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在想，难怪今天和他走在一起感觉怪怪的，敢情他还有这么一出！真是没想到啊，认识他这么多年，竟没发现他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潘启明，你说的没错，我的确隐约感觉到你喜欢我，但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如果事先知道你会说出这番话，我绝对不会和你出来！不好意思，是我让你误会了，抱歉！”
　　 潘启明笑笑，“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个性，表面温柔大方，骨子里却清高傲慢，不可一世。”
　　 “不要欣赏我，我承受不起！方便的话麻烦送我回去，不方便的话我自己打车。”
　　 苏妍冰冷决绝的态度让潘启明很不爽，“苏妍，你怎么变得这么快！刚才我们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刻意和我拉开距离？难道就因为我提出这个要求？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勉强你的。我只是，只是真的很喜欢你！苏妍，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潘先生，请你先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好吗？你跟我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潘启明忽而沉下脸来，“你是想说，我是结了婚的人是吗？”
　　 苏妍不说话，只冷笑了一下，想来他再无话可说了吧。
　　 不料，潘启明却义正辞严道：“我是结了婚的人，可这与我喜欢你有关系吗？难道结了婚的人就不能追求自我，享受爱情了吗？现在这个社会，哪怕结了婚的人，不论男女，一样在外面交朋友找情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就像那些政府官员，有几个清正廉明的？当然，我这只是打个比方，我并不是个滥情的人，出来打拼这么多年，我就喜欢你一个，而且一直都只是默默喜欢，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气对你说。我知道我的方式不对，太直接了，可我就是个不懂浪漫不会玩花招的人，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可我也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才……才舍不得放你走……”
　　 “老潘，虽然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但相互之间并不是很了解，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偶尔一起吃顿饭，聊聊工作，在我看来真的不代表什么。当然，你可能不这么认为。现在，我明确知道你的心思了，就不得不跟你说清楚。首先，当今的社会风气是怎样，别人怎么样，我不做任何评价，包括你，是专情，还是滥情，都与我无关。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你是在委婉的告诉我，你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
　　 苏妍不说话，表示默认。
　　 潘启明也不再说话，车内气氛甚是古怪。
　　 “如果我没有结婚，你会喜欢我吗？”潘启明忽然问。
　　 苏妍想了想说：“我当你是朋友，仅此而已，你结没结婚都一样。”
　　 “明白了。”潘启明缓缓发动车子，“我送你回去。”
　　 “谢谢。”
　　 苏妍转过脸望向窗外。窗外高楼林立，灯火辉煌，一片繁华景象。只是，在这繁华景象的背后，都在上演着怎样的故事？或许真如潘启明所说，那些冲破世俗障碍，跨越道德边界的男女正在尽情欢愉，享受人生，好不逍遥快活。可是，繁华落尽之后呢？夜的神秘帷幕终究会被拉开，阳光下行走的灵魂，也一样悠然自在吗？
　　 到了小区门口，车子停稳，潘启明试着问：“苏妍，以后我约你，你还会出来吗？”
　　 苏妍笑笑，“拜拜。”说完十分利索的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四
　　 后来的几天，潘启明都有时不时的发信息来。虽只是问工作方面的事，苏妍也不想与他多说，总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潘启明直截了当地问：“连朋友也不能做了吗？”
　　 被这么一问，苏妍竟有些不知所措，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说，索性不回答。
　　 潘启明又问：“你就这么讨厌我？”
　　 苏妍只得说：“没有啊。”
　　 潘启明趁机说:“那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来接你。”
　　 此语一出，苏妍又呆住了。正在这时，许谦发来信息：“晚上我请市场部的人吃饭，然后TKV，一起来吧。”
　　 “啊？你请市场部，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尽管来就是了，罗总也去！”
　　 苏妍听说罗杰也去，立即意识到，这是必须参加的集体活动。人家叫你，说明看得起你，没把你当外人。她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这几年真就白混了。于是回复：“哦，好的。”
　　 “嗯，下班跟我走就是了。”
　　 “好。”
　　 这边，潘启明又连发了好几条件信息。
　　 “又不说话了？”
　　 “在忙？还是不想来？”
　　 “？？？？”
　　 苏妍回复：“刚有点事。对了，今晚同事聚餐，不好意思啊。”
　　 “这样啊，那下次吧。”
　　 苏妍很想说，不用下次，没有下次，我再不会和你出去了！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认识多年，没必要把话说绝了。只要自己明确态度，不给他任何希望，渐渐地他也就不会找了。
　　 晚上的聚餐，销售部只有苏妍一人。其余的不知是没请，还是请了没来，但这不是苏妍该问的。整个过程只是吃饭、喝酒、唱歌、玩笑，总之尽情开心，没有人谈工作，气氛轻松，活跃。不过在KTV里，罗杰端着酒对许谦和苏妍意味深长地说：“许谦，苏妍，你们一个负责市场，一个负责销售，一定要相互配合，RST的改革主要就靠你们了。苏妍，你也不要太急，沉住气，先潜伏，待时机成熟，我立即公布你的职务，到时候，销售部现在这帮人如果不听你的，你通通可以换掉！这就是我给你的承诺！”
　　 “谢谢罗总，我一定努力做好，不让你失望。”
　　 “放心吧罗总，我和苏妍一定会配合好的，是吧苏妍？”
　　 “当然。”
　　 罗杰十分满意道：“好，来，干杯！”
　　 “干杯！”许谦与苏妍齐声说，然后三人碰杯。
　　 没多久，罗杰称有事先走了。大领导一走，众人更玩得开了。
　　 许谦拿着话筒说：“苏妍，你唱什么，我来合。”
　　 “合？合唱么？”苏妍有些不解。
　　 “不是一般的合唱，而是你主唱，我应和你唱。”
　　 “明白了，倒挺新鲜的。”
　　 “当然了，你想想唱什么。”
　　 苏妍想了想说：“可惜不是你。”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许谦唱了两句问，“是这样唱吧？”
　　 “嗯。”苏妍轻轻点了点头。
　　 “好，马上。”许谦立即点歌去了。
　　 当舒缓柔和的旋律悠悠响起，一些模糊的往事便在苏妍的脑海中悄然浮现。多少年了，为什么每次听到这首歌，还会伤感不已；为什么明明知道会伤感，却每次都必点，必唱；为什么明明已经放下了，却还是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忽然想起，甚至泪流满面……
　　 “苏妍，给。”许谦递来话筒。
　　 “哦，好。”苏妍忙将思绪拉回，接过话筒开始唱。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经非常遥远，但闭上我双眼我还看得见……”苏妍的声音低婉凄清，将歌曲本身的忧伤意境很好的演绎了出来。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感谢那时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许谦应和着唱，却比苏妍慢半拍，尾音又故意拖长。这样一来，听上去就像回声，却又是独特的音色，倒果真别有一番韵味。
　　 起初，苏妍还沉浸在回忆里，倍觉伤感。后来，许谦的应和将她从往事中抽离出来，越唱越觉得有新意，心情也渐渐好了。
　　 歌唱完，许谦端起酒杯走过来说：“合作愉快！”
　　 苏妍笑着举杯，“合作愉快！”
　　 许谦笑着，那笑温柔缱绻，似有一种朦胧的情愫，但也许只是酒精作用下的意乱情迷。
　　 午夜散场，一群人簇拥着走出酒店。在酒店门口，遇到了另一群人——INSE营销中心的人。
　　 “苏妍？这么巧，你也在这里玩啊，他们是？”INSE营销总监林素的秘书冲苏妍大声喊道。
　　 这一喊，INSE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苏妍，都纷纷过来打招呼，问七问八。
　　 苏妍扫视了一下，不见林素，顿时轻松了不少。自离开INSE后，苏妍就再也不想见到INSE什么人，尤其是林素。苏妍曾经由衷敬重林素，感激林素，后来开始畏惧，最后就只剩下恨了。
　　 经过一番寒暄，苏妍进了RST的事便不再是秘密。很快林素也会知道。可话说回来，她知道又如何？既在这个行业做了这么多年，就不可能轻易转行，就总有江湖再见的一天，又何需刻意回避呢？可为什么苏妍内心似乎仍然很忌惮她？难道就因为自己折在了她的手里？也许吧，苏妍就是再高傲，也不得不承认林素对自己的打击和伤害……
　　 许谦送苏妍回家。车上，许谦说：“INSE的人见到你都很热情，想必你们以前相处得不错。”
　　 “我本来就很好相处，不是吗？”
　　 “这倒是。”许谦先是认同，可下一秒却说：“嘿，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一点也不谦虚啊。”
　　 “我……比较务实！”
　　 许谦点点头，“自恋得很委婉，很含蓄！”
　　 苏妍接口道：“打击得很悦耳，很动听！”
　　 说完，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可笑完之后却是久久的沉默。车内，回旋着林海的《远方的寂静》……
　　 “苏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条路的终点，同样也是另一条路的起点。熟悉的风景远去了，模糊了，不见了，就不必再回头张望了。前方永远有更多更美的风景等着你去发现，去欣赏，去珍惜。”许谦转过头看着苏妍，又补充了一句，“工作、感情，都是如此。”
　　 苏妍大惊，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一时间，一种莫名的恐慌感遍袭全身。苏妍总是对看穿她内心的人本能的充满敌意，因为她最怕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所以，许谦的话并没有带给她丝毫安慰，反让她生出狐疑和憎恶。
　　 然而，许谦似乎并不介意她惊讶甚至带着仇视的目光，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你一定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突然跟你说这些。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了解你，了解你的全部。”
　　 “哦？”
　　 “是。”许谦淡定自若地开着车，并不做更多的解释。
　　 苏妍最讨厌话说一半故作深沉的人，于是冷笑一声，十分不屑地说：“我完全听不懂你刚才的话，也没兴趣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还有，千万别说你了解我，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了解我的人，只有我自己。所以，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那样只会显得你特别愚蠢特别傻！”
　　 许谦仍旧是笑容可掬、深不可测的样子，“也许吧……”
　　 苏妍心里不痛快，却又不好发作，一直闷闷的不说话。
　　 到了小区门口，许谦把车停稳，转过身像哄孩子似的说：“心里很不痛快是不？好了，别生气了，我告诉你就是了。”
　　 苏妍仍旧不说话，装作毫无所谓的样子。
　　 许谦沉思良久，半天没有开口，不知在想什么。苏妍终于按捺不住，“说啊！”
　　 许谦笑笑，“以为你不想听……”
　　 苏妍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了我说！”许谦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然而最终却只说了八个字：“烟雨红尘，一叶知秋。”
　　 “原来如此！”苏妍恍然大悟，一切都明白了。
　　 烟雨红尘是她发文的网站，一叶知秋是她的笔名。许谦既然知道这些，那自然也看过她的文。虽然不知看过多少，但凭他先前那番话，显然不少。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苏妍正要追问，许谦却说：“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是周末，你睡够了再来质问我，我随时恭候。”
　　 “行！”苏妍不是个爱纠缠的人。她一把推开车门，说了句“再见”，便径直走了。
　　
　　 五
　　 夜阑人静，苏妍细细回想着许谦的话。
　　 “一条路的终点，同样也是另一条路的起点。熟悉的风景远去了，模糊了，不见了，就不必再回头张望了。前方永远有更多更美的风景等着你去发现，去欣赏，去珍惜。”
　　 其实，放下过去，勇敢向前，这么简单的道理，苏妍怎会不懂呢？事实上她不仅懂，而且做得很好。至少在人前，不露半点痕迹……
　　 许谦显然已经知道苏妍是怎么离开INSE的了，也不知他是如何看待的……
　　 许谦还提到感情，那么他岂不是也知道了她为何会点那首《可惜不是你》……
　　 阴险，太阴险！
　　 苏妍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睡去。大概是想太多人太累，不睡则矣，一睡便睡得很沉，连下雨了都不知道，只觉凉意侵袭，本能的拉紧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
　　 清晨醒来，雨还在下，只是很小，路上行人大多连伞都没撑。可到底是下雨了，秋天的雨缠绵而悱恻，最能撩拨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弦。秋天的风更是醉人的酒，吸一口如饮百年醇酿，万千愁绪瞬间盈满心头。
　　 对于一个习惯了隐藏内心世界的人来说，身边忽然冒出一个人，自称了解你的全部，那种惶恐、焦灼、不安的心情，足矣令人发疯。
　　 必须找他弄清楚！苏妍立即拨通了许谦的电话，“喂，起床了吗？”
　　 “你怎么这么早，周末也不多睡下啊？”许谦声音还有些含糊，显然是被电话吵醒的。
　　 “醒了就起了。你……还要睡？”苏妍试着问。
　　 许谦清了清嗓子，“我现在起，一会去津津吃早茶吧？你准备一下，我四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
　　 “津津生意太火不好找位置，人多了也吵，不方便说话。”苏妍想到的只是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