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来，只要看他的脸色不好，我就知道那天生意肯定不好。伺候他吃好晚饭，等孩子们都睡了，我想让他抱我一会，他很少迎合我了。我很失望，心里就失落，有种莫名的凄凉感。其实女人想要男人的温存，不仅仅是在性爱的时候。男人在外奔波劳累，女人照顾家也很辛苦。一个拥抱，一个轻吻，都是莫大的慰及。那种幸福胜过送一件新衣服，甚至一沓钱。而这样的温存似乎越来越少了。
　　 虽然摊位是自己买的，每年元月份仍要和市场管理办公室签订合同，交市场管理费。每个月还要交国说地税。王铮干了两年，除了一堆积压的衣服，不仅没余下钱，还不住要抽家里的钱往里贴补。我急了，生气，发火！原本干车工虽然挣得不多，但勤俭持家，每年都有结余，现在好了，快赔完了。他死要面子，怕别人笑他没用，不去接受教训，还要坚持干。我和他吵架，哭了：我们是过自己的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闯输了，买经验教训了，干嘛死撑！我硬是以离婚逼他不干了。那时，老市场的临边又盖了一栋新楼，也是服装市场，还是原有的购买力，市场一下扩大了一半，生意更不景气，我们的摊位卖不出去，两万块钱买的，只得退给市场，退了七千！
　　 为了生存，王铮只得又去干老本行。他手艺好，那是有把握的，只要他干活，我都不愁，我不想大富大贵，只想要安宁，我实在漂泊够了，又要搬家！
　　 也是搬家搬急了，再加上怕王铮再不安分干活。2002年年底，我手里当时只有两万块钱，我向父母求援，在父亲的帮助下，我借了三万块钱，在儿子学校附近的小区，买了一套六十八平米两居室的拆迁房，结束了搬家之苦，和漂泊的不踏实。王铮只顾干活。开资交钱，家里应酬他都不过问，看房，借钱，都是我跑。直到过户他去签字，才知道房子是啥样。
　　
　　 第十二章
　　 因为不是辖区的户口，虽然买了房子，孩子们上学依然要交借读费。借读费和学费差不多，两孩子要花三个孩子的钱。我就去辖区派出所咨询。刚到大门口，门卫喊住了我，我说明来意，他说我的房子小，根本办不了，我相信了，也就没再进去打听。没想到刚放暑假不久，我遇到了一位让我感激终生的警官：莫旺国。
　　 记得那天晚上，王铮加班还没回来，我陪孩子们在做作业，莫警官来查暂住人口。听口音是南方人。我告诉他我们自己买的房子，他看了房证和我老家的户口本，知道王铮是退伍兵，问我王铮在哪当的兵，我告诉他：唐山，是炮兵。看他语气温和，我就向他咨询户口的事，也是没报什么希望。我就说主要为了孩子上学。我当时借钱买的房子，也没钱装修，就住的毛坯房。他看了我的处境的确不容易，他说可以迁户口的，让我改天去所里找他，他再详细告诉我要准备哪些材料。我真的喜出望外！我赶紧道谢!他微笑着摸了摸我大儿子的头，大儿子很礼貌地说：“叔叔好。”他微笑着点下头，然后去查询其他住户去了。因为白天人们大都上班不在家，他只好晚上查询。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莫警官，巧了，是周六，他休息了。值班民警让我下周一再来。下周一我找到了他，他说他刚接到通知马上要出差，去外地办案子，等他回来再说。我后来又去找他两次，都是有事情，没有见到他，我有些沮丧，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忽悠我。
　　 眼看离开学还有十天了，再办不好户口，我又要交两个孩子的借读费。我再次去找他，还好，终于找到了。我把前几次来找他都讲了。他说我的房子小，按规定，只能迁入三个人的户口，我小儿子的户口暂时迁不了，还问我小家伙有罚款清单吗，我说有。他说可以先迁入三个人的，小儿子再办投靠。我知道那肯定麻烦，趁他现在好说话，万一以后他调走了，我找谁去。当时急得我快哭了，就恳求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他看着我着急的样子说：“大姐，你的确也不容易，这样吧，你去买六包小贡烟，我先声明，这烟不是给我抽的，我去办公室给你求情，看能给你办好吧。”我赶紧照做了，他给我开出了准迁证。拿着准迁证，我激动地流泪了，无语言表，给他深深鞠了一躬。他微笑着搀我一把说：“大姐，不客气，赶紧回老家迁户口吧，以后有问题再来问我。”
　　 我性子急，恨不得马上办好，在下楼回老家时，少下一个台阶：摔倒了！胳膊肘关节破了一大块，鲜血直流，我忍着痛，用卫生纸捂住，直到到了老家才去医院包扎。至今伤处还有疤痕。
　　 解决了户口问题，我真的很感激这位警官，一直想答谢这份恩情，过了几年我家经济好点了，我去找他，想请他吃饭答谢他时，他已经调走了。我很遗憾，觉得亏欠。但那份感激之情终生不忘！祝福莫警官：好人一生平安！
　　
　　 第十三章
　　 虽然有了家，几万块钱的债还要还，迫于生活压力，二零零五年正月初六，王铮只身去了昆山打工。当时他的一个工友在那边机械厂干活，工资比老家高很多。结婚十多年，我们第一次分开。
　　 安顿好孩子们在家写作业，我送他去火车站。在候车室，我嘱咐他照顾好自己，他交代我看好孩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听到喊检票了，我的不舍一下强烈了，我不顾别人的目光，拥抱了他。在看不到他的时候，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回到家里，感到家里明显冷清了好多。儿子们都很乖，仍安心地做着作业。
　　 大儿子懂点事了，问：“妈妈，爸爸走了，多长时间能回来？”
　　 “我也不知道，看情况吧，你们好好上学，放暑假妈妈带你们去看爸爸。”我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小儿子还小，他爸爸外出打工，他没感觉，昂起小脸给我笑了笑，我亲了亲他。他们做作业，我就在一旁看书陪他们。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抚摸着他的枕头，泪水再一次涌出。他的枕头上满是他的气息，我一直没舍得洗，直到天热了，怕发霉了才清洗。
　　 那时候，因为钱紧，好多人都有手机了，也是没有迫切的需要，我没舍得给他买。家里有座机电话，他晚上经常打电话来。听到他低柔的声音更想他。虽然军人出身，自理没有问题，我还是要嘱咐他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家里，我会带好孩子，经常回去看公爹。公爹勤快，身体很好，是我们的福气。
　　 儿子们很听话，学习成绩也都很好，都是班级前十名之内。为了照顾好他们，我无法出去工作。我不能亲自去挣钱，就尽量节俭：我去很远的蔬菜批发市场去买蔬菜水果，自己能做的好吃的，我都尽量试着去做，尽量少去买。儿子们也懂事，随我去超市从来不乱要东西，懂事的我都心疼，愧疚。虽然我自己做的最有营养而且卫生，但超市里的那些食品，对于孩子们来说，的确很有诱惑力。其实，不仅仅是王铮出去打工我才节俭，我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养一家人，很辛苦。为了省钱，我两个孩子我都没让上幼儿园，都是我自己教的学前知识。他们直接上的一年级，成绩一点不比其他孩子差，这也算是我的一点骄傲吧。
　　
　　 第十四章
　　 好不容易盼到了放暑假，我可以去看他了。动身的那天我很激动，大儿子第一次出远门，知道要坐火车去看爸爸，也很兴奋，有点遗憾的是小儿子不能去，因为昆山的房租贵，王铮一个人就租了一个最小的房间，床也小，而且王铮告诉我那里蚊子特多，去了受罪。我就把小儿子留在了我娘家。
　　 我们晚上九点多的火车，天明正好到昆山。下了火车还要做一个多小时的汽车才能到他住的地方。汽车刚刚到站，我就看到王铮早已等在那里了。见到我们，他先抱了抱儿子，又抱了我，闻到那熟悉的檀香的气息，我好欣慰，我们边走边相视笑着，充满爱恋和甜蜜。
　　 王铮住的地方，是个不大的村庄，还没有拆迁到。离他上班的地方不远。这家院子非常大，除了四间室两层小楼房东居住，院子里顺势建了两排简易房，一间一间的，方便出租。那里也是个开发区，道路都很宽，河流很多，都是小河，河里的鱼很多，成群的小鱼让人眼馋，儿子急着老想去抓。晚上蚊子也多，老家的蚊子要是到了昆山，都能惭愧死，和昆山的蚊子比，老家的蚊子太腼腆了，那边的蚊子品种也多，大小我看见的有四五种，还是黄昏，天还没黑呢，你走的稍微慢点，蚊子都会盯着你的腿咬了。
　　 到了傍晚不太热了，王铮带我们去那附近一个很大的人工湖边玩，我不知道那个湖的名字，只记得离蓬朗的小镇很近。湖水非常清澈，湖面上小鱼纷纷。湖岸上稍高处，竹子翠绿，紧挨湖边还有许多蝴蝶兰，幽蓝的花朵文静而娇美，浅水处睡莲零散地开着，有白的，紫红的。好一幅美丽的江南水粉画！
　　 儿子在前面跑着玩，王铮牵着我的手，那边不像老家这边封建，男女牵着手很正常，没人用异样的目光瞅你。想想那间小屋，那张小床，我问王铮晚上咋睡，他说他已经买好凉席了，儿子睡床上，我俩睡地铺。说着王铮朝我挤眼坏笑，我明白他的意思，也笑。
　　 晚上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很多人，大都二十多岁模样，男女都有。他们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刚从洗澡间出来。洗澡间不分男女，轮流洗。洗漱完毕，屋里蚊子碰脸。王铮事先已经买好了好几盒蚊香，我们把屋里各个角落都点上蚊香，过一会才好点。因为都是简易房，隔音不好，隔壁的电视声很吵，我们也只得把电视声音调大（王铮从前一个租房的手里买了一个最小的黑白电视，无聊时看看）。
　　 儿子已经十一岁了，长得挺清秀的，时常被人夸赞。房东老太太和我儿子很有缘，非常喜欢我儿子，见我们回来了，特意给我们送来她做的菜馍馍，用山芋叶子和面蒸的，淡淡的咸味很好吃。还不住地夸王铮人好，时常帮她干活，我很欣慰。
　　 夜深了，确定儿子睡熟了，王铮开始不老实了。我就肢体告诫他：儿子大了，只能亲热不能行动！我担心儿子听到不好，他已经半大小子了。但最终还是抵不住他的爱抚，我们又找到了新婚的甜蜜，而且比那时多了一份厚重的亲情。
　　
　　 第十五章
　　 昆山外来打工的人多，物价也高，尤其是吃的。巴掌大的一小盘土豆丝那时都卖五块钱，而且还是在偏僻的小吃铺。儿子正值长个子，饭量也大，比我吃的都多，一顿他自己至少要吃两盘土豆丝，我几乎舍不得吃菜，都仅他吃，不能亏了他的身体。白天，王铮去上班，我就带儿子去那个湖边玩。那里还是农村，离集镇虽不太远，但要步行，还是不太方便，天也太热。在那过了十天，我们娘俩就离开昆山了。再舍不得王铮，也得走，我也想念小儿子了。昆山火车站离上海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我告诉王铮我要带儿子去上海看看外滩，王铮同意了，我办事他放心的。再者还因为我亲二姑妈家在上海。我爷爷生前是东撤时的干部，二姑夫是军人，后来调到了上海。怕离别的伤感，我没让王铮送我们，他早上上班走后，我才离开，带儿子去了上海。
　　 长这么大，因为路远，小时候家里也穷，我第一次到我二姑妈家。表姐表哥都分开单过了，姑妈和姑父夫妇俩住着一套一居室的房子，大房子给了表哥了。晚上二姑打电话让表姐表哥他们都过来吃了团圆饭，表哥表姐他们都回过老家，我们都见过面的，来到上海他们都很热情，我很感动。第二天表哥就开车带我们去了外滩玩了一下。看了黄浦江和东方明珠，第一次看到世贸大厦那么高，儿子很兴奋。这时恰好走来一对年轻的非洲情侣，路过我儿子身边时，可能是喜欢我儿子吧，那个女孩友好地想拉我儿子的手，我儿子瞅着他们，紧张地缩闪开了，他们太黑了，黑的发青，儿子有点害怕。那女孩微笑着走远了。给了我们上海之旅添了一个欢快的小插曲。第三天表哥又带我们去看了城隍庙和附近的南苑公园。由于天热，二姑家地方又小，很不方便，第四天一早我们就坐车返回老家了。
　　 回到家里，小儿子见到我一点不高兴，也不说话，而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看着眼睛也湿润了，把小儿子抱在怀里。小儿子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唯恐我再离开他。
　　 想着这次的相见与离别，王铮的漂泊，小儿子的泪眼，这天夜里，我失眠了。和王铮在昆山湖边的一次谈话，让我认真思考起来。王铮当时说：要是能借到钱，自己买台车床，自己摸索着干，慢慢干起来，肯定比跟人打工强。
　　 那时，王铮的堂姐自己开机械加工厂十年左右了，已经颇具规模，干的都是矿山设备。王铮去昆山之前就在他厂干了两年。我们底子薄，也没敢想自己干，现在这个处境，我有些动心了。平时，和他堂姐处得也不错。考虑了个把月，我决定去找堂姐和姐夫，看看他们能不能拉我们一把。在没有见堂姐和钱没借到位之前，我没对王铮说我的想法，想等到我一切准备好了再告诉他。
　　
　　 第十六章
　　 下定决心要做了，我就买了礼物去了大姐家。大姐心眼不坏，就是做事有点小气，众所周知。但大姐夫为人仗义，做事大方，厂里的工人都夸他，都喜欢他，不太喜欢大姐。上次我买房子，向大姐借钱，她只借了两千给我，我心里嫌少，嘴上却不能说。觉得她能再多借给我点的，很失望。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直接去找大姐夫。对他说出我的想法：“我和王铮想借钱买一台车床，自己试着干，王铮一个人在外也很难过。我们不仅想问你借钱，而且想问你要点零活干。希望大哥你能拉我们一把。大哥，这是我们的想法，你能帮我我很感激，不帮也是本分，我不会有半点怨言。”我语气诚恳，说完不由地叹了口气。大哥听了，半天没说话，我有点忐忑。结果出乎我的所料！大姐夫想了一会，赞许了我们的想法，也夸了我，并且答应借给我两万元，还给我们一些零散的活干。我当时感动得眼睛都湿润了，感激地说：“大哥，大恩不言谢，我们感激你一辈子！”大姐夫给我开了一张两万元的支票，说随时可以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