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双玉蝉
春夏秋冬四季轮,艰苦岁月不离分。
你和我,尝尽了人间酸和苦,一步一步走到今。
(念)菱花镜啊!菱花镜!你不要再把好人来戏耍,梦霞不是这样人。
(西皮流水)收起心酸还笑颜,急急步赶箱笼去。
拿出来,当年嫁妆细打量,不由人,一阵阵喜来掺悲凉!
一十六年珍藏久,今日相见隔世秋!它它它,今日里依然还原貌。
半点不改泛霞彩,光灿灿,五色湘绣聚彩照!
想当初,绣这嫁衣多喜庆,爹爹求得好姻缘。
暗猜郎君,他是一个翩翩儒雅子,谁成想!
梦霞呀!梦霞,沈梦霞!
你你、你耽搁我好青春。
一十六载……我、我……捱到今!
今日里,今日里我再捧起它……珠泪点点上衣衫!
换罢嫁衣我在菱花镜中照,但不知,我这憔悴之颜,
他他他……是不会变心。
(念)曹芳儿,曹芳儿!我到了,人比黄花瘦!沈梦霞他愿意不愿意与我配成亲?
(西皮散板)曹芳儿,曹芳儿!难保梦霞不变心。
苍天那!你你你改绝情不给人活路……
厚土呀!你你你难道一点不动心?
就这样!折磨好人,你是公平不公平?!
(念)看看我呀!都想到哪里去了?梦霞、弟弟不会这样子!
我不该,良莠不分一概论,未见到梦霞面,无需多疑心。
是呀!我真真是疑心了!
曹芳儿:(西皮流水)梦霞他,如今是天子门生折桂客。决不会,身穿红袍忘恩情。
可笑我,愚人自扰添愁履,大喜临头何生虑。
你看我,乱起疑心思梦霞,两家爹爹已通婚。
一双玉蝉凭为证,凤冠霞帔属我身,遵守族规,听从天命。
我就是,堂堂正正掌印人。
【七场、真相】
侍从:(道白)状元公回府。
老夫人:(道白)回来了。
吕翰林:(道白)梦霞回来了,快快有请。
(沈梦霞身穿状元袍,帽插宫花喜滋滋上,身后是一干随从,手里捧着凤冠霞帔,还有皇上御赐的金匾上)
沈梦霞:(道白)见过伯父伯母。
吕翰林:(道白)罢了,快快请坐。
沈梦霞:(道白)伯父伯母在上,受我一拜。
老夫人:(道白)老身少受了。
吕翰林:(道白)啊,贤侄,你高中归来,真是,可喜可贺。贤侄!真不愧是十年寒窗,蟾宫折桂呀!
沈梦霞:(道白)全凭老伯栽培。啊,伯父伯母,怎么不见我家姐姐在此呀!
吕翰林:(道白)已派人告知,即刻就到。
曹、吕(西皮流水)鼓乐喧天喜事降,心花怒放朵朵开。
刹时我就要与梦霞成连理,不由我,欣喜无常气儿急。
玉蝉一枚握在手,心如醉,梦得偿!今日喜配状元郎!
曹芳儿:(道白)弟弟在那里?弟弟在哪里?
沈梦霞:(道白)姐姐在上,受梦霞一拜。
曹芳儿:(道白)弟弟,弟弟你得中了?
沈梦霞:(道白)得中了。
老夫人:(道白)曹小姐,今日梦霞得中荣归。
吕翰林:(道白)老夫向你,祝福道喜了。
曹芳儿:(道白)此事多亏了伯父相助才有今日。弟弟,你快快起来。
吕翰林:(道白)老夫说的这件喜事,他还有另一桩呢。
曹芳儿:(道白)哪是什么?
吕翰林:(道白)曹小姐请看。
曹芳儿:(道白)凤冠霞帔?
吕翰林:(道白)老夫说得这件喜事,就是梦霞的婚姻大事。
沈梦霞:(道白)姐姐,这婚姻大事嘛!
曹芳儿:(西皮流水)梦得偿!一见这一顶凤冠,一块匾。
多少感味心中流!族长啊!族长!真谢你!
心愿了却在今天!
及第全,封弟弟。
弟弟谢你,这凤冠霞帔我来穿。
吕翰林:(道白)啊,曹小姐,这桩婚事,老夫我是十分的满意呀。但不知你意下如何?
老夫人:(道白)唉,老爷,既然侄儿有意,曹小姐还能不愿意?
曹芳儿:(西皮流水)这桩婚事,族长早已对我讲,待弟弟长大成人后,再与他择日完婚。
老夫人:(道白)既然如此,老爷,还是让女儿出来见上一礼才是呀。
吕翰林:(道白)正该如此,女儿在哪里?
老夫人:(道白)女儿,你与梦霞双双拜见你家姐姐。
吕碧云、沈梦霞:(道白)姐姐在上,受弟弟、妹妹一拜。
老夫人:(道白)啊,曹小姐,从今日起,我就改口称作你亲家姑姑了。
吕翰林:(道白)是呀!哈哈哈……
沈梦霞:(西皮流水)姐姐,此番弟弟得中状元,万岁亲赐金匾,还有这,凤冠霞帔。
请姐姐一一代送碧云妹妹。
曹芳儿:(道白)你待怎讲?
沈梦霞:(道白)请姐姐,代送碧云妹妹!她呀!就是你的弟媳了。
吕碧云,沈梦霞:(道白)姐姐,姐姐。
曹芳儿:(念)啊!啊……天昏地暗……
(西皮散板)霎时天降万把刀,刀刀齐扎在我的心。
爹……娘啊!……爹爹……你你你把儿害得好苦……
心碎肠裂魂魄消,梦游狂野赴阴曹。
十六年,镜花水月如梦过,却原来,为她人裁剪嫁衣针针忙!
魂魄早不在我身上走,如似那柳絮在风中飘。
碧云她,她她胸前玉蝉儿闪闪儿亮,我的玉蝉光彩消。
他们是郎才女貌正相配,芳儿我是人老珠黄只泪抛!
罢罢罢!族长!族长!
爹爹……你……
(曹芳儿跌坐在了椅子上,暗淡着眼光,气息丝丝缕缕断断连连。顿惊的沈梦霞吕碧云跑上前)
沈梦霞:(东百)姐姐,难道是你旧疾复发?
(西皮摇板)弟弟我有今天,全凭你!
十六年来养育之恩,为此事,在万岁面前详奏一本。
万岁,赐姐姐一块匾——“义比女须”。
吕翰林:(道白)此乃万岁钦赐,曹芳儿还不跪下接匾。
曹芳儿:(念)不,我不要,这种东西!
吕翰林:(道白)这是为何?
曹芳儿:(念)难道我这十六年所受的风风雨雨,就是为了这块匾吗?
难道我半生沧桑,这块匾就是我的回报?
沈梦霞:(道白)姐姐,竟为了何事?你对我要讲个明白?
曹芳儿:(西皮摇板)看梦霞,不知中,我好似心被掏空体发轻。
看他们多般配,好恩爱!到头来,我还是走上三婶路,落下一个苦伶仃。
今日里,一梦方才醒,却原来,水底捞月一场空。
见他们,好夫妻,我怎么再开口!
倒不如吞下这杯苦情酒,随梦化烟云雾去。
不如我,现在就该隐身去,我们还是好姐弟。
到那时,少夫老妻哪爱惜,到头来,四下五分各东西。
梦霞呀!梦霞!你还念我是好姐姐,住在旧日里!
沈梦霞!沈梦霞!
你我无缘做夫妻!一切逝去岁月里。
老夫人:(道白)是呀!亲家姑,有什么话儿,你就讲吧。
(吕碧云跑前搀扶着曹芳儿,沈梦霞也搀扶着姐姐,他、她二人一口同声问)
吕碧云:(道白),姐姐你讲。
沈梦霞:(道白),姐姐你讲。
(此时就在沈梦霞的眼前,曹芳儿缓缓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来玉蝉,送还给了沈梦霞。
(吕碧云背转身,忙寻出沈梦霞给自己的定情之物——“玉蝉”,又看着眼前曹芳儿,还给沈梦霞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玉蝉)
吕碧云:(道白)玉蝉?
沈梦霞:(道白)玉蝉?
曹芳儿:(念)你要妥善保管。
沈梦霞:(道白)啊!你你也有一枚……玉蝉……玉……蝉?
姐姐,莫非你是我的、不……
曹芳儿:(西皮散板)梦霞!沈梦霞你看!
这只玉蝉,乃是你们沈家之物,只因我爹爹一时糊涂,挂在我身上一十六年。
今当你双喜临门,姐姐我……奉还、奉还与你。祝你们好姻缘,和谐美满。
让这玉蝉成……成双……成对吧!
沈、吕:(道白)姐姐!你?你……
曹芳儿:(念)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西皮散板)你我还是好姐弟,事已境迁莫再提。
我这里,轻轻把弟弟来扶起,莫忘我十六年抚养你。
(此时,曹芳儿牵过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吕碧云的手,又紧紧抓住弟弟沈梦霞的手。无限感慨着唱道)
曹芳儿:(西皮散板)今日里,你到了择日完婚,成对尚属碧云一。
祝你们,牵手百年恩爱栖。
祝你们,夫唱妻随甜如蜜。
祝你们,鸳鸯今生飞比冀。
祝你们,大富大贵在朝昔。
(曹芳儿,一口鲜血喷射在了万岁御赐的金匾上,惊慌中,沈梦霞把姐姐抱在了怀里)
沈梦霞:(念)哎呀!姐姐,痛杀我了!
(沈梦霞紧紧抱住曹芳儿,大喊着姐姐。曹芳儿,慢慢头儿耷拉在了沈梦霞的怀里,眼睛紧紧闭上,一颗颗硕大的泪珠滚滚,竟是红色,在闪光着滚动,帷幕下……合唱起)
(合唱江南小调)一生为他腾火焰,洁似碧莲心如兰!
血泪育得晋爵冠,不为自己暑秋寒。
玉蝉成双遂夙愿,留得美名在人间。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