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与真实
“你以前有没有见过他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真的!”夏洪又摇头又摆手。
梁风已经大概地理出了头绪。绑匪为了不暴露自己,找了夏洪投石问路,等夏洪取到钱后,躲在一边静观其变,如果没发现警察找麻烦的话,他们再向夏洪把钱要回来。只是这时,怕是已经打草惊蛇,那孙田亮就悬了。
夏洪见梁风陷入沉思,不再追问自己,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梁风面前:“警察同志,求求你们!救救俺婆娘吧!”
这下审讯室里的梁风、龙军、小玲全都愣住了。
“你先起来,你老婆怎么回事了?”
“俺那婆娘三天前就不见了,俺几个兄弟朋友找了两天了,连个影子都不见!刚才你一问那孙田啥的事,俺就嘀咕呢,俺老婆该不是让人绑走了吧?”
这的确有点出乎众人所料,反应过来,小铃眨着眼睛问:“绑匪绑架孙田亮是为了勒索钱财,你又没钱,人家绑你老婆干什么呢?是不是自己走丢了?”
只有梁风却不言语。他估计,绑匪怕夏洪独自吞了钱,所以先把他老婆给绑了起来,到时候再找夏洪用钱换人。但这只是他自己的估计,万一这两件事不沾边呢?
“再帮他录份口供,把他老婆的情况了解清楚。”梁风吩咐龙军,自己踱了出来,坐在位子上沉思良久,又回去听了一阵夏洪的口供,这才出来,倒了杯水,迎面撞上了另一个高级探长欧阳华。
“梁探长,我们局快被你变成收容所啦!破了这大案子,升了官要请客哦!”欧阳华笑嘻嘻地说。他和梁风是对头。半年前,梁风在调查一宗银行抢劫案,快围剿歹徒时,欧阳华为了争功,硬插一手,在联合行动时抢先发难,结果过早地暴露了警方的行踪,害得梁风手下有一个叫秦国维的探员当场殉职。从此两人便结下了梁子。
“我们接的都是小案子,不敢劳您欧阳探长挂心。”梁风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冷冷地回了一句,侧着身闪了过去。
龙军在审讯室里向夏洪了解了他老婆陈腊梅的情况,正准备放他走,抬头见外头欧阳华冷嘲热讽,气就不打一处来,灵机一动,指着欧阳华对夏洪说:“那个人是我们刚抓回来的,说是前两天绑架了一个捡破烂的女人,你看一下认识他不?”
欧阳华倒了杯咖啡,刚喝了一口,冷不丁夏洪从审讯室里冲了出来,一拳打在他脸上,一下就把欧阳华打翻在地,夏洪扑了上去,抓住欧阳华的衣领,大声吼着:“把我老婆弄哪去了,快交出来!”
梁风、龙军等人一看情况不对,忙七手八脚地把夏洪、欧阳华两人从地上拉起来,用身体隔开。欧阳华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怒不可遏,掏出手铐硬要把夏洪拷住。
龙军一看不对头,如果欧阳华拷住夏洪,一问原由,自己还不露馅?忙趁着欧阳华被梁风死死拉住的当儿,推着夏洪出了警察局,夏洪也不是傻子,一看欧阳华掏出了手铐,知道自己惹了龙王爷,忙一道烟溜了。
欧阳华发作了一阵,却又找不到对象,啐了一口,这才气咻咻地走了。
龙军自知闯祸,被梁风瞪了一眼,忙装着整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抬头见梁风领着众弟兄进了会议室,忙也跟着进去。
梁风进了会议室,见众人都入了座,顿了顿,把自己的推断向众人作了分析,众人也基本同意他的推断。
“虽然栽在贼手上,但也不能泄气。如果绑匪发现夏洪已经被我们抓到,为了拿赎金,他们应该还会跟李晓娟联系。大虎,你依旧到孙家保护和监视。如果绑匪没发现夏洪被我们盯上,他们还会去找夏洪。所以我们六人分成三组,我、小玲一组,龙军、张强一组,简华潭和萧顺天一组。二十四小时在夏洪住的旧仓库附近蹲点。记着,遇到绑匪时先跟着他,请求增援,不要硬拼。”
“梁风你这是以权谋私啊!不行,小玲要定期调班组!”萧顺天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大声抗议,逗得众人哄堂大笑,纷纷附和。把梁风、小玲弄得尴尬不已,双双变成男女关公。
“怕就怕现在绑匪被我们吓到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撕票。”简华潭却不掺和,慢条斯理地说。
梁风忙咳嗽两声,掩饰过去,高声说:“简华潭同志所言极是!”紧张之下,他冒出这句不伦不类的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过之后,大家才渐渐回到正题上来。大家都清楚,现在绑匪势必把人质视为定时炸弹,如果怕被警察盯上,脱身的最好办法就是杀掉人质。
小玲翻出记录:“我查过孙田亮被绑那天城东隧道口的监控录像,从七点二十分到八点十分通过隧道的车辆共有七十八辆,符合车长三点二米标准的共有二十四辆。巧的是刚才帮夏洪录完口供后,我查了他老婆陈腊梅失踪那天,就是七月十八日仓库附近中山路、日出路和恒星路三条路的监控录像,那二十四辆车里有三辆车在七月十八日也在恒星路出现,分别是河AF2190、河A73819、河AE3330。“
“是不是同一时间出现?”梁风目光一闪,他一向喜欢与手下的团队一起讨论案情,一方面可以集思广益,培养手下的能力,另一方面也可以让部下感到被尊重,从而激发他们的积极性。小玲刚进来实习,就有如此见识,也的确让他感到惊喜。
“都不是。”
“散会后萧顺天、龙军、张强三个人分别去调查一下这三辆车车主的情况,查完后立即汇报。“
“明白。”张强一直盯着手提电脑屏幕,这会才抬起头来:“我查过陈腊梅的个人资料,跟孙田亮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都得过聚叮肝炎。”
“人吃五谷杂粮,看来无论贵贱,都是臭皮囊一个。”梁风笑道,“最近连破了几个案子都没休息,大家都累了,等这案子结了,我请大家去玩!”
“又去夜总会啊?”简华潭对团队活动一向不太感冒。
“去漂流吧!”梁风笑着合上笔记本。会议室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有人说去这里,有人说去那里。
“好了。”梁风站了起来,“开始行动!大家加油!”
四
世界青年运动会周末就要在河海市举行了。市里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各国代表团也已陆续到达,各国运动员一群群、一队队结伴在市区商业区里闲逛。各国游客与商业区里飘扬的彩球、强劲的音乐、表演的乐队和豪华的电视墙一道,把河海市装点得流光异彩,热闹非凡。
梁风他们在旧仓库附近埋伏了两天,一无所获。由于世青运动会的关系,夏洪一干人等也被安置进了收容所。龙军他们也调查了三部车的车主。其中河A73819的车主没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已经被排除。河AE3330的车主刘涛不在市里,卫星定位系统显示他正在天津,但手机却一直打不通。河AF2190是一部奥迪B6,在两个月前已经被车主李天豪卖掉。由于买主出手阔绰,只是要求不要办理过户手续。车主也不介意,车子转手之后卫星定位系统已经被拆除。
“这么看,应该是河AF2190的嫌疑最大了。”龙军陈述完后,用激光笔在投影仪画了个圈,“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如果这部车就是作案的车辆,绑匪买那么好的车干吗?难道他们背后还有一个销车团伙?”
梁风点了点头,他显得有些疲惫,胡子拉碴,只是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听完龙军的陈述,他停下了转笔的手,转头问张强:“东区十二街区共有多少个住宅小区?”
张强身材高大魁梧,是局里有名的“力王”,但做事办案却也是个细致的人。梁风团队里所有文件、资料都是他在掌管。这样简单的问题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也无须查阅资料,便朗声回答:“共有二十四个住宅小区。最东边还有三十二座私人别墅。”
梁风点了点头,说:“小玲他们通过道路监控录像发现,河AF2190这部车在每宗案件发生后被录像录到的最后记录都是在十二街区的水心街。水心街是进入十二街区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这部车应该是经过水心街后,停在十二街区里。从今天开始,我们仍旧照着那天的分法,兵分三路,让十二街区的保安协助,这两天一定要把这部车找出来!”
汗水从额头流下来,还没下到脖子,就被毒辣的阳光定在脸上,烤得“嗞嗞”作响。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烤成了三分熟。
“这天气,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萧顺天一进餐馆就把衬衫脱了,“这是谁挑的地方?没空调,还吃火锅?”
“他!”众人目光如电,直指龙军。
一顿好揍。
正吃着,梁风的手机响了。接过电话,梁风的眉头皱了皱。
“怎么啦?没事吧?”坐在旁边的小玲看得仔细,忙问。
“司马街昨天有一个幼儿园女教师失踪。”梁风说着把一块牛肉塞进嘴里。
“不会吧。怎么感觉最近河海市乱得像伊拉克似的?话说回来,现在怎么大大小小什么案子都报到你这边来了?”龙军略表不满。
“没办法。青运会期间,郑宏宇、欧阳华他们几个队都要保卫。现在就剩我们在外边了。一会儿吃完饭,你们继续在这里查,我去司马街那边看一下,小玲回局里查一下河AF2190的最新动向。”
失踪的女教师名叫张瑜,二十四岁,平时性格开朗,生活简单而快乐,没有离家出走的动机。她是昨天在去上班的路上失踪的。梁风仔细查过她上班的路线,先从司马街步行十分钟到中山路乘25路公共汽车,直到九如路站下车,然后步行至马路对面的幼儿园上班。
梁风暗自推断:如果这单案子是绑架案的话,绑匪不可能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作案,而九如路车水马龙,如果有绑架案发生的话,一定会有目击者。因此最有可能的地点便是司马街到中山路这段比较偏僻的小路。但这段路离张瑜家里非常近,一旦闹将起来,极易惊动张瑜的家人邻居。所以绑匪如果不是张瑜的熟人,就是手握有枪械类的武器,从而可以在霎时间制服张瑜而不惊动周围的住户。
梁风不禁联想起孙田亮失踪的现场,也是风平浪静,没留下丝毫搏斗的痕迹。只是张瑜家境一般,如果绑匪的目的是要赎金,应该不会找这么个对象下手。而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绑匪手里已经有了孙田亮、陈腊梅。照常理来说,手里有了这么两个烫手的山芋,绑匪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次作案。这么一想,又觉得应该不是同一绑匪所为。
梁风又去了趟张瑜工作的幼儿园。在那里他又得到一条信息,前段时间张瑜有个在国税局工作的男同学在追求她,但张瑜拒绝了那个男同学。
从幼儿园出来,梁风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毒辣的阳光更是让他心烦意乱。“妈的,干脆撂挑子不干了!”梁风自己嘟哝了一句,不自觉地摸出手机,给小玲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屏幕上跳出了小玲靓丽的笑脸。
“什么事啊?”小玲酥软的声音传来,梁风一阵透心凉。
“今晚出去吃饭吧。”梁风的烦乱顿时一扫而光。
“好啊。你猜我查到了什么?河AF2190昨天早上六点二十分在中山路出现过!我还查了一下,张瑜也得过聚叮肝炎!”
又是聚叮肝炎!梁风一阵兴奋加恐慌。兴奋的是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而聚叮肝炎这几个字又着实让他感到恐慌。聚叮肝炎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肝炎,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治疗药物,但仍足以让人谈虎色变。难道有人要用聚叮肝炎在河海市搞事?
梁风不敢再想,忙对小玲说:“等我电话吧。”说着上了车,一路飞车回到十二街区,龙军他们已经把那里的大小住宅小区翻了个遍,只剩下32座私人别墅了。进入私人别墅需要搜查令,因为局里大小领导都在指挥世青运会保卫工作,本来今天可以拿到的搜查令要等到明天才能批下来。
无奈,众人只好各自散伙,相约明天。只留下张强和萧顺天在水心路值班,防止可疑车辆逃逸。
五
桌上烛光摇曳,杯中美酒轻荡,耳边琴声悠宛,身旁佳人浅笑。这一切已让梁风把日间的疲惫和烦恼抛到九霄云外。他和小玲是在健身中心认识的,两人都是高压电,一见钟情。这一年来虽说不上轰轰烈烈,却也爱得缠缠绵绵。彼此均已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从餐厅走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梁风轻搂着小玲的蛮腰,小玲则把头靠在梁风的肩上,慢慢朝着梁风的车走去。刚过马路,梁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杂乱匆忙的脚步声。梁风警觉地回头一看,赫然见到四五条黑影正朝他们扑来!
“先上车!”梁风搂着小玲的右手往前一送,已经把小玲送到车前,霎时间梁风感到一个黑影已经扑到身后!他不敢骤然转身,忙一个滑步往左边闪开,顺势转身一摆拳,正中来人面门,来人应声倒地。前面的人刚倒,后面又有一把刀劈到,梁风轻轻往后一闪,闪开了第二把刀,突然听到左耳边一阵风声,第三个人的刀锋也已杀到!梁风忙低下头,往左边一滑,从第三个人的臂下滑过,同时右手往那人拿刀的手腕上一搭一带,卸了那一劈的力道,又突然抓住那人手腕往上一扳,那人一声惨叫,手腕骨竟已生生被扳断!这时第二人又从侧面扑了过来,梁风轻轻松松接过第三人手上的刀,迎面一刀,早将第二个人劈倒在地!
这一串动作干净利落,均在瞬间完成,看得车里的小玲惊心动魄,忍不住惊呼起来。梁风的脸色却是冷若严霜,因为他看见后边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衣人没有出手。
“好。漂亮。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你。”黑衣人干笑两声,缓缓说道。他的口音很奇怪,并非本地人。说话慢,动作却是极快。话音刚落,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刀!梁风一惊,那人已到他面前,一招“力劈华山”,直向梁风头顶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