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舞】我的岳父岳母(散文)
岳母在国立22中念了一年多的书。由于年轻漂亮又能歌善舞,岳母是学校的文娱骨干,最轰动的演出是在汉中城里剧院上演郭沫若的《棠棣之花》,岳母是女主角,大街上贴了海报,连续上演了好多天,很是轰动,岳母也因此成为学校和汉中城的小名人。自1949年3月起,22中因收不到教育部的汇款而时常断炊。1949年10月,国民政府教育部与西北绥靖公署决定,将汉中一带的国立1中、7中、22中合并成汉中临时中学,校址设在汉中城固县的教场坝,校长是曾任国民党陕西省党部书记长的翟文凤。1949年11月21日,解放军18兵团发出“打到汉中去,解放全陕南”的号召,并于25日突破秦岭防线。11月22日,胡宗南命令临中入川,并于第二天开来十几辆卡车接学生,上车者每人发3块银元当路费。翟文凤校长召集学生讲话说:“谁愿意入川就上车,但我不走。”同学们听出话中有话,所以去的人很少。可刚满18岁的岳母热血沸腾,瞒着父母就上车去了四川。胡宗南本准备将这批学生带去台湾,但辗转到成都市新都县时,解放军神兵天降,一举解救了这些学生,岳母当即加入第二野战军3兵团11军33师,成为师部宣传队最年轻的女宣传队员,时间是1949年12月23日。1950年4月28日军属证明送到家时,岳母的父母和祖父母才知道岳母的下落。岳母的父亲和祖父从国民党军队退伍后,都曾被汉中地方帮会吸收为成员,她父亲还被引为帮主,虽然他们没有任何作恶历史,但还是在历次运动中受了不少苦,所以她们非常以岳母为傲,一有机会就把军属证示人,以证明自己是革命家庭。
岳母所在的部队从新都马不停蹄,于1950年1月进驻万县,兼万县军分区,师部宣传队就驻扎在西山。一年后的1951年3月,部队开赴河北廊坊地区集结,1952年11月入朝作战,1954年9月回国。但已经担任宣传队小队长的岳母,却于1951年8月4日突然罹病,在华北军区第七人民医院住院治疗一年多,错过了入朝时间,直到1953年春转业。岳母在组织征求其转业去向的时候,既没有要求就地留在北京,也没有提出到原籍范县或者成长地汉中,而是受小说《水浒传》的影响,希望去河北的大名府。结果她如愿以偿,成为大名县民政科的民政员,不久就被派到邓丽君祖籍地万金堤乡,开始了第一次人口普查工作。
岳父与岳母的结合也颇有意思。岳父1952年8月离婚后,一直一个人在公安部生活,直到1953年底才经人介绍与一个高中生交往。一次岳父邯郸专署老战友、大名县长牟冰如来京开会碰到岳父,非要岳父跟高中女生吹了去大名县找老岳母谈恋爱,估计年轻漂亮的岳母在大名县政府大院也是众人瞩目,不然县长大人也不可能熟悉民政科的小职员。岳母还记得第一次跟岳父见面的情景,牟县长让也是岳父战友的公安局长和法院院长一大帮人骑车来到万金堤乡,把岳母喊去问话。岳母真以为是北京来的领导要了解人口普查情况,非常认真地做了汇报。我们老爷子一眼就看上了老岳母。牟县长很快就安排老岳母单独到北京出差,让她去找岳父,岳父热情地接待了岳母,带着她游玩的同时,也向她进行了表白和坦白。岳母非常欣赏岳父的风度和才华,但对他的婚姻经历难以释怀,愤然乘车离去。可是天公帮忙,车还未到天津,铁路就被1954年的大洪水冲断,不得不返回。老爷子见到沮丧而归的岳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拉着岳母就去北海公园划船去了。后来县里又让岳母去保定政法干校短期培训,老爷子大概也就此加强了恋爱攻势,最终他们于1955年1月在北京市东单区登记成婚。结婚不久,老爷子就把大女儿从山东老家接到北京上学,一家三口开始了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岳母比大姐只大十几岁,一个年轻姑娘一结婚就带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起生活,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尽管婚后第二年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1960年1月和1961年5月又相继生了两个女儿,但岳母一直待大姐如同己出。大姐在北京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小学上的是三里小学和大钟寺二小,中学上的是101,大学上的是人大,1970年毕业分配到云南楚雄州六机部的军工厂工作,改革开放初期调入深圳中央直属单位,现在正享受着退休后的幸福生活。大姐很懂得孝顺和感恩,山东老家和合肥的老人都得到了她的无微不至和尽心尽力的关照。
岳母是一个单纯质朴而又浪漫到骨子里的人,一辈子都生活在童话般的梦幻世界里。18岁高中没毕业,就敢瞒着父母只身随军向西千里;23岁主动提出要从部队转业,居然浪漫到把小说描写的虚幻世界当作自己的归宿;30岁在中国农科院植物保护研究所工作的时候,竟然激进到置北京舒适的生活于不顾,坚决要老爷子跟她一起,带着3个比肩大的婴幼儿(其中1961年5月30日出生的我的老伴尚不足百日)支援安徽农村……。老爷子比岳母大9岁,婚后的生活一直是老爷子包容迁就老岳母,家里几乎所有的重大转折都是岳母的意见。虽然老俩口一辈子没断过争吵,但相互的恩爱与呵护一直是主旋律,无论是在什么样的艰苦情况下,两人都是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相伴走过45年,直到老爷子安然而去。现在,86岁的老岳母跟小老大女儿共同生活,能吃能睡,还能读书看报,其他女儿不时去看看她,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平静地过着。
如今小老虎已经娶妻生子,马老爷子虽然生前没有看到,但孙子曾孙玄孙辈的后代们生生不息,相信老爷子的在天之灵一定能够感受得到。祈愿老爷子天堂安好,祝福老岳母永远简单纯朴健康快乐!(丙申猴年六月三十,2016年8月2日,星期二,于合肥绿缘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