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时候，真的就看见了“翻山鹞”高杰的笑脸，也真的看到了高杰梦幻般地迎着剑向他走来。他也觉得自己又到了做好事、发善心的时候了，但是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四、你是谁
　　 是哪儿不对呢？郭啸天也来不及细想。
　　 可是，他又感觉出了另外的一种不对劲，那就是他的剑没有刺进高杰的咽喉，而是剑尖碰到了软绵绵的一种东西。
　　 是什么呢？他的脑海里稍微有了一点奇怪。
　　 原来竟然是一个肚兜，女人们护胸的那种肚兜。
　　 他奶奶的，哪来的肚兜？就在他惊诧愣神的同时，剑尖却歪了，高杰已到了面前，而一双纤细的素手，则轻轻地击在了他的胸膛上，奇怪的是这双手竟然是由高杰的腋下伸出来的。
　　 然后，郭啸天就听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声音，那是他经常听到的那种声音，胸骨断裂的声音。那是他经常听到的从别人身上发出来的声音，而这次怎么从自己身上发出来呢？
　　 于是他就感觉到了疼，感觉到了痛楚，然后他就大叫了一声倒退到了窗户边上，嘴里喷出了鲜血，并且随着叫声洒落到衣裳的前襟，像星星一样，点点滴滴。
　　 “你是谁？”郭啸天很不甘心地问道。
　　 这句话不是“翻山鹞”高杰刚才问他的吗？怎么一转眼之间他又问向了高杰？
　　 实际上，他肯定不是问高杰了，而是问高杰身后的那个长了那么一双白白的、瘦瘦的、纤纤的、让人心动的、修长的手指的那个人，那个女人，那个光着上身，只穿了一个小内裤的女人。
　　 “我叫顾眉红。”高杰身后的那个女子说了话。然后她接着说道，“我不光是绣春楼的头牌小姐，同时我也是陕北高家外三堂的红旗堂堂主李青青。当然了，我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闯王李自成的小老婆邢夫人。之所以对你明说，是刚才我已经判断出来你的雇主了，呵呵呵呵，也真是，既然你不爱我，自有爱我之人，你又何必在意我？我为了你的面子，这几年一直如此低调行事，你又何必这么小气而大动干戈？”
　　 “什么乱七八糟的爱不爱的，李青青？邢夫人？闯王的小老婆？你们是一伙的？”郭啸天听到如此话语，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惊讶的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似的。
　　 实际上，无论是谁，在如此情况下，都会摸不着东西南北的。
　　 “哦，看来你还蒙在鼓里，好吧，就当我没说，作为一名杀手，你不应该犯一丝一毫的错，可是，如今你却犯了两处错误。第一，你不该在你行动时，小看任何一个在场的人，哪怕是一个女人或者是一个老人或孩子。第二，在任何敌人未死之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哪怕是你的敌人已经没有任何还击的余力或者就剩下一口气。而你先是小看了我，把我当成了一个小姐而弃之不屑，却没想到，我便是化名顾眉红的李青青，或者你更没想到，我就是闯王的小老婆邢氏，随后你又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没有一举使用你的绝招杀死你的对手，而是只出了剑却没有再夹针，这就给我造成了机会，也使你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如果你再使用绝招的话，我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对吗？”顾眉红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叹气的同时就转到了高杰的身前，然后就顺手从沙发上抄起了一件红纱上衣披在了肩上，悄然地遮住了那双轻颤的、喷动着欲火的、硕大的乳房。
　　 没办法，因为肚兜被她当做暗器使用，击歪了郭啸天的剑。那种紧急时刻，她唯一能使用的东西也只有身上的肚兜了，呵呵，以肚兜作为兵器，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听完顾眉红的话语，郭啸天那个后悔呀，简直是无以言表了。
　　 在此情况下，他惟一的选择那只能就是——“逃”。
　　 李青青的“落叶随风拈花指”的指劲，已经击碎了他的肋骨，因而他强忍住疼痛，说了一声：“我还会再来的。”然后就拧身纵气，飞身翻出窗外。
　　 败了就走，打不过就逃。这绝对是极其聪明的选择，这种人其实也极其可怕。
　　 天很黑，夜明月。
　　 一个黑影正在蹒跚地奔驰着，虽然他的面色很痛苦，鼻息也很重，但是他的双眼却露出了坚毅的神色，他要尽快地寻找一个幽静之所，然后去养伤，然后再去杀一个人。
　　 这个黑影当然是郭啸天了。
　　 此时的他，又是气闷又是后悔，又是憋屈又是恼怒。至从出道以来，他还没有如此窝囊地败过。他堂堂地一个“流云”组织的老大，竟然败于一个女子之手，也真丢人至极。这要是传了出去，自己的颜面何存？如何在黑道上立足？特别是一想到那个揉成一团的小肚兜，他就哭笑不得。
　　 “小婊子，浪婆姨，他奶奶的，如果下次让我碰上，非他奶奶的先好好地折磨她一番，非得享受完那洁白的玉体之后，再慢慢地折磨让她生不如死。”郭啸天一面跑着一面想着，心中也咒骂着。
　　 但是，他跑着跑着就不跑了，想着想着就不想了，当然骂着骂着就不骂了，并且是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身子一停顿就拔出了剑，然后就凝神屹立。
　　 啥原因呢？
　　 原来，他的面前，不知道何时竟然站立了五个人。五个全身黑衣劲装，像鬼一样的夜行人。一个高大的人在前，其他四个分立两厢，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挡在了他的面前。
　　 月明，人静。
　　 五道人影斜斜地落于地上，那么诡异，又那么阴森。
　　 “你是谁？”郭啸天又问起了这句话，这句不知道问了几回的话。
　　
　　 五、灭口的秘密
　　 “你没有杀死高杰。”站在头前的那个高大的人阴森森地说道。
　　 “这与你何干？”郭啸天不动声色。
　　 “我的钱却不能白白地打水漂。”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刺耳。
　　 “哦，原来是你出的价，告诉你，我本已经快要大功告成，可是谁曾想那个李青青，哦，不，是那个邢夫人，那个妓女……他妈的，太乱了，她竟然是闯王的老婆，闯王的老婆怎么跟了高杰？她怎么又帮助高杰？”郭啸天莫名其妙，狠声说道。
　　 “你……你……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人声音中带着颤抖。
　　 “知道什么？”郭啸天愣神问道。
　　 “哦，没什么。”这个人打断了他的话语，然后凶狠地说道，“杀手的规矩你还不明白？不成功便成仁。既然你失败了，那就完了，你知道完了的意思。”
　　 “可是，按规矩，我可以双倍地奉还违约金。”郭啸天很惭愧。
　　 “没用了，本来这次的事情如果你办成的话，还可以将功赎罪，我们也不准备再追究你杀死高天虎的大罪，因为，毕竟来讲，你们也是无心的，也可以说是被骗的，可是，既然你失败了，那么也就为此必须付出代价了，闯王的小舅子你们都敢杀，呵呵，你认命吧。”这个人说完话，然后就退了开来，而他身后的那四个人立马便快速地把郭啸天围在了中间，然后便出了手。
　　 金刀、银剑、铜萧、铁笛。
　　 四种不同的兵器，分四个方位，挂着风声绞杀了过来，四周的空气也刹那间凝固了。
　　 “你是玉面书生，哦，我明白了，你要杀人灭口。”郭啸天颤声叫着，然后就出了剑。
　　 一道梦幻般的剑光泛起，宛若惊虹，猛然便照亮了夜空，而这一闪之光亮，便把四种兵器看得清清楚楚，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响声过后，郭啸天的剑指于地下，几乎是撑着身体，左手却捂着肋骨大声喘息，其余四人则分散四周，略作调息。
　　 刘芳亮是闯王李自成手下第四大将，掌管“神机营”，人送外号“玉面书生”，祖传三十六路“追风扇”法，专以近身格斗，点人重穴而闻名。他长得白白净净，一副书生模样。据说昔年曾因祸得福，被杨家后人收为弟子，学的一手七十二路杨家枪法。其父亲因为偶然讥讽太祖的出身被朝廷杀害，于是他不满朝廷对他们家族的迫害，投奔了李自成，成为了一代赫赫有名的农民起义军的首领人物。
　　 他手下金银铜铁四位内侍，是当年横行关外的绿林草寇，专门打家劫舍，抢劫生意货物，或者收取保护费，临江、延吉一带名声很坏。最后，被刘芳亮所收服，死心塌地地为刘芳亮卖命，成了刘芳亮的贴身内侍。
　　 他们是：金刀赵红伟，银剑赵红兵，铜萧丁磊，铁笛高勇。
　　 郭啸天一看到这四种兵器，就明白雇他、杀他的人是谁了，于是他便感到了恐惧，于是他便叫了出来。
　　 闯王李自成是什么势力，什么实力，他最清楚不过。人家可是在江湖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方霸主，十三家七十二营的总瓢把子，放眼天下，还没有谁能够公然得罪于人家。而自己昔年糊里糊涂地就收了钱，杀了人家的小舅子，虽然是无心的，被孙传庭利用的，但是，事情既然出了，那么也就是稀里糊涂地卷入了一场风波之中了，但是他却不明白，自己杀死高天虎的事情，没留一点痕迹，刘芳亮又是如何知道的？
　　 暗杀“翻山鹞”高杰，他是犹豫了好一阵子，并且跟手下的弟兄们商量了好长时间才定下的。本来他从内心里真不敢撬动高杰的虎须，他知道高杰的厉害，他也明白大明朝堂堂一方总兵官员，除了义军谁敢与其争锋？可是为了钱，更主要的也就是为了能够使自己以功低过，给闯王争口气，从而在今后一旦杀死他小舅子的事情暴露了，以此能够将功折罪，能让闯王放过自己，所以他决定孤注一掷。他也跟弟兄们定了誓言，这是他们的最后一票，然后就分道扬镳，解散“流云”，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没想到，事情竟然出现了如此状况，暗杀不了高杰，却又被闯王知道了自己昔年杀死高天虎一事，更为恼人的是，自己竟然无意中知道了闯王的一桩见不得人的私密之事，这还了得？的确也是，人家堂堂十三家七十二营的总头领的老婆偷了汉子，这样的名声是绝对挂不住脸的，是绝对要保密的，怪不得刘芳亮害怕成那样，哈哈，原来这其中竟然有着如此不可告人的事情，如今自己掌握了如此重大的秘密，肯定是要被灭口的，这让他恐惧的快要哭出声来。
　　 黑白两道上的杀人魔头，都要找他麻烦，他几乎是——死定了。
　　
　　 六、突出重围
　　 郭啸天现在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鬼把我的心窍迷糊了呢？
　　 当然不是鬼了，有时候，钱比鬼还坏、还厉害、还有魅力、魔力，都是“钱”惹的祸。
　　 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那可是够自己一辈子天堂般地生活了，他当时甜蜜地做着美梦，也兴奋地对手下的弟兄们说着，可是，他就没想到坏的后果，那就是，一个人如果连命都没有了的话，要钱有屁用？
　　 人，往往是硬往好处想，比如梦中娶媳妇，谁也不会往坏处想，但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呢？因而，一旦失败了的时候，便怨天怨地起来。
　　 郭啸天这时候，不光是怨天、怨地，而且连树木、绿草、蚂蚱、月亮、甚至于祖宗十八代都怪怨上了。
　　 怪怨是怪怨，后悔是后悔，但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毕竟来讲，谁都想活下去，谁都不想心甘情愿地离开这个世界。
　　 于是，他便弹出了一颗弹丸，弹向了天空。于是，他便出了剑。
　　 随着一声炸响，天空中泛起了烟火般的彩霞，久久不散。这是他们同门的联络手法，不到紧急关头，是不会使用的。
　　 烟花下，郭啸天身形急转，向左边的“银剑”赵红兵激冲了过去，同时“流云剑法”一出，便像晚霞的余晖一样，笼罩了下去。
　　 赵红兵激退，他的银剑发出的那银色的光芒被郭啸天的剑气遮盖的像是萤火虫一般，微弱闪现、跳跃。他根本没想到郭啸天会全力以赴，不顾身后的空当，以大无畏的勇气来与他拼命。
　　 于是，赵红兵不由自主地大叫着，向后退去，根本不敢迎其锋芒。急退的同时，胸前绽放了一丝丝的血花。
　　 郭啸天赢得了一丝先机，在银剑这个方位上，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他便顺势就冲了出去，他的这个计策很好，“既然打不过，那么还不如逃。”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既然被围，做困兽之斗，不如拼死突围，或可以有一线生机。”这是他短暂的时间里，得出的结论。
　　 “只要突出重围，进入左面的一片树林，那么就可以利用地势与黑暗，得以保全性命。”这是他在极其危险的状态下，做出的最正确的判断。
　　 换做平时，如若面对这四个草寇，郭啸天自信还能胜之，但是，如今他身负重伤，那个该死的李青青的“落叶随风拈花指”已经把他的肋骨打断。他已经没有能力与之搏斗了，更何况外围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杀星”刘芳亮还没出手，一个刘芳亮已经够他应付的了，再加上这四个草寇，郭啸天根本没有一丝取胜的希望。
　　 没有希望的人，那么只有绝望了，而事实上，也真是如此。
　　 在郭啸天击伤赵红兵，打破包围，突出缺口的那一瞬间，他背后也挨了一记铁笛。他只感到一阵剧痛，便顺着铁笛之劲力，发力往前快速地奔跑，以此来化解铁笛的击打之力。同时也加快奔逃到树林的速度，虽然，此时的他嘴里含着一口血，用力地憋着，虽然，此时的他，心中认为挨上这一记铁笛，能换回性命，还挺合算，脑海里好像无形中，还有了一种欣喜的念头。
　　 而就在他快要到达树林之前的一刹那间，他猛然便发现，他的眼前不知怎么地，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而且，这只蝴蝶好像没吃饱似的，凶狠地朝他的咽喉猛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