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得了胜，不再追究了，还柔柔地笑了。但我却有点不甘心，过了会儿反过来问：“那么你呢，谈过没有？”
　　 小芬看着我，脸孔又微微有点羞红，说：“没有。”
　　 “不会吧，你长得这么漂亮，气质也好，追你的人肯定不少，怎么会没谈过恋爱呢？”我有点言过其实地夸奖她，女孩子嘛，反正总是喜欢听好话的。
　　 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说：“真的没有，好像一直没有喜欢的人出现过。”
　　 我厚着脸皮问：“那么现在呢，出现了没有？”
　　 她红着脸低下头去，摆弄一个茶盅，沉默片刻，说：“欸，我跟你说，我喜欢比较文雅、有修养的男孩子。”
　　 我扑哧一笑，追问道：“那么你觉得，我看起来是比较文雅、有修养的吗？”
　　 “嗯，差不多。”她抬起头来说。
　　 于是我也优雅地笑了笑。然后就优雅地去拿东西，回来后，又聊了会儿。大约九点半的样子，我们离开了，我很优雅地招呼三轮车送她回家。其实是她哥哥的家。
　　 又过了几日，好像是周末（其实，我反正单位去不去无所谓，主要是她的周末，一周休息一天），她打了我电话，约我晚上出去走走。我反正没事，就愉快地答应。晚饭后，我们各自从家里出发，到了江边某个地点等候。我没花几分钟就到了，倚着栏杆等了一会儿，她也出现了。她穿了一件蛋青色的圆领无袖衫，下面是黑色的紧身短裙，黑色的高跟鞋，总有七八公分的跟，这样她的身材就显得高一些了。她走过来时，我感觉眼睛一亮，这样的打扮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显然她也有几分自我满意。
　　 我们沿着江滨西大道散步。但不知为何，我的心情有些低落，也许跟这两天的遭遇有关吧，去应聘了一家单位，又没有成功。一开始她的情绪倒是很快乐的，但就如同一部和声由于缺乏配合而没有演奏下去，终于她也变得有些闷闷不乐了。好在散步也不太需要多说话，两只脚如同机械般地会自己移动。大部分时间我们并排着走路。我感觉到，她似乎有意无意地老是将手或者肩膀碰触到我。
　　 后来，路上的行人多起来了，我也许是有点顾虑会碰到熟人，就走得快一些了，而她呢也许脚有点累了，就有些跟不上，差不多落下了三四米。突然，她说：“你等一等嘛，我走不动了。”我回过头去，只见她索性蹲下身来了，脸憋得有点红，还有些气喘的样子。
　　 我只好站下来等。可她依然蹲在那里，我就只好走回去。等我靠近了，她伸出一只手来，脸色红红地说：“站不起来了，拉我一下嘛。”语调里有点撒娇的意味。我只好去拉她了。她这样蹲着的姿势，衣服领口下面的那一条很深的沟以及一大片白皙的胸脯就在我面前暴露无遗了。我有点心跳加速，拉住了她，头却下意识地赶紧别开了。而她似乎还想蹲着，我费了一点力气才将她拉起来。起来了后，她似乎还想让我拉着，手有点粘乎。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她的手放开了。她却有点生气了，做出不理我的样子。
　　 我呢，又往前走去。可这时候，很奇怪地，脑子里却不停闪回着她胸脯的那一大片白，身体突然地就有了反应。我感觉到下面硬邦邦的，穿着薄的夏裤，实在是有些不雅，就转了身贴着栏杆朝向江面。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发烫，我想肯定很红了，但幸好是傍晚，天色正在一点点暗下来，不容易被她发现。而她也许以为我是在欣赏江景呢，也在我身边凭栏站了下来，不说话静静朝向江面。夜晚的富春江确实很美，但我并没有多少欣赏的心情。过了会儿，我身体恢复常态了，就转身向她，说：“我们再走会儿吧。”她说好的，有点冷淡样。
　　 我们又走了一阵，话越来越少。她就说：“回去吧，我们慢慢走回去。”这样我们就朝她家的方向走去。也不是很远，十来分钟的路程。到了她家楼下，两个人不冷不热地道了别。
　　
　　 五、
　　 因为工作不如意，我家里人也在为我寻思出路。适好前段时间，我姐姐家买下了一个店面，就在她家附近的十字路口，大约六七十个平方，装修一下，可以搞成上下两层。因为该地段目前还比较冷僻，不太容易出租到好价格，空置了好几个月。这阵子，家里人就考虑，或许可以开一个茶吧，如果我不想上班了，可以自己去经营，总能解决一下生计。我虽然自己一边在找工作，但对于家里人的安排，也没有反对。
　　 其实，我和小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茶吧已经开始装修了。见我们两个人有了点眉目，有一次我姐姐就笑说：“我看小芬会做生意的，到时候你们两个人一起开吧，房租费给你们便宜点。”
　　 我含糊地说：“开不开得好还不知道呢。”
　　 我姐夫在一旁也笑道：“开始给你们便宜点，生意好的话还是要正常收的。”
　　 装修完全是由我姐夫在监理，还包括设计和采购，而我几乎不太去看的。有一次聊天，我跟小芬提到了这事儿，她倒是表示出了一定的兴趣，这样第三次约会，我就带她去看了看。上下分隔的楼板已经铺好了，正在弄墙和地，接下来是油漆，桌、椅等物品的采购以及电灯、空调的安装。适好我姐夫也在现场。我姐夫拉着一把卷尺，这里那里量量，一边说：“按照这个进度，九月份就可以开张了——到时候小芬由你来管店，怎么样？”
　　 小芬笑笑，说：“我不懂的。”
　　 “不懂可以学嘛，比东平总要好一点。”
　　 小芬脸红着，不接话了。我也不接话，看了一会儿，带着她走了。
　　 因为我的淡定，我们的关系进展有些缓慢。但很快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心生感动，并从心里面感到了她的好。我到省城杭州玩了两天，住在一位大学同班的男同学那里。回来那天，看到我姐姐在洗两条硕大的黄鳝。我姐姐说：“知道怎么来的吗？”
　　 我问：“怎么来的？”
　　 “是小芬送来的，昨天晚上。”我姐姐笑眯眯说，“说是野生的呢，拿来给你妈补补身子的——是她姐夫在田沟里抓的，她姐姐拿了几条过来，她挑了最大的两条送过来了。”
　　 我突然想到，走之前给小芬打电话，无意中说到我妈的事，我妈扭了一下脚，身体比较虚弱，这几天在养伤。
　　 我姐夫调侃道：“看来小芬蛮喜欢你的，东平你真有福气！”
　　 我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那是我有魅力吧。”
　　 隔天我们又约会了一次。不是最后一次，但却是跑得最远的一次。那天傍晚，她打电话给我，说晚饭后一起到她姐姐家去。我问：你姐姐家在哪里？她告诉我一个地名，是在远郊乡下，十多公里远的地方。我问怎么去呢？她说她骑电瓶车，问我会不会骑，要不我带她或者她带我。说实话，我几乎没骑过电瓶车，又不好意思让她带，就说可以骑我姐姐的电瓶车。我姐姐不太放心，问我原因，我直说了，她就很支持，只是叮嘱要小心。
　　 一路上很是开心。我们一前一后，骑着电瓶车互相追逐，一会儿我在前面，一会儿她超上来了，远远地把我甩在后面，又在某个地方停下来等我。她有点疯张，一反往常的文静，而我呢，也好像暂时把压抑抛却了，特别得开怀。我想开着车运动可能是一方面因素，还有一个因素或许是沿途乡村的景色，让久居城里的我感到了放松。
　　 她姐姐家在靠山边的一个小村落里。房子比较简陋，但屋前屋后的空地很大，还有很多树，柿子树、桃树什么的，自然环境很美。她姐姐、姐夫很客气地招待我们，切好了西瓜，泡了茶，还拿出瓜子、糖果来。她姐夫是个瘦瘦的三十左右的老实农民，除了种地，还在附近私营厂里打工，而她姐姐块头有点大，人有点乐乐呵呵的，相貌可不如她。她姐姐大她五岁，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在家做主妇。在屋里坐下来后，小芬逗着三岁的小外甥玩，我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姐姐、姐夫闲谈。而她姐姐看我的那种眼神，似乎已经有了一点亲戚的意味了。
　　 玩了一个来小时，我们出门了。一路上又是你追我逐地骑着车，很是开心。天是有点晚了，但月光甚是清亮，还有电动车的灯光照耀，把前方的路面照得清清朗朗。公路大部分沿着江岸，也有一段贴着山边，柏油铺砌，十分平坦。走了大约一半路的样子，已经冲到了我前面的小芬突然停下来，靠路边支好车，站在边上。我开到她近前的时候，她说：“欸，我们歇会儿吧。”
　　 我说歇什么，一忽儿就到家了。
　　 她手一指，说：“喏，看那边，很漂亮吧。”
　　 她指的是一处江边的风景。一道垭口低下去，看得见波光粼粼的江面，岸边一长片芦苇，在夜风里轻轻摇曳着。其实也就是很普通的一道风景，但因为有了月光的抚弄，似乎还真的就有了几分浪漫的情趣。我说：“是挺漂亮的呢，那就歇会儿吧。”我把车子停下来，支好，就在她边上站定了。
　　 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却是叠在一起的。我感觉到了她的呼吸声，她的灼热的身体在向我逐渐靠拢，我也就颤动着迎合了上去。我把她搂在怀里，摸索着，然后就亲吻在一起了。说实话，这还真是我第一次亲吻女孩子呢。我有些激动，但感觉亲吻的味道似乎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我闻到了一股瓜子的味道，还有一点西瓜味，而在这两种味道的后面，隐隐还有一点鱼的腥味呢。但我又不想放开，就继续拥吻着她。她丰满的胸脯紧紧贴着我，让我感到了一种软乎乎的异样的温暖。我探索着想去抚摸它，可是她不让，我就只好停止了探索。因为她完全扑在我身上，后来我感觉到双腿有点累了，就往后面倒退了一步，却不料后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大，把我们吓了一跳，就赶紧分开了。回头就着月光一看，原来我把她的电动车碰倒了。我们就哈哈地笑了，然后扶起了车，继续上路。回去的时候，我们大部分时间就是并排着开的，夜色中我看不清她的脸色，但感觉到自己的脸是有些热腾腾的。倒是不大说话。到了进城的地方，我扭着头说：“欸，这是我的初恋呢！”
　　 她说：“我也是。”
　　 我冲她笑了笑，她也冲我笑了笑，很是甜蜜的样子。
　　 到了她家楼下，她停好车，要走上去了，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我一眼。我笑着说：“上去吧，还有得是以后！”她顽皮地一笑，噔噔地上楼去了。
　　 我回头往姐姐家开去。我感觉今天真的是很开心，然后就想，为什么平时要压抑自己呢？这样开开心心不是很好吗？至于爱情，我也觉得很美好。
　　
　　 六、
　　 这个故事很快就要结束了。我和她最终没有谈成。是这样的，我前面说过，我一直都在找工作，其间又去应聘了几家单位，有老家县城的，也有省城杭州的，反正杭州和老家县城的距离也不算太远。没有关系，在小城市实在不容易找到比较理想的工作，相对还是大城市机会多一点。
　　 应聘了几次都不成功（好单位进不去，差的不想去），我真有些心灰意冷了，甚至有时候自暴自弃，真的有开茶吧的打算了。然而八月中旬，我突然成功应聘了一份较为理想的工作，是在杭州的，一家还算有点名气的合资公司，做业务代表。录用电话一接到，我喜不自禁，第二天就跑去报到了，旋即又被派到了省内一个地级市。和小芬的恋情，就此告终。
　　 上班一个多星期后，接到了她的一个电话，我敷衍着说，有事暂时不能回去了，然后就随便聊了几句，也没说到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如是两次，就不再接到她的电话了。
　　 茶吧最终由我姐姐自己开了，本来她做豆制品就已经厌倦了，也想换换行当。装修快完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某天夜里，装在外墙上的一只空调外机被人整个偷掉了。我姐夫报了案，百思不得其解（外机里面有铜管，说不定哪个小偷有偷去卖铜的动机，但满大街都是空调，也没见谁家被偷啊）。没有任何线索，警察也无可奈何，最终成为无头悬案。不过，我姐夫怀疑，可能是陆培根作的案，这家伙脾气倔，可能认为自己妹妹被耍了，就拿空调出气。所以，那次我回到家里，被姐夫、姐姐好好说了一顿。
　　 我没怎么反驳。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还是不对？只是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偶尔还是会怀念跟小芬在一起的时光，那次江边的局促，那个月夜的浪漫，以及那个躺在屋顶上看星空的抒情味十足的夜晚，回味真的非常美好。我想，之所以遗憾地成为了回味，大概是因为我不愿意自己的人生总是被人安排，被人怜悯，并且从此看不到什么希望吧。
　　 而时隔多年，我的人生依然显得暗淡，而爱情的路上，再没碰到过一个对我如此倾心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