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沾黄贵生的福气也坐上炕头，而是靠在炕沿上。炕里的热气足，很快我就感觉到暖和。我不馋饺子，一心只想尝个豆包。眼睛直盯灶台上的大锅，正冒烟。
　　 蔡明庆尴尬，说：“要不你吃些豆包，才蒸熟。我刚还说让春天他娘给你送几个过去呢。”蔡春天先前吃剩的几个豆包还放在碟上，蔡明庆又让蔡婶从锅里盛几个热乎的豆包出来。
　　 “饺子等你饿了再吃。”蔡明庆显然怕我弄脏他家的碗。
　　 黄贵生说：“你别忙活。今天我来是有事找你。”
　　 蔡明庆问：“什么事？”
　　 黄贵生说：“你家盖房子那块地乡政府要收回去。”
　　 蔡明庆说：“为什么？”
　　 蔡婶丢下装了一半的豆包，忙问为什么？蔡春天也停止跐溜声。
　　 黄贵生烟瘾大，吸完纸烟感觉没过瘾，又要卷纸烟。蔡明庆嫌他动作慢，把自己的烟袋锅子递给他。
　　 吸了口烟，黄贵生说：“那块地以前属于大队，后来重新划分田地就分给了你们家。昨天县上召开紧急会议，考虑到现在人多地少，大批人到县城务工，从而造成农村劳动力流失，让各乡政府将属于大队的田地收缴回来，归还给原来的农户，以此鼓励务工农民回乡务农。”
　　 蔡明庆不作声。他原本是站着，这回坐在炕沿上，黑牙瞅着地。其实他是愁呀，好不容易攒了钱等年后盖新房，材料都付了定金。现在可好，说收回就收回，房子没盖成，定金也打了水漂。他一辈子苦过来，终于盼到要过上好日子，谁知道是做了一场梦，做梦的代价太惨重。
　　 蔡婶可急了，说：“贵生，你也知道我们为了盖房子花了不少钱。你不可能说收回就收回，我们的损失谁赔？”
　　 黄贵生说：“针对你们这种情况县上也做了相关的对策，会按你们的损失百分之百赔偿。”
　　 蔡春天说：“赔偿我们不要，我们买那块地的土地使用权。你说，多少钱？”
　　 他从灶台站起身来，手里还抓着碗，碗里还剩下几个饺子。
　　 黄贵生吐了圈烟，说：“这个县上还没说。”
　　 蔡婶说：“贵生，你给我们想个法子。大家乡里乡亲，你总不能看着我们白白受损失呀。”
　　 黄贵生说：“法子倒是有一个。”他在烟篓子里抓过一片烟叶，搓圆塞进烟锅里，蔡春天忙划火柴。
　　 黄贵生猛地吸了一口，慢慢吐出，说：“只要那块地原先的主人同意，你们可以用其他地来换。反正地就在那里，换了谁当主人只要我们不说，县上谁会知道？”
　　 蔡明庆自个卷起了纸烟吸了起来，等吸到第二条时，说：“那块地原先的主人是谁？”
　　 黄贵生眯起眼，烟抽得猛，满屋子都是烟雾。从烟雾里认出是蔡明庆，他说：“找茂土。”
　　 大家在烟雾里找我，屋里就只有蔡明庆几个人。黄贵生就骂我是老鼠变的，说不见就不见。
　　 黄贵生说：“那块地在归大队前是属于茂土家，他奶奶的娘家是地主，当年他奶奶嫁给他爷爷时，他奶奶娘家人见他们家穷到连块地都没有，就把那块地送给他们。最后他奶奶娘家被划分为地主成分，没收家产连同那块地也归了大队所有……”
　　 我又去踩林海家的大白菜。黄贵生他娘的，竟然骗我。豆包没吃成，连饺子汤也没尝到。这也算了，连李爱红的花白奶子也没再瞧见，无心再在蔡明庆家里呆，就变成了一道空气顺着门帘缝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