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雾里看花(小说)
“我听着呢,妈你说吧。”我尽量稳定了一下情绪。
“浩然,他不是我们的儿子。”婆婆停顿了一下,“我是他的岳母,也是她的养母。浩然是孤儿,他五岁时我们家收养了他。我和江月他爹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就想要收养个孩子,听老一辈说没准这样能“带”来孩子。收养了浩然两年后,我真的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就是浩然常跟你提起的妹妹——江月。”
“江月,她——”
“浩然一定和你说了,江月死了。是不是?”
“是啊。可是他们又怎么会……?”我彻底糊涂了。
婆婆有些哽咽,但还是和我说出了那些往事。
原来浩然和江月打小感情就好,两小无猜的长大。浩然感激养父母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不仅学习刻苦,也分外地懂事,对自己的小妹妹更是特别呵护怜爱。江月在父母的骄纵和哥哥的庇护下长大,阳光纯真,却也十足的任性。浩然研究生毕业时江月刚迈进大学的校门。在大学里,江月有了自己的初恋,后来意外怀孕,对方却提出分手。江月不听家人的劝告,毅然要留下孩子。婆婆他们没办法,让她休了学在家待产。浩然那时刚有了女朋友,时常来家里看望江月。一次和江月无意间聊天,说漏了嘴,江月知道了浩然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从此,江月像换了个人,总缠着浩然,也因为浩然除了工作基本都在陪着江月,无暇顾及到女朋友,浩然和女朋友两个人草草的分了手。
“其实,江月一直喜欢他哥哥,从小就喜欢。知道了浩然不是她亲哥哥就生出了别的心思。”婆婆的话在我意料之中。
“后来,江月就说要嫁给浩然。我和她爸都不同意。不想委屈了浩然。”婆婆停顿了一下,“可是她威胁浩然,不娶她她就自杀。浩然同意了!”婆婆在电话那头啜泣起来,“婚后一个月,江月难产离开了我们,留下了个女孩,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孩子——江若念,你和浩然结婚时若念三岁,一转眼……!浩然曾经答应江月,这一辈子只要这一个孩子。”
放下电话,我才发现,泪水早已把被子濡湿了一片。浩然——老头儿……我低声呼唤!
【六】
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擦干眼角的泪水,久不施粉黛的我把那些水水粉粉弄个遍,然后下楼去准备晚饭。还是每天那个点儿,十九点一刻,浩然推开家门。我像一只蝴蝶飞到他面前,给他递过去拖鞋,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心疼地望着他。
“怎么了,丫头?”浩然一头雾水。
“浩然,你辛苦了。”看他换完了拖鞋,我扑到他的怀里,好像过去的日子里从没有这样需要被拥抱。
浩然顺手抱起我,扔到沙发里,“丫头,发什么疯?今天给我做什么吃的了?快,中午陪客户吃饭,一口饭没吃上净喝酒了,饿死我了。胃疼……”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让阿姨端来一小碗清粥递给浩然。
“就你这煮粥的手艺,江氏一绝,蜂蜜的浓度刚刚好,喝了胃就不疼。”浩然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沧桑的脸绽出孩子一样的笑容。“怎么今天还改称呼了?叫老头儿挺好的。一听浩然这词,以为我妈来了呢。”浩然甩出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
“以后,我都叫你浩然,浩然——浩然——”我大声地叫着浩然的名字,有些甜蜜有些酸楚。
“吃饭吧?”阿姨说。
“好!浩然夫人,我们去吃饭吧。”浩然牵起我的手,向餐厅走去。浩然差不多每晚都会喝上一碗蜂蜜清粥,然后再陪我吃饭,即使吃得再少也陪我吃完,或者看我吃完。吃过饭,浩然去阳台上吸烟,我去放好洗澡水,每天都如此。唯一不同的是,今晚我想和浩然一起鸳鸯浴。浴室里,我们第一次在那么亮的灯光下面对彼此赤裸的身体。
“浩然,妈告诉我你的事了——”
浩然看着满眼晶莹的我,一伸手把我揽在怀里,“丫头,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真相,委屈你了。那年遇到你,你愣头愣脑的样子真的像极了江月。”
“你爱江月吗?”
“爱!但那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我也对不起江月,如果当年江月不是挺着大肚子去公司找我,不被车刮倒而早产大出血,她就不会死。”
“那——”我轻轻地从浩然的怀里抽身,“我呢?”
“遇到你,就像江月又重新活过来。起初,我一次次见你,就是在寻找安慰。后来,后来我真的爱上了你,我想这辈子要好好保护你。但我答应过江月,不再要孩子。我……我知道你多么希望能够有个自己的孩子,再等两年,等若念再大一些……”
“我们把若念和爸妈接来一起生活好吗?”我静静地望着浩然,“孩子的事儿我们以后再说。”
浩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他的唇抵达了我的唇。
【七】
我收拾好二楼的两间客房,亲自从东北老家把若念和公公婆婆接来杭州。若念已经十二岁了,出水芙蓉一般娇俏可爱,眉眼间却有几分和我相似,听婆婆说若念在老家成绩特别好。
我安排好若念的学校,又联系了古筝老师,让若念学习古筝,每天放学后一个小时。周六给她报了个演讲与口才班,上午10:00——11:00。有了这宝贝,我一天可忙碌了,陪她上课,陪她玩,陪她吃各色小吃,一下子我觉得生活有了声色。原本以为,新生活就这样顺利的开始了。没想到……
这天我把若念送去学校,回家后整理若念的书桌,无意间看到若念写的一篇日记,一下子让我的心跌入谷底。若念在日记中写道:我没有妈妈,这个女人对我那么好都是为了讨好爸爸。哼!我才不领情呢。可是我每天还要在爸爸、爷爷奶奶面前装作喜欢她。真的好难过!妈妈,你真的像爷爷奶奶说的那样,死了吗?你想我吗?你知道我有多不开心吗?这个女人每天把我的生活安排得满满的,一点也不知道我多辛苦。要是你还活着,一定不会这么对我。还有,爷爷奶奶也不像以前那么爱我了。他们和那个女人站在了一起,让我学这个学那个,还说都是为了我好。班里的同学嘲笑我普通话说得不好,还说我是没妈的孩子,没教养。这里的课程也和原来学的不一样,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我该怎么办?妈妈,虽然我没见过你,但是我好想念你……
我没有再看下去。
收拾好一切之后,我坐在窗前,回想这些日子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给自己定了目标,一定让若念接受我,叫我一声妈妈。我知道这有多难,但我要尽自己最大努力。
浩然和我说谢谢我,自己再不用偷偷打电话回家,也不用担心孩子生病,更不用借口生意的事回东北陪孩子了。原来那些让我生出疑问的一切,是为了这个心酸的往事,不是那个叫茉莉或者其他的女人!
婆婆和公公报了老年合唱团,每天成双入对开开心心的去文化宫练习、演出。我原来空荡的世界一下子色彩斑斓,烟火起来了。我心里时常想,原来一心要二人世界逍遥快活,可和如今比起来,这才是生活呀,这才是个家的样子。日子久了,我和若念的关系也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她来初潮之后我的细心照顾,让她上街的时候她主动挎我的胳膊了,我第一次享受到了做母亲的快乐。
生活的改变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我的诗歌接连续获了几次奖后,我成了某杂志的诗歌主编。要不是白若又打电话来,我几乎忘记了她。
【八】
见到白若的时候,我还没从烟火里走出来,唠唠叨叨说着自己几个月来忙得不可开交却苦乐掺半的幸福生活。
“你是来炫耀幸福的?还是来看我?”白若缩在沙发里,满身凌乱。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去,“白若,你还好吗?”
“五个月了,流沙,五个月你没理我,你知不知道?还问我!你看我好不好?你认为我好不好?”白若一连串的责问。
我仔细端详着白若,除了满身凌乱,又消瘦了,脸色很不好,灰黄灰黄的,尤其是嘴唇,一点血色没有。我伸出手触碰到她的指尖,“好冷哦,这大夏天的!”
“流沙,我——再不能怀孕了。这次流产,医生说子宫壁已经特别薄了,而且一侧卵巢有了病变,恐怕要切除。”
我看见白若灰黄的脸上淌满泪水。
“你不是一直都很小心?怎么会又怀孕了?上次你不是说再不会有意外?”
“我——”白若哽咽着欲言又止!
“说出来吧!会好受些!”我把脸贴在白若的手上。
“我想要一个和他的孩子,回到他身边我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我想要一个和他的孩子,然后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可是,怀孕之后,我舍不得离开他。我好想和他一起看孩子出生,看孩子长大,一起变老……后来他知道了这件事,一直不同意,让我做掉孩子。我知道,他怕我用孩子威胁他离婚。”
“然后呢?发生什么?怎么会流产?”
“你能想得到吗?他把这件事和他老婆说了,让他老婆来和我谈,我才知道——才知道更多的秘密。”白若的脸由灰黄转成煞白,身体也因为悲伤而颤栗着。我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她说下去。
“他老婆说很早就知道我和李儒川的关系,她一直没说破,是因为李儒川的处女膜情节。她和李儒川结婚时不是处女,李儒川知道后特别介意这件事。但因为李儒川是她爸爸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怕离婚会给他的政治前途带来负面影响,所以李儒川才忍了下来。开始李儒川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表面上对她非常好,只有私下里对她冷暴力。因为李儒川的苦心经营,仕途如意,步步高升,官运亨通,直到她爸爸退了休,李儒川才原形毕露,开始了追逐处女的脚步。”
“那她不在意吗?”
“她?她在意呀。她说好些年前就想过离婚,但是李儒川说如果离婚,他就把她的事公之于众,她又怕这些事一旦捅破影响到孩子的一生,给孩子留下阴影,所以一直忍到现在。她说,很奇怪李儒川竟和我在一起三年之久,出乎她意料,以前都是两三个月换一个。”白若说到这,干笑两声,脸因为被泪水浸着,阳光一照泛着惨白的亮色,“莎莎,你说我是不是瞎了眼睛。”
“不,这不能怪你。可惜他不能骗你一辈子,如果骗得了你一辈子,也算是爱情。”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她来干什么?就告诉你这些?”
“她说是他让来的,让她告诉我孩子不能要,他也不会离婚,如果我答应,他就给我一笔钱,然后和平分手。如果不答应,就什么也得不到。”
“她是个好女人。她说看我太可怜,才告诉我实情,让我死了这条心,对李儒川彻底的绝望,才是我最好的出路。临走时她留下了这张卡——五十万,还有我现在住的这套公寓也转到我的名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虽然这样,我依然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但因为伤心过度,所以没保住,为了这段孽缘,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这是惩罚!最可笑最可悲的惩罚!”
我不忍心直视白若的眼睛,那里得有多少悔恨和憎恶啊!她的泪水不停地滴在她和我的手上,那泪水是滚烫的,那是多少痛苦煎熬而成!
【九】
回家的路上,白若那张脸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她说再观察两个月,如果卵巢囊肿发展太快,就要手术。“再完美的开始,终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结局。”我在心里喃喃而语。
迈进家门的时候,温馨扑面而来。公公婆婆在客厅里看电视,若念听见我回来,急忙跑出来给我送拖鞋,还责怪我:“阿姨,我都饿了,你今天可违约回来晚了。”
“阿姨不好,今天有些特殊的事,所以回来晚了。请原谅我吧。”说着,我拉着若念的手,“你爸爸回来了吧?叫上爷爷奶奶,我们开饭喽。”
浩然因为曾经江月的原因,一直坚持八点之前回家,这几个月我虽然忙了,也信守这个约定,保证八点之前回家,今天确实晚了。回来之前,我已经跟浩然通过电话。
浩然从书房走出来,接过我的手包,“白若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吃完饭再谈吧。”
晚饭后,我和浩然谈了许久,关于白若,关于爱情,关于家庭。浩然只是摸摸我的头,告诉我永远不要过多干涉别人的世界,尤其是情感世界。
三个月后,我陪白若做了手术。之后白若离开了杭州,她说要去寻个地方,重新开始。
九月的阳光洒满阳台。我正在构思自己的第一篇女性小说《烟花深处》,电话响起来。一个来自云南的陌生号码。我踌躇了一下,并未接听。隔了几秒钟后,电话再次响起,还是那个号码。
我摸起电话,“你好,请问找谁?”
“流沙,我是白若。”清澈的声音传来。
“白若?白若!”我惊愕了。临走时她悲伤的声音还在耳畔,我一直担心她走不出阴影,如今……“你还好吗?听你声音,很好哦!”我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
“嗯,挺好的。我在丽江小城开了一个茶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烟酒都戒了,身体也好了很多。你呢?莎莎,你好吧?”白若的声音柔和、透亮,就像我们初相见时那样。
“流沙,你知道吗?他——入狱了。”
“谁?”
“他——”
“李儒川?”
“嗯。流沙,我不想回去看他。你——可不可以替我去看他一次,就一次。他被判了十五年,诱奸少女。”
“看他做什么?不值得!”
“呵呵呵。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以后,觉得——你不愿意去就不用去了。”白若的声音有些黯淡,但很快转为晴朗,说了许多自己这几个月的糗事。
放下电话,我突然觉得生活是公平的,失去与获得总在交替。而对于伤痕,值得每个人珍视。我该不该去看看李儒川呢?今天周日,下午没事,要不……我按照白若给的地址去碰碰运气,看是否能见到。我一向走运的,这次也不例外。正赶上探视时间,我第二次见到了李儒川。一眼望过去,他苍老了,但依然英俊。他见到我并不意外。跟我说知道白若不会来见他,他只想亲口跟白若说一句对不起,如果说他曾经真心地爱过谁,那就是白若。他祝白若健康幸福。我一句话也没说。来看一次李儒川算是我对白若的一个交代。
当我转达李儒川的话时,白若也一句话没说,听完就挂断了电话。
白若只是我的一个网友,因为聊得来就见了面,从虚拟走进了现实。我知道从此再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我们的开始是因为李儒川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我们的结束是她要一切重新开始,就连我一起抹掉是最好的结果。
“丫头,你跟谁打电话呢?打这么久?快去若念的学校,她和别人打架了。我现在忙,你先去……”
我们追求的,是心灵的高尚,还是外表的美丑?是柴米油盐般平常的生活,还是锦衣玉食般的养尊处优?是精神上的慰藉和满足,还是物质上的享受?
人生尔尔,孰能白头?在于爱夯在什么样的基础上。
不错的一篇,但小说开头就可以直接切入人物姓名,他(她)太多,读来费力。
瑕不掩瑜,欣赏佳作,问好轻舞!
也可能是自己的想法不成熟,所以给您带这样的困扰。不过说实话,开头的样式可是我精心设计的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