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观壶口瀑布(散文)
壶口之水山中来。两山夹峙,黄河之水浩浩汤汤,从山间奔涌而来。东山不高,重岩叠嶂,山色葱茏;西山不低,崖壁陡峭,山草披离。溯流而望,一带黄流似一把利剑,劈开山峰,奔腾而来,又似一支利箭,穿透山石,从山缝中拥挤而来。
黄河之水并非从天上来,而是从地上来。你看不见黄水之水远上白云间,只见黄河之水的源头就在不远处的山口。山口的黄河水看似波平浪静,缓缓地从山间走来。两山就像两条长鞭,驱赶着黄流渐渐收紧,犹如挥动长鞭将一群放荡不羁的野马收拢。河床像巨人的臂膀,力挽狂澜,紧勒浪头,骤然下陷,形成一个巨坑。
临近壶口,黄河之水突然改变了性情,变得兴奋起来。宽阔的河床上,河水泛起无数波浪,似欢笑,似蹦跳,仿佛怀着激动的心情奔赴难得一遇的盛会;似焦躁,似咆哮,仿佛有人惹怒了它,要在人面前发泄内心的震怒。无数翻滚的波浪争先恐后,横冲直撞,奔涌向前,如千军陷阵,似万马奔腾,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壶口扑来。一流黄水,似狂风中的黄色锦旗飘舞,如一群猛兽狂奔,仿佛要把壶口撕得粉碎,然后吞进肚里。
壶口张开,一股浊流呼啸着奔腾而下,千波浊浪拥挤着、奔腾着、撕咬着、咆哮着,汹涌澎湃,飞泻而下。你看见浊浪滔天,狼奔豕突,虎啸龙吟,鱼鳖腾跃;你看见银瓶乍破,水雾腾天,声震天地,似天兵骤降,刀剑齐鸣;你看见山崩地陷,天翻地覆,乾坤倒置;你看见孙大圣手拿金箍棒飞来转去,将世界搅成混沌一团。水声如雷,轰鸣山谷,似天庭雷公震怒,在此发泄雷霆之怒。水雾腾天,莹珠飞溅,洒向天空,似龙王慷慨大方,将银珠玉珠抛向天空,酬谢天地间的金女玉媛。仰头看,你看见天女临空,手持玉瓶绿叶,将滴滴琼浆洒向人间;俯首观,你看见点点玉露从空中徐徐而下,撒在河两岸。皓日当空,缘何细雨霏霏?人不见,缘何手持彩练当空舞?不见芳草,缘何山花灿烂?你看见壶口烈焰腾腾,似火燃烧,烟雾弥漫,波涛之上的雾气像一条巨龙冉冉升腾,飞向天空,飞向天外。
一弯黄流骤然收束,向壶里扑去,巨石激起一卷浪头,飞向空中。你看见壶口飞出一片黄云,黄云翻滚,惊雷阵阵。你看见一朵黄花猛然绽开,花色灿烂,花香四溢。你看见万马奔腾,奋不顾身,冲向敌阵,鬃毛飘飞如猎猎红旗招展;万马奋蹄,昂首挺胸,仰天长啸,啸声干云霄;万幅鬃毛披散,似长空闪电,千只铁蹄高举,似擂响千面战鼓;你看见猛虎飞腾,四蹄凌空,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向山间的猎物猛然扑去。你看见千条长龙腾云驾雾,晃龙首,摆龙须,睁圆目,引颈长鸣。无论奔马猛虎还是群龙,都抵挡不住身后不断涌来的洪流,一起俯身猛冲下去,去龙潭虎穴寻找快乐。
壶口将双臂收紧,如铁箍将洪流收束,看似显示它无与伦比的臂力,其实在成就黄河之水的壮丽。一股黄流紧紧拧在一起,合力向壶底冲去,壑声如雷滚滚。你看不见壶底多深,看不见壶边的石壁是什么形状,只看见黄流滚滚,黄烟奋起。黄烟阵里,你看见万马奔腾,尘烟滚滚,千军刀剑格杀,呐喊声惊天动地。你道是秦兵东来,席卷六国扫残云;你道是刘项合兵叩秦关,喊声震天地;你道是无定河边鏖战急,战鼓咚咚血成河;你道是北疆沙滩厮杀紧,战马萧萧狼烟起。怒涛倾泻,把壶水煮沸,水波翻滚,水汽腾腾,壶底似有干柴万担,烈火万堆。怒涛与雾气搅在一起,分不清谁是水谁是雾,水和雾把天地搅作一团,将乾坤合在一起。你不怀疑壶口之水在给你演绎亿万年前混沌初开时的动人景象,你深信水与石的碰撞展现出天地间最壮美的景观。
也许,你在看峡谷擂响千面陕北腰鼓,鼓声咚咚,激起满腔激情,激情似浪花飞扬;也许,在听一曲激动人心的交响乐,心随乐声的旋律在起伏;也许,你在观赏黄河两岸的儿女在同台进行黄河大合唱,歌声嘹亮,响彻山谷;也许,你在听诗人昂首吟诵黄河之歌,你心潮澎湃,恨不得将黄河之水收入怀中;也许,你在听黄河自言自语,诉说它的艰辛,在听黄河歌唱,抒发她的豪情,在听黄河咆哮,发泄它的愤懑。
河水无情地冲向壶底,仿佛巨雷要将地壳击穿。水流冲击壶底,壶底波浪翻滚,有万条蛟龙搏斗,卷起千重浪;有山风吹皱一段黄锦,起伏不定;有烈火煮沸一锅小米粥,香气扑鼻;有万朵黄花齐放,灿烂辉煌。朵朵黄花在石槽里顺水漂流,摇曳着,旋转着,拥挤着。水流击打着壶边的石崖,石崖用利齿撕咬着水流,如蛟龙搏斗,扬起千重浪,似鱼鳖腾挪,溅起万朵花。威猛的洪流终归敌不过坚硬的岩石,在与石壁搏斗一番后匆匆向前奔去。长长的石槽将洪流挤压在里面,任洪流拍打着石壁,冲撞着,撕咬着,翻着浪花,卷着波澜,呼啸而去。
一股小流并没有冲入壶口,它与大股洪流分流后沿着西岸的石床分流而下,似乎不愿意到壶口凑热闹。它们像逃散的骏马,独辟蹊径,分成几股,顺着石床冲下石槽,在岩壁上画出几道优美的弧。岩壁上的小瀑布似在为壶口中的大瀑布伴奏,遥相呼应,一同汇入石槽,跳跃着,欢唱着,奔向前方。
如果把蜿蜒曲折的黄河看作大地上一条飘逸的丝带,那么壶口瀑布则是丝带上美丽的花结;如果说黄河是一支久唱不衰的歌,那么壶口瀑布则是一段最嘹亮的音符。“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黄河历经曲折险阻,奔腾不息,在壶口绽放出最壮丽、最耀眼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