脉搏,扎液体。一会儿,急救车又随着警笛声淹没在车流中。
医院急救科里,医生护士还有媳妇一阵忙碌之后,伤员送进了手术室。隔着手术室的小玻璃窗媳妇使劲往里张望,除了医生护士紧张地走来走去,什么也看不见。
媳妇无力地歪倒在手术室门前的椅子上,像身体一样感到无助。
几个小时过去,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亮了。
医生出来,摇了摇头。护士出来,也摇了摇头。
媳妇没有哭,也不会哭,也哭不出来,痴瞪着眼,随着车子进了太平间。
料理完后事,领了三万元赔偿金,再也无力去打那官司,一切随风去吧,
生意关了门,浑身无力,没有心思去想,想那些让人烦心的心思。这一阵子,肚子总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到医院一检查,是胃癌,也是晚期。几天几夜,不吃也不喝,人都变了形,想了娘大想孩子,想了他也想了他。日他妈,算老子倒霉。想通了,终于想通了。把所有的钱都带回去,给双喜盖房子。胃一阵一阵的巨疼,她只好双手紧紧卡住,额上的汗珠流下来她也顾不得擦,虾米样蜷曲在床上......
旧房扒了,整理好地基。拉砖,买水泥,请施工队,画图纸,放线。胃疼,好疼。砌墙,打顶,粉刷,整管线,铺地砖、墙砖,水管工、防水工、木工、油漆工都来了。还是疼,脸色刷白,汗珠满脸。沙发、电视、餐桌餐椅,席梦思,空调,太阳能热水器还有各种炊具各种用具都齐全了,灯也亮了。剩余的钱,也打进双喜的卡里。
她的病越来越重了。的确,她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抽丝一样被可恶的癌细胞掏空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来庆懵了,他很是自责,为啥我就没看出来,一点也没有察觉?不管咋样,说啥子都晚了。哎!
“黄雀楼里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媳妇死后,来庆把媳妇的相片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吃饭的时候总要先让她吃,天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