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那一段青涩情(小说)
“是不和我们说话吧。过段时间就会好的,你别乱操心了,马上要实习了,你准备去哪?”彭立海胸有成竹,好像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一样。
毛顿满腹狐疑,指了指习敏说:“她去哪我就去哪。”说完,得意地一笑。
彭立海冷笑一声,捣鼓出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呵呵!”
毛顿笑脸一收,瞪眼道:“屌毛!”
三
暑假一到,便进入实习期了。毛顿未能与习敏分在一个单位,倒是和彭立海、吕静以及朱伟分在了一起。有时候,思念就像点燃的香烟上冒着的烟,开始直直的,接着慢慢绕成了圈,最后化成灰烬,无影无踪。
每天的工作倒挺轻松,学徒期间没有收入,大大降低了他的积极性。所以,一下班就循环着抽烟喝酒、打游戏和吹牛三件事。毛顿一位叫“大海”的朋友,就近开了间录影带出租屋,他一有空便纠集男女朋友前去闲扯淡,他们总是在其面前表现得卿卿我我、恩恩爱爱,联想着单位里彭、吕二人的亲密无间,一幕幕不断刺探着毛顿的痛点。
“乖乖,啥时又摆上了地摊货,卖凉鞋了?”毛顿扔了根香烟进去,自疗式地岔开注意力。
大海笑了笑:“怎样?路子宽一点,能多挣点。”顺手点燃了香烟。
“多少钱一双?”毛顿看着里面男式女式、老的少的一应俱全,款式也挺多样齐备,不禁有些购买的冲动。
“贵的十五,便宜的五块!”大海心不在焉回答着,查询着录影带的出入信息。
毛顿听了,便在里面准备给自己挑一双。这时,朱伟正好经过,便上来打个招呼,同时也打了一圈香烟,手上并亮出一盒磁带。
“谁的?”毛顿边问边夺过来瞅了瞅,一看惊呼道:“郑智化的《大国民》,从哪弄的?”
朱伟回答道:“我好容易才借到的,还没仔细听呢?”
“正好,拿到这来我们听听,这首歌很难搞到的,你小子挺有本事的!”大海边喊着,手边往里面招呼。
毛顿用脚指着朱伟笑道:“你别抠,大家一起听听再还你!”说完,便将磁带扔了进去。
朱伟无奈,只得站在外面等着,无聊地挑看着地摊上的凉鞋。不一会,空中传出“......美丽的谎言,说过说多少遍。说来说去,从来没实现。宣传的口号,说大家都有钱。贫富的差距,假装没看见......礼义廉耻没有钞票重要......一辈子辛苦连个房子都买不到......”郑智化带有颤音且激昂的声音,听得几个人是热血沸腾,仿佛歌中所不平的正等待着他们去拯救。
朱伟绕到毛顿旁边说:“我刚才听到有关习敏的消息。”说完,诡秘地一笑。
毛顿接近两个月未与习敏取得联系了,前段时间甚至怀疑之前是个梦,很快就要从梦中稀里糊涂醒来。也不知怎地,经不住他这么一提,窖藏在内心深处的孤独,就像冲破围栏的千万匹野马奔涌而出,嘶鸣着“习敏”的名字,一发不可收拾。
“咳咳,什么消息?”毛顿小心翼翼地问,担心着是不好的消息。
事实上,老话是经常能得到验证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听说习敏在单位找了个男朋友,比我们高几届,是个小调度哦!”
毛顿心里一沉,掉进了万丈深渊,扯着朱伟到旁边仔细地问长问短,细节是问不出来的,但肯定的是习敏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于是,他又陷入泥潭,脑子里像倒带一样查找着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可是搜了一圈,也未反思个所以然来。沉思了一会,他道出毛泽东当年那句经典的语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别灰心啊,也只是小道消息,不一定是真的。这里的凉鞋不错,你不打算送她一双,借此机会问个明白,也好过这么不清不楚的吧?”朱伟很矛盾地安慰着。
毛顿点了点头,说了句:“也好!”便挑出一双粉红色,上面嵌着一朵金色梅花的凉鞋,得到朱伟的认可后,便悻悻道别回家了。这一夜,无望与希望不休止地来回在毛顿思想内折腾,哪里还睡得着,只得寄希望于破晓之后,一切都会朝着理想的方向去。
第二天,他早早地下班,提前来到习敏的实习单位,托人进去传话说“找她有急事”。等了好久,天都快黑了,习敏才从里面出来。当毛顿见到她时,只见习敏做了一个流行的发式,显得特别成熟。以前不觉得她怎么漂亮,现在反倒认为她愈加有女人味了。她虽不满二十岁,却很丰腴,胸像被白色蕾丝边的衬衫撑破,臀围更像是精心雕琢似的饱满匀称。毛顿看得在那里发愣,竟忘了该说些什么。
“你找我什么事?快说,我还有事呢!”习敏显得有些不耐烦。
“哦,没事。好久不见,就是想看看你......”毛顿说到这里,下面的话又不知为何咽了回去。
“毛病吧!你!说有急事,现在又说没事,逗我开心呢?好了,我走了。”习敏说罢,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说着,毛顿把藏在背后的凉鞋递了过去。
“干嘛?为什么要送我礼物?我不要!”习敏下意识地往后一撤,一锁眉头,态度很坚决。
“正巧朋友卖鞋,我去捧场,觉得这双不错,想起你,就买了送给你,没什么意思,你就收下吧!”毛顿越说心里越酸,最后一句都快带着哭腔了。
“我不要,你送给别人吧!谢谢你,我有事,先走了,拜拜!”说完,习敏头也不回地走了。
毛顿又一次傻傻地站在那里,恐怕他不会明白习敏为什么不收凉鞋?对于女人而言,鞋是结婚男人们在接亲的时候,亲自给新娘穿上的信物。此时毛顿啥也不是,她怎么能接受这个带有象征性的礼物呢?毛顿心想,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和她一起啥话都敢说,多么洒脱。怎么到了如今,反而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做了,看到她心里总是隐隐作痛呢?
四
终于结束了,彻底解放了,他这么安慰自己。手中的凉鞋在自己倔强的脾气面前,下场只能是被丢掉,他远远地把“礼物”抛向黑暗角落里,不再多看一眼。这个时候,正如电影里一样,天空竟然飘起雨来,配合着毛顿的矛盾心情,雨淋在他的脸上、衣上以及心上,不知是雨是泪?
第二天,毛顿凑足了一百多块钱,晚上请了彭立海、朱伟和大海等人,找了家大排档,借口“失恋了”,和大家一起喝酒庆祝,也可以理解为借酒消愁。桌上的菜无非是麻辣小龙虾、土豆丝炒肉丝、毛豆炸酱以及莴笋肉片,大菜便是最后一道的红烧排骨了。酒便是捆式干啤,一捆十瓶,一瓶一块钱。
几个人吆五喝六地各自喝下两瓶,头开始有点晕,话也就渐渐多了。首先,是朱伟发话:“大毛,你之所以失恋,也在情理之中,你不必伤心......”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才又说:“据我所知,习敏从一开始就对你没兴趣,呵呵...呵呵...”
毛顿酒量一般,兼之心情不好,容易醉,他听朱伟这么一说,先是骂了一句:“滚你娘的,谁伤心,伤屁!”然后仔细一琢磨这话,连忙又问:“你说说怎么个意思?”
“别扯淡了,喝酒,事情都过去了,还提个什么劲?”彭立海在旁边插话了,端起酒杯像是在敬各位,可谁也没端起来碰杯。
“大彭,你倒是轻松,和吕静好起来了,自己快活了,也不管兄弟们了。”朱伟似乎又抛出了一块砖,引着下面的玉。
大彭瞪了朱伟一眼,大海看见,“嗤嗤”一笑说:“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有毛顿越听越糊涂,问:“朱伟,你到底想要说啥?”
朱伟端起一杯酒,与大海碰了一饮而尽,却笑而不语。这时,大彭也端起杯子,找毛顿碰了也一饮而尽,说:“大毛,其实在学校的时候,习敏一直喜欢的是...我...”
“哈哈,你终于坦白从宽了!”朱伟笑了个前仰后合,旁边的大海则冷笑着看着大毛和大彭。
毛顿听了,沉默了一会,大概是挫折连着袭来,反而能催人冷静。昨晚无情的被拒以及被淋,心早已跌入谷底,结成冰点,任何坏消息,无非是给冰加厚一点,不会改变其零度以下的特征。
“其实,我也早看出来了,只是有点不甘心。”毛顿自斟自饮连干了两杯,说出的话像电影里的台词,“你为什么不选择习敏呢?以后你们在一起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她多好啊?为什么?”这些话恐怕连他自己都感到恶心,说得那么的言不由衷,如果不是醉了,怎么能脱口而出呢?
大彭摇了摇头,说:“我也帮你在她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吕静也是,希望你们能成。可,习敏对你一点不感冒,还记得我上次劝你的话吧?”
毛顿像是想起什么来,声音突然大了:“咦!也就是那次以后,习敏好像不怎么理我们了。你说,为什么?”他醉眼迷离,望着大彭的神情里带着猜疑。
大彭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敬了各位一杯,说:“那次前一天的晚上,她来单独约我了。当时,我已经和吕静好了,便如实告诉她了......她和我不适合,大大咧咧的......”
毛顿终于明白了,一拍桌子,吓了各位一跳,然后又一饮而尽,满脸痛苦的表情,指着大彭叫道:“那你第二天为什么不跟我讲?”
大彭不慌不忙地说:“说有用吗?我怎么说,说她喜欢我,你就死心吧?我实际上也特别希望你能成,你们俩性格接近,更适合在一起。”这段求爱理论,好像是信口编的,又好像是从书里看的。总之,听起来蛮有道理的。
这时,大海终于说话了:“好了,为个女人要死要活、争来争去的可有意思?醉了回去睡一觉,明天啥事也没有了。女人?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这明显是江湖上的行话。
朱伟也接着大海的话,借着酒劲说道:“大毛,也难怪习敏看不上你,整天‘我爱你、我爱你’当着她面说,你以为这是直男啊?我们全班哪个不晓得你这些话,女人最烦这个,一件本来带有点神秘色彩的事,到你那里成了跟说大鼓书似的,犄角旮旯都有人每天按时听你重复着对习敏的表白......”说到这,转脸冲着大彭问:“你说是不是?”大彭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继续教育,毛顿坐不住了,扔了一百元在桌上,学着古代人作揖道:“海哥,我走了,今天对不住了,你们接着喝!”大海点了点头,毛顿也没和另两位打招呼,便摇摇晃晃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毛顿想了很多,又感到胃里跟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便躲在一个角落里,用手抠了抠,顺势那肚子里的五味杂成,一泻而空。最后,吐得只剩下酸水,干呕了几下,见没啥可吐的,便又换一个干净的地方,睡在了草坪上。吐了真好,头脑变得清醒起来,不断地回忆刚才他们说的话。此时的他,恍如变得异常聪明,像名侦探柯兰似的分析着一个又一个的片段,“原来,习敏第一次找自己搭讪,就是为了能够更接近大彭;原来,那次主动问我是否真的喜欢她,是因为她与此之前受了伤,不过是来找一点安慰,或者她认为不能和大彭在一起是因为我在里面插着;原来,她不再接电话和不再说话,都是因为一个伤了她的心,一个碍了她的事;原来,她根本就没喜欢过我,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啊......”毛顿想到这里,恨自己这段时间就像个傻瓜,在班里不断出着洋相。自以为深受大家青睐,实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小丑而已。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懂应该怎么去追求女孩,幼稚得很,傻得很。
此时酒醒之后,痛苦正一波一波地顺着血液向脑部冲来。可他始终相信,自己对习敏的爱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