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的情歌
往往事情就是这样,往往最后听到事情的人是事情的当事人。
后来,秋红的姐姐秋云找到了秋红,把传言告诉了秋红,秋红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嘴长在别人脑袋上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那是个夏天的晌午,锤子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了破桌子旁边的破椅子上,黑着脸一言不发。四岁的宝宝从屋外跑进来,将一把木头做的手枪球举到锤子面前,奶声奶气地说:“爸爸,钢球大爷刚买的,像真枪吗?”
锤子一把夺过木头手枪,甩手扔向了门外,骂道:“不要他的东西!以后不准上他家里去!”
宝宝立刻傻了,张着大嘴好长时间,然后“哇”地一声哭起来,摸着泪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秋红端着盘菜跑进来,放到桌子上,蹲下身子,抱起宝宝,问:“宝宝不哭,宝宝不哭啊?怎么啦?宝宝?”
宝宝抽泣着说:“爸爸……爸爸……把钢球大爷……给做的手枪……拽出去了……呜呜呜……”
“你发什么疯啊你——”秋红指着锤子气哼哼地说,“你把人家钢球大哥给孩子的手枪仍了干么啊你!”
“钢球、钢球……你整天心里就只有钢球是不是啊?”锤子瞪着眼,像是冒出了火,自从结婚六年来,锤子还是第一次冲秋红发这么大的火,“你听听人家外边都说什么啦,啊……”锤子站起来指着秋红,“你整天往他家里跑,你俩整天办丢人现眼的事……你就和他过去吧你!”
“你混蛋你!”秋红怒不可遏地指着锤子,“你干什么活也干不了,人家整天帮着咱,咱对人家好点怎么啦?你相信他们嚼舌根子,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
“你做的事你知道!”锤子瞪着眼接着说。
“好!”秋红转身往外走,“我找野汉子啦,行了吧?我走!”
秋红抱着宝宝出了屋门,放下宝宝,从东屋里推出了自行车。然后,秋红把宝宝放到了自行车前边的大梁上。
宝宝抬眼看看秋红,抽泣着说:“妈,该吃饭啦!”
秋红气哼哼地说:“咱去你姥娘家吃饭去!让你爹自己在家过吧!”说完,抬腿上了自行车,骑着自行车车出了家门。
回到新陈村娘家,秋红也没说为什么回来。秋红妈和秋红爹也听秋云说起过人们关于秋红和钢球的传言,但是他们相信自己的闺女不是那样的人。他们知道这次又是是秋红和锤子闹别扭了,知道也没法细问,心想让她在这里待上一天。明天锤子会来叫她回去,就没事了。
因为挂着家里的鸡鸭和猪,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秋红就用自行车驮着宝宝回家了。
回到家里,锤子什么也没再说。秋红也没再提头一天的事,心想,以后该帮着钢球帮着,不能忘了人家的好处。不过还是注意一些吧,省得锤子多心。
从那以后,钢球和锤子两家的来往明显地少了,除非万不得已,一般不来往。
只有宝宝还是经常去钢球家里玩。秋红也尽量不让宝宝去钢球家里去。因为钢球特别疼爱宝宝,经常给宝宝买东西。况且,宝宝毕竟只是个孩子,就时不时地偷着去钢球家里玩,秋红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了。
但是,从那以后,秋红和锤子经常因为钢球发生口角。
6
锤子和秋红之间矛盾的再次激化,是大嫂桂花挑起来的,并且引发了锤子一家人激烈的战争,最终导致了秋红下定了决心和锤子离婚。
那时候,已是初秋,田地里的棒子⑺已经一人多高了,因为连日阴雨,棒子地里招满了蜜虫子⑻。那一天傍晚,秋红把自家两块地里的棒子喷完了农药,回到家里,家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感觉浑身酸痛,腰酸背痛地难受,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秋红歇了歇,站起来,拿起来暖瓶,晃了晃,暖瓶是空的。
“锤子——”秋红喊了一声,走到屋门口又喊,“宝宝——”
“唉——”家门外传来了宝宝的答应声,随后宝宝连窜带蹦地从家门外跑进来,后边跟着进来的是锤子。
“你爷俩去哪里了?”秋红蹲下身来,慈爱地擦着宝宝的脏兮兮的脸说,“你看看,你弄得这脸上这么脏?”
“我大娘叫我爹去她家了……”
“宝宝闭上你那熊嘴!”锤子怒气冲冲地冲上来,恶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了宝宝的身上。宝宝被这一巴掌打傻了,霎时间脸色焦黄,“哇”地哭了起来。
秋红也被锤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随后猛地站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指着锤子大骂:“你这个死孩子,你凭什么打宝宝?啊……”
“凭什么?你自个办的事你不知道吗?”锤子指着秋红瞪得眼睛像牛眼一样说。
“我办什么了丢人现眼的事儿啦?你说——”秋红指着锤子咬牙切齿地说,“我偷汉子啦还是怎么着啦?你给我说……你说啊——”
“前天晚上你烙的菜饼,吃饭剩了十夹子(9),昨天早晨吃了四夹子,到晌午吃饭,剩了四夹子了,你说你和宝宝吃了两夹子。”锤子指着唾沫星子乱飞,连说带比划冲着秋红说,“这不是人家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你把那两夹子菜饼给钢球家送去了,是不是?啊——,你以为你办的偷偷事没人知道啊,人家别人看见了啊——”
秋红这才想起来,昨天宝宝去钢球家里玩,她去钢球家叫宝宝回来,宝宝说饿了让她给拿菜饼吃。秋红拿了两夹子菜饼,出了门,想给宝宝吃一夹子菜饼自己吃一夹子菜饼。出了门,发现宝宝还在钢球家里,在门口叫了几声“宝宝”宝宝只是答应,就是不出来。秋红就拿着菜饼进了钢球家的院门,进门时看见大嫂桂花正站在合胡同口,伸着脖子看着自己。当时,秋红还想,可别被桂花又拉老婆舌头。但是已经进了钢球的院门,秋红也就进去了。没想到还是被桂花给扭曲了事实,挑拨是非了。
秋红想到这里,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哆嗦,说:“锤子,你这个长着猪脑子的混蛋!我给你说几遍了,宝宝吃菜饼,我也吃了一夹子菜饼。你他娘那个瞎X的,这么糟践我!你就是相信桂花这个浪娘们儿的,她说么就是么,你这个死孩子!”秋红说着猛地冲了上去,两只手向着锤子的脸上狠狠地抓了过去。锤子立刻满脸出现了深深的几道血痕。
锤子挥手就抓住了秋红的头发。
秋红和锤子就扭打在了一起。
宝宝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桂花和锤子妈先听到了吵架声赶来了。
前邻后舍的邻居们也纷纷赶来了,将秋红和锤子拉开了。
秋红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桂花撇着嘴说:“哭什么哭,自己办的丢人现眼的事不知道吗?”
秋红“呼”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桂花:“我办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了?你说——,你说啊!”
锤子妈上前一步,拦在秋红面前,恶声恶气地说:“刚才去地上喷药,你说什么不让锤子去非自己去喷药。原来是钢球你个小死孩子在地里等着你呢!没打一会儿药,他跟着你钻进棒子地里去了!”
桂花转脸向着大家伙,说:“啊呀呀,在棒子地里办那个事,也不怕咯着屁股蛋子,真不要脸啊!哈哈哈哈……”
“我去地里喷药,人家钢球大哥是碰上了,给我从河里弄了一桶水。好几个庄乡爷们儿都看见了!”秋红对大家伙说,然后绕过锤子妈,披头散发地指着桂花,骂道:“桂花,你个浪娘们儿,你男人棍子经常不在家,你把野男人带家里去,晚上两个人光着腚在炕上胡捣鼓,让人家捣鼓的你那浪叫的声音四邻八舍都听见了,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啊!”
“你个不要脸的骚货还糟践我,我非撕烂你的臭屎嘴……”桂花说着上前就向着秋红的脸上就抓,秋红也不甘示弱挥手也向她脸上抓去。
围观的四邻八舍的人们,纷纷涌上来,七手八脚把她们拉开了。有的人吧谩骂着的桂花拉走了。
秋红抱住“哇哇”大哭的宝宝,哭泣着问锤子:“锤子,我现在就问你一话。你是相信桂花这个浪娘们的话认为我和钢球有事,还是相信我!”
锤子看了看秋红,说:“你自己办的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知道!”
“好!锤子,你这么说了,你就是相信你嫂子这个浪娘们儿,不相信我啦!”秋红咬着下嘴唇说,“咱俩个也过到头了!离婚!”
说完,秋红冲出人群,一溜烟儿冲出了院门。
7
秋红跑着回到了十多里地之外的新陈村的娘家,住了下来。
秋红爹听秋云说了事情的经过很是气愤,说什么要去杨塘村找锤子一家人去,被秋红妈制止住了。
开始的时候,秋红一直很气愤,铁了心要离婚。慢慢地,秋红就挂念起宝宝来了,也想起了自己喂的鸡鸭和猪来。秋红心想,宝宝一定每天想自己,锤子慢慢就想明白了,就会叫自己回去了。
三天后,秋云来了。秋云说,那天秋红走了以后,锤子一家人去钢球家里,把钢球家里砸了,也把钢球打了。锤子的父亲依仗自己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给乡里的派出所打了个招呼,给钢球赔偿了点钱就算完事了。秋云还说宝宝每天都哭着找妈妈,但是锤子妈不让锤子来叫秋红回去。锤子妈还放出话来说,秋红回去也不让她进门了,给锤子再找一个黄花大闺女当媳妇。
秋红爹说,他家人既然说再找好的,秋红就坚决不回去了。他叫也不回去,就等着离婚吧!
秋红想,那只是锤子妈的意思,绝对不是锤子心里想的。
又过了两天,秋红实在是想念宝宝,就偷偷地骑着自行车回到了杨塘村,已进村就感觉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和谁说话人家都支支吾吾,赶紧躲开了。
秋红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刚想进门,锤子妈走出来,挡在了门口,面无表情地说:“你还回来干什么?这个家你再也别想进来了!”
“这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进?”
“你家?谁知道你一直想去谁家?”锤子妈撇着嘴说,“俺锤子不要你了,俺再给他找一个正儿八经的大闺女,不要什么不要脸的玩意儿!”
锤子领着宝宝走了出来,宝宝一看秋红跑了过来。秋红蹲下身抱起了宝宝,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泪水“哗哗”地流了出来。
“妈,你去姥娘家怎么不带着我啊?”宝宝也抽泣起来,“奶奶说你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要我啦。”
“妈妈怎么会不要宝宝呢?妈妈永远不离开宝宝!”秋红哭着说,“宝宝,咱回家去!”
说着,秋红抱着宝宝往家里就走。但是,锤子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挡住了秋红,面无表情、恶狠狠地说:“你滚!你滚!你再也别进这个家门了!你爱找哪个野男人去就找哪个野男人去!”
秋红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徳扎了一刀,钻心地疼痛起来,她双眼含着泪,问锤子:“锤子,你再说一遍!”
锤子咬着嘴唇,好长时间,又说:“你再也别想进这个家门了!你愿意找谁找谁去!咱俩离婚!”
秋红感觉自己突然间掉进了冰窟里,从心底往外地彻骨地寒冷,仿佛在那一瞬间时间也停止了,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随后,秋红感到全身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疼痛难忍,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生不如死的悲恸。
8
不久,秋红和锤子离婚了。宝宝判给了锤子。
离婚后,秋红回到了娘家。
秋红每天最挂念的就是宝宝,有时候睡着睡着觉突然坐起来嘴里喊着宝宝。秋云每次回娘家,秋红就会一次次的问起宝宝怎么样了。秋云说她去看过宝宝很好,可是实际上,秋云没有告诉秋红,秋云每次去看宝宝,锤子和锤子妈都将秋云拒之门外。
那年的冬天,秋红和新陈村旁边的老陈村的长旺结婚了。
第二年的秋天,秋红和长旺的女儿降生了。
秋红给她取名贝贝。
每天抱着贝贝的时候,秋红就常常想起远在十几里地之外的宝宝,就想现在宝宝在干什么呢,她的心就会一阵疼痛。
贝贝一天天长大了。
贝贝能够蹒跚学步的时候,秋红给长旺又生下了一个儿子,秋红给他取名小宝。
这时候已经是夏天,秋红看着只穿着肚兜的贝贝在院子里一扭一扭走路的样子,低头又端详着怀里吃奶的小宝,不禁又想起了宝宝。宝宝现在什么样子啦?他干什么呢?是正活蹦乱跳的笑着玩耍呢,还是在委屈地哭呢?
因为宝宝是个没妈的孩子,锤子妈就让宝宝住在了她家里来了。锤子妈和锤子爹禹城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高云山都对这个没妈的孙子特别疼爱。高云山为了看看孙子,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基本上每天都回老家来,如果单位没什么事情,就在家里陪着孙子。
当秋红想念宝宝的时候,宝宝正在锤子妈家里准备上学。锤子妈给宝宝穿好了衣服,背好了书包。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吉普车的喇叭声,是接高云山的吉普车来了。
高云山摸出了烟卷,拿出了火柴,慈爱地对宝宝说:“宝宝,来给爷爷点着烟,爷爷要去上班啰——”
宝宝跑过来,接过火柴,熟练的划着了。
高云山弯腰下去,将烟卷凑上去,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冲宝宝喷了出去。宝宝“格格”笑了起来。
高云山亲了一口宝宝,说:“宝宝,亲亲爷爷,爷爷这就走啰。”
宝宝亲了高云山一口,伸出小手从高云山手里抢过烟卷,还没等高云山反应过来,宝宝就放在嘴里吸了一口,随后咳嗽起来。
高云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从宝宝手里接过烟卷,嘴里喃喃自语着“这孩子,这孩子”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