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鱼之殇(散文)
“大哥大”聘请的小护士们一个个都像天使,有一个居然爱上了他,“大哥大”不在医院时她俨然是山寨的二当家,死命地帮“大哥大”做事。听说,起初“大哥大”坚持原则,最后缴械投降给这个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后续的故事也有,“大哥大”帮这个女孩子办了注册护士证,给买了一套房,几年后把她嫁了出去。那个年月,这样的故事很多。
不靠谱的大夫,不靠谱的原料,不仅美容科纠纷不断,不育不孕科也惹了大麻烦。一个不能过正常夫妻生活的男人在注射了某种填充物后,整天都处于亢奋的状态。物极必反,这是治疗失败,属于严重的医疗事故。可怜的山里人,女人四十来岁,红红的脸蛋挂满了眼泪,整天堵在院长办公室大哭小叫。那天是小雪,人心都冷做了一团。西北风无情地吹着,雪花时大时小,这个可怜的女人,绝望地在院子里打滚,白的雪,黑的人的痕迹,一会儿都被大雪隐去。可怜的人,谁能救他们?院长猫在医院南头的平房,普通职工都见不到他,副院长们忙做一团。这样的事故,影响了承包科室的收入。在几次协商后,老板付了一笔钱。这两口子再也没出现过,可是他们这辈子该怎么过?
六
琴是一名特殊的患者。见到她,我吃了一惊,39岁的她居然穿得像一朵盛开的凤仙花,大红纱质地的连衣裙,消瘦的脸涂着腮红,薄薄的嘴唇抹着猩红的唇彩。她是药房冯阿姨的老同事,因为流产来我们科输液。我对她的印象很不好,看眼神她是个正经人,可是这打扮让一般人接受不了,而且伺候她的是她25岁的小男人。
小男人出去后,因为有冯阿姨的关系,琴有气无力地告诉我,她是个笑话。琴本来在某劳改农场工作,下岗后男人开上了出租车,她在家带孩子。没想到男人一脚踢开了她,和一个年轻女人结婚。她赌了一口气,发誓找一个年轻人。这个男孩子只比她女儿大7岁。现在,琴为自己的意气用事后悔,狠心打掉了小男人的骨血,瞒着说是例假大出血。琴边说边流泪,她说自己命苦,不能连累这个无辜的孩子,为了和她结婚,这个男孩子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以后怎么办?琴的眼神是迷茫的。
有个大作家说过,日子不过是一种了却。
我没理由责备她,这个世界有多少人迷失了方向,所有的不应该都是有代价的。如果琴和爱人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人生也许会是另一番模样。
妇科也很忙碌,常常有年轻女子来做人流,其中不乏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们。有的是两个女孩子偷偷摸摸结伴而来,有的是由大腹便便、没几根头发的爷爷辈的男人大摇大摆地陪着来。这个世界失序了。
那年夏天,天也失态,接连几天大雨,地里的水都饱和了。市里面也成了汪洋,大水沿着红旗大街哗哗往南流淌着,总也流不完的样子,半个的西瓜皮,各种颜色的塑料袋,破旧的草帽、拖鞋,被流水裹挟着冲到不知名的地方。这肮脏的水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鱼。医院里的“鱼”,或者懒洋洋地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或者面无表情地看着无情的流水。是夜,鱼又来到我的梦中,这些干渴的鱼得救了,我高兴地笑了,这些鱼在水里欢越着……一下子,水没了,鱼儿们又痛苦地在泥潭挣扎,我发现我也成了一尾鱼,我扑腾着,几乎要窒息。一下子醒了,这个梦却印在我心中,如旧日的瘢痕屡屡发作,让我总是感到隐隐的疼。
树倒猢狲散,医院于2003年倒闭了,承包老板们鸟一样散去,医院的旧址早变成一座大型超市。一些人成了我永久的记忆,一些人在这里成为风干的腊鱼,被命运绑在屋檐随风摇晃着。是什么决定了这些“鱼”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