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花】麻子五星(小说)
马三娘拖着臃肿的身体,朝崎岖的山路上跑去。她的背影,像一个滚动的冬瓜。
村长首先发现了急欲躲藏的马三娘,张牙舞爪的就吼了起来:“快追啊,那婆娘要躲起来了。”
接着几个人就撒开腿追了上去。麻子五星从门侧操起一根扁担,吼着迎了上去。顿时,一场大战就展开了。队长带着三个人围着麻子五星,村长带着两个人追马三娘去,边追边吼:“站住,别跑!”
队长把指头捏得咕咕响:“他妈的,好你个麻子五星,敢抗法呀,妈的,今天不把你就地正法,我这队长也别当了。”
麻子五星挥舞着扁担,粗声说:“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才是犯法,我这是第一胎,你们敢打!”
围着麻子五星的几个人,顺手在地上拣起石头,木棒子和麻子五星打了起来。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没多久麻子五星就感觉招架不住了。围着他的人也忌惮,不敢朝麻子五星的头上招呼,要不早结果了麻子五星。他们只是拿石头打麻子五星的脚,不多时,麻子五星的脚上,就被石头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肿了起来。麻子五星,拿扁担去打这个的时候,那个一块石头飞过来,砸得他龇牙咧嘴的;转身去打刚才砸自己的那个人,这厢一块石头又来了。麻子五星嘴里啊啊的大喊着,哎哟哎哟的叫着,上窜下跳,硬是没什么办法。
再说说村长带着两个人,去追躲藏的马三娘。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在崎岖的山路上跑得太慢,慢得像蜗牛!两个小孩子,从跟自己母亲跑开始就哭,而且是越哭越大声,哭声在崇山峻岭间,来回激荡着,整个村子充满着哀伤的空气。
麻子五星最后被打得起不来,躺在了地上,不动弹了。队长几个人害怕了,都骂骂咧咧地走了。麻子五星爬了起来,嚎啕大哭!哭得呼天抢地;哭得死去活来。最后嗓子哭哑了,只剩下嘴巴一张一翕的,脸上灰尘和着眼泪,像是被洪水冲刷后的土地。天已经黑了下来,麻子五星还坐在原来坐下去的地方,像根木头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马三娘已经让乡亲们从山里的刺棘里抬了回来。她是在躲藏的途中一脚踏空,滚下山去的。麻子五星就是听见马三娘最后的那声惨叫,而虚脱跌坐在地上的。他的腿就是那声惨叫的时候,被队长趁机一棍子打瘸的。
马三娘的两个孩子,被马三娘的娘家领走了,马三娘母子,就埋在麻子五星开的那块荒旁边。
队长和村长都被撤了职,人命关天的大事,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只手遮天?新上任才几天的村长,因为是带头去追马三娘的,后来据一起去追的那两个人说,马三娘其实就是村长推下山的。这个不学无术的村长,最终当了队长的替死鬼,被判了二十年。队长把责任都推到了村长的身上,再加上他过硬的后台,象征性的判了几年,一年不到就回来了。
半年后,队长就在山道上摔死了。有人说他看见了马三娘,吓得滚下山去的;有人说那天麻子五星,悄悄跟在队长的后面,是麻子五星把队长推下山去的。总之是队长滚下山去摔死了。队长摔死后,麻子五星也变得傻乎乎的了,地也荒芜了起来,不久,就成了个要饭的。
我最后一次看见麻子五星的时候,他正蹲在一辆解放汽车的拖斗上,他的样子说不出的颓废,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的,整个人像一个刚摘下来的椰子。他蹲在汽车拖斗里,眼睛木纳地望着远方。
汽车缓缓开动,载着麻子五星不知道去了哪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但关于他的传言却不时听到,有的说他真的是死了;有的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南方,娶妻生子,过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