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处女作(微型小说)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
丘洼是他的笔名。
据说省城有个大作家原名叫平娃,他也照猫画虎将自己的大名球娃改为丘洼。
却说丘洼家世代务农,没有出过一个识文家,代代人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到了他这辈儿,总算出了他这么个高中生,尽管没考上大学,可在山村人眼里也算是个识文断字的大秀才了。
没考上大学的他并不气馁,行行出状元,他决定发挥自己的特长,要在文学创作道路上挤出一条道儿。
他和大多数有韧性的山里人一样倔强、顽强,不到黄河不死心,可辛苦笔耕了近十年,眼看着由一位风华正茂的小青年转眼已至而立之年,依然没有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铅字。早已成家的他,囊中羞涩,三天两头被妻子抱怨是个书呆子,不会挣钱。
丘洼却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吾视金钱如粪土也!君不知知识就是财富啊!”
“那好啊,把你的知识给我舀一勺来,给咱换盐吃。”妻子嗑着南瓜子嘲弄道。
吃了几顿没盐的饭,方知盐缸早空。他埋怨妻子不早说,妻子却说:“用你的粪土换不来食盐呀。”
槽上喂了两头百十斤重的架子猪,丘洼决定卖掉一头以解燃眉之急。
他抓住猪耳朵,妻子提猪尾巴,两人一前一后前拉后推,好不容易将猪拉出了猪圈。另一头猪见同伴被抓,惊恐万状,绕着猪圈边跑边嚎。看到同伴已被拉出圈外,以为下来就该它了,看见圈门洞开,毫不犹豫地翘起尾巴,龇牙咧嘴地嗷嗷叫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猪圈外的丘洼夫妇。
“啊——”妻子一声尖叫,扔下猪尾巴躲到了一边,被抓的猪乘机一头撞倒丘洼逃之夭夭了。
恼羞成怒的丘洼被一股邪火冲昏了头脑,一巴掌将妻子打回了娘家。
他懊恼自己没本事,连一头猪都搞不定,还将妻子打跑了。唉,今天这猪真是邪门了,竟然舍命救同伙。
突然,丘洼脑海里灵光一闪,灵感来了!
这灵感如同久旱的甘霖,可遇而不可求。它使丘洼颤栗不止,豆大的汗珠自脑门而下,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他颤抖着手拿起了笔……
没几天,省农民报刊登了一条消息:“我省农民王玉峰,养猪两头。欲售一头,另一头为救伙伴疯狂阻拦,并咬伤了王玉峰……作者:丘洼。”
这条寥寥数语的消息犹如锅里烧开的水,沸腾了全乡,人们喜形于色,都说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披着蓝色披风的乡长带领一干人马带着慰问品看望了丘洼的伤势,安慰他安心养伤,并鼓励他写出更多更好的山村新闻来,展现出新时代农民的精神风貌。
村里的乡亲们这才知道丘洼还有个官名叫王玉峰,都挤到他那破烂的偏厦房里来看热闹。
“我早就说了,球娃就不是平地卧的,迟早要出人头地……”
“让他们南乡人看看,咱们山沟里也有金凤凰……”
“听老人说,咱们村几百年才能出个大才子,球娃正好是咱们村百年后的大才子啊……”
在人们的一片奉承声中,丘洼意外地看到了站在人们背后的妻子。这次是丘洼唯一没有磕头作揖请妻子回家,是她自个回来的。
众人散了之后,妻子一把抓住丘洼缠着绷带的右臂:“让我看看伤得严重不?”
“没事,不要紧。”丘洼不自然地抽回了手臂。
“我记得那天猪没咬你呀。”妻子怀疑道。
“嘿嘿。”丘洼狡黠地一笑,“真是死脑筋,猪不咬人,人就不会咬吗?”
“你……”妻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所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发表我的处女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