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哦了一声走了，没继续问价。一会儿又过来一个人问价，听爷爷说不单卖也是抬屁股就走了。小伙子观察了一段时间，对爷爷说：大爷，您的羊要是不单卖的话，恐怕不好卖，太贵了，一般人买不起。
　　 爷爷说：没办法，熬着吧，你得信那句老话：有卖得就有买得！
　　 临近集市结束的时候终于又等来了一位买主，那人年龄和爷爷相仿，头戴一顶灰不喇唧的帽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土布夹袄。那人走过来蹲在羊跟前看了一阵才说话：老哥，您的羊好好的，为啥要卖？
　　 爷爷叹了口气说：俺孙子有病要住院等钱用啊！
　　 那人点点头说：怪不得呢，俺看这两只羊成色这么好怎么忍心能卖呢？原来是这个缘故。老哥，啥价钱？
　　 爷爷说：不单卖，两只羊十六块钱，想买的话两只羊一起牵走！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说：老哥，俺是张各庄的，俺姓胡。
　　 爷爷说：张各庄俺知道，距离镇上八九里路，俺是崔集的，俺姓李。
　　 那人笑了笑说：俺去过，有一年年后去你们村做过一次席。
　　 爷爷说：都不远，都是附近十里八村的。
　　 那人说：俺今儿晌午打这儿来回过了两三趟。
　　 爷爷说：人多，没理会过。
　　 那人说：不瞒老哥，俺看中您的羊了，俺也不跟您讲价了，俺想买您的羊。
　　 爷爷疑惑地看着那人，那人接着说：可有一样，俺今儿没带够钱。
　　 爷爷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那人也不说话，由着爷爷看他，爷爷说：真诚心想买？
　　 那人说：俺就是想买您的羊。
　　 爷爷果断地说：那就卖给您了！
　　 那人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笑容，连忙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一数才九块零八毛，顿时脸上的笑容尴尬了，他看着爷爷的脸说：老哥，您看就这些钱了，该怎么办？
　　 爷爷想了想说：您先给俺九块钱吧，剩下的钱等下个集市再给俺，还在这地方，俺等您！
　　 那人听爷爷这么说又高兴了，他看见墙角落有一块破碎的碗茬，走过去弯腰捡在手里，又走回来在爷爷的面前轻轻往地上一摔，啪，那块碗茬又碎成两块，那人又弯腰捡起来，递给爷爷一块自己留了一块，那人说：这是凭证，咱一人一块，下个集市还是这地方，俺要是不来呢，让别人来，你要是有事呢，也可以让别人来，两块碗茬对上了俺就给钱，对不上就算俺捡了个便宜，您看这样行不？
　　 爷爷一拍大腿说：行，就这么说定了！
　　 那人把羊牵走了，两只羊声嘶力竭的叫着不肯跟他走，但最后还是被生拉硬拽地拖走了。爷爷含着烟袋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当天下午母亲找到生产队长田来运请假，田来运一脸的不高兴，脸拉得比驴脸还长，没办法最后还是给了假。母亲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住院用的日常用品，把小妹托付给奶奶照看，然后带着爷爷借来的钱和卖羊的钱带着我去了县医院，爷爷不放心也跟着去了，还好住院的人不多，到了医院很快办完了住院手序，等一起安排妥当天也快黑了。爷爷舍不得住旅店又惦记家里，贪黑又回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我已经在医院住了三四天了，头三天里医生为我做了各种检查，却没得到任何结论。第三天的下午爷爷来了一趟，看见还是没检查出来病因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回去的路上被雨淋了一下，加上连日的奔波操劳爷爷着凉感冒了。爷爷在家躺了一天，喝了奶奶煮的姜汤仍然感到浑身乏力。镇上的集市是五天一个集，明天又是赶集的日子，爷爷在心里还惦记着赶集呢，可是感冒没好利索只能是奶奶去赶集了。
　　 到了第五天奶奶按照爷爷的吩咐去赶集，奶奶手里紧紧握着那块碗茬，到了集市上她怕耽误事儿哪里也没敢去直接去了邮电局的西墙头。奶奶在人群里站着，紧张地看着在她面前经过的每一个人，奶奶感觉到手心里都出汗了。站了一刻钟的功夫眼前终于出现了爷爷说的那个人，奶奶一阵惊喜，同时心里也在扑通扑通直跳。那人头戴一顶灰不喇唧的帽子，穿一身黑色的土布夹袄，年龄和爷爷相仿，他正是爷爷说的那个人。那人来了有一会了，看爷爷还没来就去转了一圈，生怕爷爷着急，转了一圈赶紧回来了。他在邮电局的西墙头来回走了几次始终没看到爷爷，他心里也着急。
　　 其实，奶奶这会儿已经在看他了，见他来回走很焦急的样子，奶奶上前一步小心地问：您就是上个集市买羊的大兄弟吧？
　　 那人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他试探着问：您是老嫂子？
　　 奶奶伸出手来，手心里是那块捂热的碗茬，奶奶说：您对一下吧！
　　 那人露出了笑容，说：不用对了，错不了！
　　 奶奶坚持道：还是对一下吧！
　　 那人掏出钱来递给奶奶说：老嫂子，真不用对了，您点点，看对不对？
　　 奶奶接过钱来一看正好，那人说：连累您多跑一趟，俺哥咋没来？
　　 奶奶说：他呀，受了点伤寒在家躺着呢！
　　 奶奶看那人走了也没在集上多逗留急匆匆往家赶，家里有小妹，爷爷感冒还没好，奶奶没心思逛集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