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人龙在流云剑法下失手被擒，其实也不算亏在哪里。毕竟来讲，他的对手是郭啸天，而能在郭啸天精心布局的刺杀中逃脱的人，到目前也几乎还没有。如果面对面还可以考虑，但是郭啸天往往是出其不意，于是那些武林高手有时候死得也真冤枉，就像是今天的贺人龙一样，有苦难言。
　　
　　 五
　　 “杀了我吧！”贺人龙强忍着寒冷说道。
　　 “让你的人，全部住手，我有话要说。”郭啸天平静地说道。
　　 “到此地步，还有何话？大丈夫生而何欢，死有何惧？你动手吧！”贺人龙一脸高傲。
　　 “贺人龙，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郭啸天问道。
　　 “交易？什么交易？”贺人龙反问道。
　　 “你先让楼下的人停手再说。”郭啸天说道。
　　 “好吧，楼下的人听着，都给我住手！”贺人龙大声叫喊后，脸色更加难看。
　　 于是，刹那间楼下停止了打斗，茶楼一片寂静。
　　 郭啸天说道：“雪莲，给贺大帅解毒！”
　　 只见唐雪莲听到这句话后，马上从身上掏出一块磁铁，到了贺人龙身边，顺着穴道吸附起来，没过多久，五六支亮晶晶的针就从身体里吸出来粘在了磁铁上，顿时，贺人龙的脸色便缓和下来。
　　 “谢了啊！”贺人龙虽说话语冷漠，但是还是透出了一丝感激的神色。
　　 郭啸天为什么要救贺人龙呢？为什么要跟贺人龙做交易呢？
　　 当然不是说怕了贺人龙，而是为了他的弟兄，那几个被控制住的，现在还僵持在桌子边上的三个弟兄，以及被贺人龙击伤的那个赵强。
　　 本来安排得极其周密的一场刺杀行动，结果被人家提早看出了倪端，故而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致使老三张猛、老七孙红、老四袁刚在他们还没有行动之前便被擒住，这是他根本预料不到的突发事件，也幸好唐雪莲打出了毒虫，反而又控制住了对方的人，形成了僵局，但是明显着自己的“屠龙”行动已经失败，即使现在他控制了贺人龙这条龙，但是已然不能痛下杀手了，因为这样就会至少送掉自己的四个兄弟的性命，如此惨痛的后果，他是绝对难以承受的，故而，他刹那间便改变了自己的行动目的，决定与贺人龙做一个交换，至少也能挽救自己的生死兄弟，无论如何，性命是第一位的，若然性命丢了，再大的胜利成果也都失去了意义。
　　 “不用谢我，你也知道，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郭啸天说道。
　　 “呵呵，老兄很诚实啊！”贺人龙笑了，他面对着剑锋接着说道：“你有什么条件？我可不想以如此方式而谈。”
　　 “哈哈，若然如此而谈，我郭啸天岂不是让人笑掉了牙齿？既然老兄能够和谈，那么咱们就推心置腹如何？”郭啸天笑着便收回了宝剑。
　　 “好，够意思，咱们双方都各退一步，我们可以谈判。”贺人龙说着话，便转头对着楼下说道：“弟兄们听着，我与郭老兄交谈一番，其它人等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动手！”
　　 “是！”随着兵丁们轰然一声作答，可见军队的气势就是不同于一般。
　　 于是，唐雪莲便收回了毒虫，亲兵护卫们也收起了刀枪，两边人马各自包扎伤口后，然后列立两厢，贺人龙与郭啸天分宾主重新落座。
　　 “贺兄，你我今日一战，其实是各为其主，望谅解！”郭啸天开口道。
　　 “哦，想不到，堂堂流云竟然是闯贼的人，哈哈，这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贺人龙一脸困惑。
　　 “没办法，人各有志，顺其自然。”郭啸天听到贺人龙的讥讽话语却不生气。
　　 “话是这样说，可是若然你们一辈子就这样埋名隐姓，干着如此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好？就凭你们如此身手，为何不去报效朝廷，驰骋疆场，我估计用不了几年，你们一定能够封妻荫子，建功立业，成为响当当的一方豪杰！”贺人龙的话语带着引诱。
　　 “贺兄，此话差异，常言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生平就应该保家卫国、马革裹尸，轰轰烈烈地创出一番业绩，可是，现如今的情况是什么？宦官专政，官场贪腐成风，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上糊弄皇上，下欺压老百姓，贪官污吏勾结成一个利益集团，视老百姓的生命如草芥，把个堂堂中华大地搞得是乌烟瘴气、民不聊生，你不看如今的辽响和剿响，如此摊派，致使老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官逼民反，民才不得不反，老百姓图什么？不就是图个安稳的日子吗？既然活不了，只好起义了。我何尝不想走官场之路？可是，你心有体会，像袁崇焕、卢象升之流的忠贞义士，那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是，他们的结局是什么？不是被千刀万剐就是血撒疆场，如此让人心寒的做法，保这个糜烂的朝廷又有何用？因而，我选择闯王，就是要辅助一个明君，让他给老百姓带来一个安稳的生活天地，这难道是我们的错误选择？”郭啸天一口气说出心里话，神情有些激动。
　　 “唉，我主英明勇武，怎奈被奸臣所迷惑，致使一干忠贞义士含冤赴死，这是事实不假，但是，现如今正是国家危亡之时，外有清廷鞑子抢掠骚扰侵占国土，内有流民暴动四处烧杀，如此艰难情况之下，朝廷也是难以整治。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内，故而只有你们不再暴动，使朝廷有时间能够集中力量抵御外来侵略，这样我大明江山岂不是一统永固？至于宦官干政、贪污腐败之事情，由来已久，积难重反，非你我个人之力所能改变，我们只求问心无愧便是。”贺人龙听到郭啸天的一席话语，很是感慨，于是他强力辩解道。
　　 “呵呵，贺兄，问心无愧有用吗？袁崇焕一家三十六口无一幸免，他被千刀万剐后，整个京城的人们都在吃他的肉以解心头之恨，他问心无愧吗？”郭啸天说道。
　　 “这个……”贺人龙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你昔年潼关南源一战，把闯王打的落荒而逃潜入商洛山，可是你呢？还不是被左良玉抢了头功，人家晋升总兵，你却还是一个副将，如今闯王再起，左良玉在哪里？还不是让你来做替死鬼，胜了人家领功，败了则你顶罪，如此昏庸无道的朝廷，你保之为何？更何况如今闯王势力大增，手下高手如云，若然你一不小心出了差错，你自己死了还可以，而你在京城的老婆孩子家人怎么办？会不会有人安置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拿你向朝廷顶罪，然后皇上一怒来个满门抄斩，你问心无愧吗？”郭啸天进一步地说道。
　　 “唉，你说的我都明白，实不相瞒，如今我走上了这条路，实在是骑虎难下啊！”贺人龙终于吐出了内心的想法。
　　 “实际上，在此形势下，作为一个武将，若然能保持立于不败之地所唯一的一个方法，那就是两个字——实力！”郭啸天分析道。
　　 “实力？”贺人龙一脸疑惑。
　　 “对，实力，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的手下兵力，不做无谓的牺牲，无论战败与否，朝廷绝对是拿你没有办法，相反还得利用你。”郭啸天说道。
　　 “你的意思是？”贺人龙欲言又止。
　　 “不与闯王为敌，明哲保身，只要闯王在一天，朝廷就会离不开你，之所以飞鸟尽、良弓藏，就是这样的一个原因。自古以来，武将只有打天下，而那些狗屁文官们才能坐天下，武将是绝对斗不过文官的。”郭啸天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明白了，呵呵，说来说去，你无非不就是想让我放过李自成？”贺人龙笑了。
　　 “你也可以选择不听。”郭啸天也是莞尔。
　　 “郭兄，若然我与你正面作战，胜算如何？”贺人龙目光紧盯着郭啸天。
　　 “至少有三成把握。”郭啸天毫不掩饰。
　　 “嗯，谢谢你能说实话！但是我真的不愿意去冒这个险，毕竟来讲我师父说你是五十年来，少有的一个可怕的杀手，如今我能跟你畅所欲言，看来你名副其实。”贺人龙由衷地赞叹道。
　　 “谢谢啦，实话告诉你吧，我郭啸天已经看出来了，大明朝气数已尽，这是天意，非人力之所以能够挽回，即使出了神仙，也只能使之不能快速崩塌而已，而挽救不了他灭亡的结局。如今闯王登高一呼、万众响应，这是民心所向，不用多长时间，大明朝必然会被闯王取代，我之甘愿为闯王做事，是顺势而为，不会逆天而干，故而我等一干兄弟走此道路也就是心甘情愿罢了，哈，其实谁当皇帝又与我何干？”郭啸天豪气干云。
　　 “好，郭兄，就趁你这一句话，我们今天可谓意气相投，从今往后，若然我西出潼关，也绝对就像你所说之言，不去找李自成任何麻烦，这可不是谢你的不杀之恩，而是我早已经想好的对待之策，要不然，我早就快马过了野狐岭，还能够等到今天？唉……”贺人龙长叹一声。
　　 “怪不得我们多等了三天，哈哈，原来贺兄早有此意，真是快人快语啊！”郭啸天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呵呵，郭兄，今天我渐渐明白了，李自成这个人我以前真是小瞧了他，如今当我看到就连你们流云组织都对他心甘情愿、俯首躬身，我还真是不由得对他佩服起来，哈哈，好个李自成，怪不得……”贺人龙笑着站了起来，一拱手说道：“郭兄，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以交差了！”
　　 说罢，贺人龙头也不回，率领着一干官军掩埋好死去的弟兄之后，整好队列呼喊着走下了野狐岭。
　　 眼看着官军越走越远，最后没了影儿，郭啸天他们才长舒了一口气……
　　
　　 六
　　 七天之后，闯军大营里，军师宋献策收到飞鸽传书：“宋军师明鉴：屠龙行动失败，我方重伤两人，但是另有意外收获，那就是贺人龙答应从今往后，不与闯王交锋为敌，闯王可以放心做事……”
　　 宋献策看完此信后仰天大笑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其余一干武将，看到军师如此神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公元1641年夏天，贺人龙任职于陕西杨嗣昌手下，领军兵三千人，驻守菜丘，贺人龙信守诺言，只是操练人马却不去攻打闯王军队。
　　 杨嗣昌曾三次命令其出战，贺人龙都不去会师，特别是当李自成攻占泸州而向北运动之时，贺人龙驻守小市厢镇却不出兵拦截，并且稍微一接触闯军即便败退，活生生地把个杨嗣昌气死。
　　 到了第二年正月，贺人龙又受总督汪乔年节制，出兵攻打李自成，谁料到，到了襄城后遇到闯军不战而逃，致使汪乔年战死，崇祯帝闻之大怒，想要杀死贺人龙，于是派陕西巡抚孙传庭督师，暗中交待孙传庭必须杀死贺人龙。孙传庭来到陕西后，假装对贺人龙施以小惠，稳定贺人龙的军心，然后与新任巡抚张尔忠密谋，公元1642年5月，以商议战事为名，把贺人龙骗到中军帐，然后乘其不备酒后擒拿，当众数落贺人龙九大罪状后，斩首示众。
　　 一代英豪，就此谢幕。
　　 当贺人龙被杀的消息传到山西大同府口泉镇的时候，郭啸天十分伤感，他对着满心欢喜的弟兄们只说了一句话：“君子取义，一诺千金，贺人龙，真豪杰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