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二奶奶(微小说)
一
冬夜的寒风肆虐地拍打着来回晃荡的木门,像是要把门摔得稀烂才甘心。
“哐当哐当”一声接着一声。二奶奶被这偌大的响声惊醒,嘴里嘟囔道:“从开春就要给我修补门的,这都寒冬腊月了也不见修!”她极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开了灯,披上那件旧棉袄,两手互拉着衣襟,走到黑咕隆咚的厅里。
“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吓跑了角落里窸窸窣窣的老鼠。“这畜生也不怕冻,半夜都不消停”二奶奶拉开灯,昏暗的灯光着实映衬不出老鼠的影子。
二奶奶走到墙角,借着微弱的光,翻出了老伴在世时的一张旧桌子,那还是有了二儿子那年,村里的一个木工把式专门给做的。儿子早就叫她丢弃的,她说搁她这也不碍事,就一直舍不得丢,没曾想今天还派上了用场。
二奶奶滚着桌面移到门前死死顶住关不严实的门。风还在顽固地撞,呼呼地吼着,甚是吓人。
二奶奶紧了紧披着的棉袄,颤巍巍地走回里屋的炕头,她的腿却着了凉,“哎,风湿又犯了!”二奶奶捂紧被窝蜷缩成一团。
二
第二天清晨,风渐渐弱了,天空却飘起了雪花。起初零零星星,偶尔一两点滴在脸颊,钻进脖子,凉飕飕的。渐渐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大一会,就把地面捂了个严严实实。
二奶奶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腿越疼了,索性没有出被窝……
儿子给她配了电话,让她有事打给他们。可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太太哪里会用那个啊!只偶尔接到远在外地的大儿子打来的电话,每次通话基本都是在和孙子聊。儿子总是忙,她心想,也就不愿过多的打扰他。二儿子就与她同住一个村子里,相隔不远,也就逢年过节来看看她,平时也不多来往,大概他也是忙的吧。
女儿没有上班,来了又是做饭,又是洗衣,收拾屋子,喃喃着对两个哥哥嫂子的不满。二奶奶就赶紧打断她的话:“你哥哥嫂子们也常来呢。”女儿便不再说些什么。想到这,她是有点想女儿了,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真是一点不假。
甜蜜的想念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会是谁呢?二奶奶慢慢地坐起,应声道:“来了!”
移开不算轻便的旧桌子,二奶奶抽去门栓,一股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扑来,冷气逼得她喘不上来气。
定睛一看,女儿直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青。二奶奶拉过哆嗦的女儿进了屋。
“妈,你这屋子咋这么冷?我哥没给你生炉子么?”
“哎,谁知道下雪了呢。”
“妈,你的腿可又疼了?”
“想必是昨夜起来给冻着了吧!”
女儿默不作声,看着顶门用的破桌子,站在冷飕飕的屋里,她不再同母亲说些什么。只取了些柴禾,生了炉子,屋子里顿时有了些暖意。
二奶奶也坐到了有些发热的炕头。母女俩简单的吃过早饭,天气似乎也没那么冷了,可雪还在下。
女儿拿起一个烂掉的扫把,吃力的扫清屋前小路的积雪。
邻居买菜路过,寒暄着:“又来看你妈啊,好像没见你哥来呢?”
“我哥前两天刚来过,我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
“看人家这些儿女们真是孝顺,隔三差五地看望老人,哪像我儿子啊,哎!”说罢留一声叹息飘荡空气中。
三
傍晚时分,雪下得真是太大了。
女儿决定留下陪母亲过夜。母女俩的话儿真是说不完啊。二奶奶此刻也忘记了腿疼,满脑子尽是儿女们小时候的事。
“你二哥那会非得说他是抱养来的,不然我咋不打你,只打他呢,你说说看,他爬到那么高的树上掏鸟蛋,万一摔下来可咋办,我只有把他打怕了,他才再不敢去。还有他背着我偷钱那次,我知道是他同学生日,怕家里不给他钱让他买礼物,可毕竟偷是不行的,我又打了他!”
“你大哥上学那会学习好,家里就可劲供他,二哥天生不好学,我也知道他不是读书那块料,就没打算他读书能有多大出息。让他试着做生意,他非说我偏心你哥,但是你看现在他那超市开的多大,这几个村子里再没谁比他脑袋瓜好使?村东头的老刘不知道多羡慕我呢。”二奶奶说到动情处,脸上自是得意。
女儿只随声附和:“是,可不是么。”
不知聊了多久,母女俩都有些倦了,二奶奶这才意犹未尽地睡去。
雪停了,雪后的晴空更是清朗如镜。耀眼的光照在白雪上,更加晃眼。
女儿着急回家看她的孩子,吃过早饭便匆匆离开。
二奶奶独坐在热乎的炕头,打起了盹。
只是她不知道,女儿昨晚悄悄地给母亲录了音,准备回到家就发给哥哥。
暖和的炕头,二奶奶渐渐进入梦乡,梦中的她是否会回到那和孩子们一起玩耍的时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