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在唱双簧。”我正看得入戏间，旁边突然有个男子碰了碰我，然后用手压在嘴边小声对我说，“他们这是在骗人。”我对他笑了笑，继续站在那里看热闹。“我真是25元钱一米买过来的布呵，”店主此时哭丧着脸说，“真的不能再降了，再降我就亏本了，你总不能叫我做亏本的买卖吧。”只见主持人正色道:“你们这些奸商会说真话嘛。”随后主持人又情绪高涨地对着台下说，“为我们的正义喝彩，我建议，我们再降他5块。”台下业主们更是欢欣鼓舞了，甚至有人兴奋得直吹口哨。主持人刚说完，就走到写字板前，大笔一挥，潇洒地把“30”划掉，然后在旁边写上“25”。“嚓嚓嚓”这时台下很多人掏出手机，对着台上的布匹和写字板疯狂进行拍摄，大概是要记下这布匹贱卖的有力证据，怕销售者反悔或日后不认账。我也被眼前的情形搞懵了，不知道他们演的戏是真是假。接下来我只有继续看热闹了，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被哪款产品吸引到。
　　 “你不能写这个价。”这时站在旁边的窗帘店主好像真急了，“写这个价我不卖。”说着他带领一个店员，把摆在舞台上的布架就往边上推，边推嘴里边嘟囔着:“你们这样卖还让不让人活呵。”“你说不卖就不卖了。”主持人把店主和店员推开后，一把又将装有轮子的布架拽了回来，“不卖也得卖，到了这里就由不得你们了。”他对店主瞪着眼睛说，“你再撤，再撤就取消以后你们入场展销窗帘布的资格。”“取消就取消，做这样亏本的生意，我还不如取消呢。”店主说着又把布架往舞台边上拉了过来。布架就这样在舞台上被他们拉过来拽过去的，伴随着他俩的争执声，好像气氛也显得紧张了起来。看到这里，我无语了。如果店主真不想做这个价钱的买卖的话，还用得着拉过来拽过去的嘛。明显的，主持人就是这些商家请来的“托”，而他们在舞台上的唇齿相加，拉来拽去的情形，也都是演给台下业主们看的。我的猜测一点不假，就在他们在台上拉来拽去难解难分之时，只听主持人拿着话筒大声说:“我说了算，25元钱一米，大家赶快去服务台交钱呵。”主持人刚说完，台下人群就像吃了迷魂药似的，纷纷往舞台边的服务处赶。霎时，服务台上的钞票如潮水般涌来，台上的几台验钞机也同时响个不停。大家争先恐后地下单，谁都不想错过，原价60元钱一米，现价被降为25元钱一米的一款米黄色窗帘布。不到20分钟时间，估计就有3至4万元钱被他们收入囊中了。
　　 看着他们潮水般涌动地去交钱，只有我和其他少数几个人，坐在原地无动于衷。据我探访没交钱的人所知，那款米黄色窗帘布，其实外面的正常价格，也就是25元钱一米，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其实被人家骗了都不知道。看到此我不禁心生感慨，这些狡猾的商家，为了赚钱，真是绞尽了脑汁。原来我还想看看，这些狡猾的商家，是怎样骗得过这些精明的业主的，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精明警惕的业主们，防不胜防呵。
　　 窗帘布拍卖完后，舞台上又陆陆续续地拍卖了一些家居用品及装饰材料。主持人和店主们依旧是在台上，你拉我拽的上演着一幕幕丑剧。看着看着我就想笑，我觉得他们是多么的丑陋，为了赚钱，真可谓是用心良苦，无所不用其极。
　　 从展销会出来，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我就想，这个城市这个社会，有多少人不是在你骗我我骗你呢。贪婪、妒忌、虚伪，隐藏在每个人的心中，而欲望、攀比、轻视，则又充斥着城市的每个角落。此时我的眼中，根本看不到人性的光辉在哪，根本看不到人们曾经安逸、满足、从容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人们疲于奔命而焦虑、不安的表情。
　　
　　 （六）
　　 从展销会出来后，我骑摩托车直接去了“碧园小区”我的新房里。我要看看今天两个木工师傅来了没有，另外要看看木工这两天给我做的壁柜如何。刚到单元的楼梯口，就听到6楼我的房子里传来木工嘈杂的作业声。我上楼一看，2个木工师傅果然在热火朝天地工作着。他们耽误了2天，所以我一进门，其中肖师傅便对我说:“林老板，不好意思，这2天没来做工，有事回家去了。”“没关系。”我挥了挥手说，“反正我是承包给你们了，做多做少是你们的事。”“那倒是。”肖师傅说。肖师傅说着说着突然关掉机器，停下手中的活说，“诶，林老板，你不是要装窗帘嘛？”“是呵，怎么了？”我说。“哦，是这样。”肖师傅说，“我老婆在县城开了一家窗帘布店，你没装窗帘，正好现在这里有工具，我顺带帮你把窗帘也给装了，好不？”“这样呵，”我沉吟了片刻后说，“可我已经到一家，叫做‘一帘幽梦’的窗帘店去看了布样了。”“那有什么，”肖师傅说，“看了布样不一定就非得要到他店里去购买呵，是吧？”“说倒是那样说，可他们已经到我的新房测量了窗户的尺寸了。”我有点为难地说。“测量了尺寸又怎么了，”肖师傅说，“你叫他裁布了嘛？”“布倒是没叫他裁，”我仍旧面露难色地说，“可我答应了她一定会到她那里去购买她的窗帘布的。”“答应了又怎么，”肖师傅说，“难道你放了定购金在她那？”“定金也没放。”我说。“定金没放你也这么为难，”肖师傅说，“难道她是你的朋友？”“朋友也不是。”我说，“是我在门缝里发现了他们的名片，而慕名前去找到他们的。”我思忖片刻后说，“只是我觉得答应了人家在先，后面又悔约，怕这样做不好，不仁义。”“唉，你这根本就不存在仁义不仁义，道德不道德之说。”肖师傅掏出一根香烟递给我说，“难道她给你的窗帘布，比其他任何一家窗帘布店都要便宜？”我用手推开他的香烟说:“这我倒没去调查。”“这就对了嘛。”肖师傅把烟装进烟盒说，“她一不是你朋友，二呢，她的布也不见得比别的店便宜，你呢，也就不要觉得有什么为难，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好像觉得对不起她似的。”他掸了一下烟灰说，“你说是不是？”“我不好说。”我说。“现在是个竞争激烈的商业社会，”他吸了一口烟说，“对于消费者来讲，应该是哪里的产品便宜，就往哪里去消费；而对于经营者来讲，哪里的利润最高，就做哪里的生意，你说我说得对不？”
　　 我很不赞同他这种毫无人情味，毫无商德的生意观，但我又不好扫他的兴，只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放心，”肖师傅接着说，“林老板，你哪天去我的店里看看，只要你到我的店里去选购窗帘布，同一款颜色和质量的布。”他拍了拍胸脯说，“我保证给你全县最低价，我保证比她给你的布便宜。”见他执意要做我的窗帘生意，我只好说:“那好吧，改天我去你的店里看看吧。”“这就对了，”他高兴地说，“要不我现在就把你的窗户尺寸先量下？”“这么早干嘛，我还没去你的店看你的布呢。”我说。“到时你看了我不就可以不用再量了，我不就可以直接装上去了么。”他说。我本来只是想敷衍他一下的，却不想他这么快就要下手。拒绝他嘛，又怕伤害他，然后又怕他在给我装修时使坏，或做工时给我偷工减料。要知道，他真要想给我使坏，或给我做豆腐渣工程的话，他完全是可以不留痕迹的，我完全是不可能知道的。要知道，就拿那吊顶的木框来讲，如果他做工时少钉几个钉子，日后就有倒塌下来的危险。想到此，我只好说:“那好吧，你量吧。”我想，让他先测量，等他帮我做完木工后，我再敷衍地去他店里看看，到时我再以不喜欢他布的颜色和款式为由拒绝他。因为我实在不想做不讲诚信的人。
　　 可还没等他把木工活做完，有一天，我便被他拽着走进了他的窗帘店。他的店很小，躲在县城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生怕别人知道似的。他的店只有“一帘幽梦”店一半大，窗帘布的种类也只有寥寥几款。他的窗帘布款式单调，让人没有太多的选择，我瞬间就对他的窗帘布失去了兴趣，但我又不好扫他的兴，只好敷衍地察看了他的几款窗帘布后说:“你的布价格倒是不贵，但款式和颜色太单调了，我再考虑下。”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的意思是现在不下决定，用缓兵之计先稳住他，待他帮我做完木工活后，我再拒绝他也不迟。
　　 可狡猾的肖师傅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还没等他把我的木工活做完，他就在我的窗户上装好了挂窗帘的横杆。一天，我上楼发现了那些横杆后大吃一惊，便问正在我房中做工的肖师傅:“肖师傅，这是你帮我裝好的横杆嘛？”“哦，是的。”肖师傅若无其事地说，“我现在这里正好有冲击钻等工具，所以我就先帮你把窗帘横杆装了，如果等做完木工再来装横杆，又要带工具过来，很麻烦。”“可现在装好了横杆你就给我制造麻烦了，你知道吗？”我气愤地说，“我的落地窗上面还要喷油漆的，你不是不知道。”“这个我知道。”肖师傅说。“知道了你还装！”我说。“我这个横杆是可以取下来的，不信你看，”说着他搬个登子走到窗户边，站在登子上将横杆取下来说，“你看，很方便吧。”“就算可以取下来，我也没叫你装上去呵。”我气急败坏地说，“我又没说要购买你的窗帘布，你强买强卖是吧。”“哦，林老板，干万别这么说。”他把横杆又装了上去说，“我还以为你见我的窗帘布便宜，迟早要购买我的布的。”听他说完我真是哭笑不得。
　　 “你呀你个肖师傅，”我指了指他说，“你来个先斩后奏是吧。”“不是，你误会我了。”他向我摆了摆手说，”我真以为你看上了那几款浅蓝色的布呢。“你就装吧。”我冷笑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老板。”他停下手中的活，装作认真地说。“不要叫我老板，我最讨厌别人叫我老板，天下老板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着我来到阳台上，对着窗外广袤的田野叹了口气说，“我现在还没推掉‘一帘幽梦’，你就给我把横杆装上去了，到时她也来装横杆，你说你叫我该怎么办？”说完我转过身去看着他。“这个好办，”肖师傅说，“你就说你在一个朋友的店里选购了窗帘布，不就得了。”“你说得倒轻巧。”我瞪着他说，“他们就住在我小区的，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人家呢，你这不是在害我嘛。”“啊，她就住这小区。”肖师傅惊讶地说，“你不是说你是捡到的名片找到那店的嘛？”“是捡到的名片呵，可他们也确实就住这小区呵。”我说，“你这是不是在害我吗？”“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呢，”肖师傅装作懊悔地说，“你早和我说了此情况的话，我就不会去和他们抢这生意了，弄得你为难，我也过意不去。”“还早和你说，我哪知道你会下手这么快呢？”我说，“要不你把横杆先撤下来再说。”“已经不能撤了，”肖师傅说，“我量好了你窗户的尺寸后，我老婆已经帮你把布都裁好了。”“啊……你……”我指着他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林老板，这次你就原谅我吧，下次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他装作沮丧地说。“下次，还有下次嘛，我还能买几套房呵。”说完我气呼呼地摔门而去。表面看这肖师傅一大把年纪，做事競競业业，做人规规矩矩的，却不想背地里，他却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唉，都是金钱惹的祸，为了赚钱，原来老实人可以变坏，原来坏的人，也可以假装变好。为了赚钱，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要不是看在他还在帮我装修房子的份上，我非要他把他的横杆卸下来不可。
　　 没想到我防住了展销会上狡猾的窗帘布商，却没防得住每天帮我勤勤恳恳做工的“老实人”。这就是现在这些生意人的销售技巧。不是投机取巧，就是卖弄色相，再不就是欺诈蒙骗，没有一个是通过正途取胜的。想想我再看看他们，虽然我没有他们那么会赚钱，但我活得比他们坦荡、无愧。
　　
　　 （七）
　　
　　 我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临了。半月后的一天，我正在新房里拌点水泥，对墙缝修修补补时，突然，有人在“笃笃笃”地敲击我的房门，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帘幽梦”店的老板娘徐某。不好，她肯定是来兴师问罪，找我的麻烦来了。因为前几天她给我打电话，说我在她店里定制了窗帘布，又为何让别人装了挂窗帘的横杆。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装了别人的横杆，她说有一天她独自上我新房看到的，因为我房里有肖师傅他们在做工。我当时在电话里真是有点带哭腔地对她说，你冤枉我了，我真是身不由己才装了别人的横杆的，可我话还没说完，她便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没想到她今天终于找上门来了。
　　 “哟，林老板，这么清闲呵，自个儿在家动起手来啦。”她语气阴冷阴冷的，说得我拿泥抹子的手都有点微微发抖。她是本地人，而我是外乡人，再则又理屈在先，所以我不敢在她前面放肆，于是我微笑地对她说:“你来啦。”“还我来了，”她大喝一声，吓得我手中泥抹子上的水泥浆，都被抖落在地。“你知道你这样做给我造成多大的损失吗？”“我怎么给你造成损失了？”我颤巍巍地说。“你说你一定会来购买我的窗帘布的，所以我按照你选好的布料，都帮你把布裁好了，就只等你来拿布装上去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她一脚跨进我房门，冲我大声说。她的气势咄咄逼人，吓得我连连后退地说:“呵，你怎么就把布裁了呢，我不是叫你先不要裁布的嘛。”我怯怯地看着她说，“我说我一定会来购买你的窗帘布，但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去购买你的窗帘布呵，你说是不是？”“是个屁，”她向我步步紧逼地说，“你现在想赖账是吧？”此时的她一扫当初的友善温柔，变得凶狼泼辣起来，“你一个外乡佬想赖我账的话，我叫我老公和几个人过来打死你。”听她说完我吓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