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古村记(散文)
但见一株苍柏,一株老檀,两株风马牛不相及的树种同出一石,远观一体,近作两枝,和谐相处,朝依暮偎。树下一座普通的观音庙,看样子也是常有香火。一阵风吹来,檀叶沙沙作响。同事说,这个村就剩下一个人了。
整个村都被罩在浓密的绿植中,近了,才发觉房舍建得老高,村下布满卵石,有水流的痕迹,是旧年的,又不见。
踏着石阶一直上,每一户人家的大门都是敞开的,院里有石磨,石臼。一家院子里有果树,开着零星的花,想来亦要结果了。但这些果实有幸被主人喜欢吗?还是要被来来往往的鸟雀全部啄食,掉到地上,慢慢地黑着?或许它们在树上就会萎掉的。果树叶子绿意正嫩,探在黑黑的窗前,新旧之间,如此触目。窗户上的玻璃破了好几块,阳光透过窗户,射到里面的炕围上,淡蓝色万字图案的围纸,当日也是精心贴上去的。记得贴围纸是件比较重要的事,一般妇人从不去做,她们只负责去供销社挑好图案和颜色,按男人的吩咐买回来,专等男人闲下那天,调一锅面糊,看男人一张一张地贴到炕上。一般人家的围纸都是大同小异的,但也有条件好的人家,到城里专门买围纸,图案便会别具一格。现在,这些围纸也被撕下好几块,只有阳光照着的那块,有虚假的幻像,仿佛那是人家的气息,暖热的让人心里潮湿。炕上还乱七八糟地扔着些东西、收录机的木架子,半个瓦罐,堆起来的破席片,所有这些东西,被厚厚的尘土掩埋起来。所有曾经拥有过的,到底都是要被丢弃遗忘的。
院子里没腿的荒草,深一脚浅一脚,偶尔能踩到些东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人家房子后墙上的黄泥一块一块地脱下来,掉到地上的草里,走上去,却是硬的。一排石头砌成的猪圈,也塌了好几段,我在猪窝旁边照相,说,猪没出来,我出来了。一时笑了都。心里却五味杂陈。
在景致颇多的莲花掌,我们没找见村里最后的那个人。山坡上的坟包,大大小小的,有新坟上插着五色旗,斜斜的快倒了。
突然就觉得自己如此脆弱,根本无法承受这些古村破败的样子,像无法眼见着最亲的人离去。那种失落将我紧紧地扼住,再也无法挣脱。
后来还去过营房沟,刚申请的古村落,在路家村镇的一个深沟里,村里尚有人,他们在打粮食,一条犬跑来跑去,欢蹦蹦的。路过一个低矮的石物,没院门,里面破瓮里栽着早年我祖母栽过的花,吊金钟,柳叶桃,夜合梅,窜枝莲,红红粉粉的,仿佛时间倒溯,让人心生疑惑,仿佛我的祖母,并未随着我家祖屋的倒塌而离去,她会推门而出,接迎着几十年后,我们的意外重逢。忍不住走进去,门便开了,当然不是我的祖母,说平定话的老妇人,手里端着一笸箩豆子,豆子尚青,上面沾满包衣。半天哽咽,无法开口。后来,坐在花前,才安静下来,跟老妇人说了一阵话,才知道,此处是县界了。
黄树岩、骆驼道、滴溜澄、酸枣铺、灯花……先民们命名的村庄,现今据说都跟大汖、莲花掌差不多的样子,房屋多破败,树木虽茂盛,却凌乱不堪,有些村尚住着有数的几个老人,有些村竟是空无一人的。虽被列为保护之列,但似乎效果式微。再被邀往去猫铺,总是拒绝,不去,不去,面带微笑,心生惧色。大汖、莲花掌们的今天何尝不是猫铺的今天的呢?时间让一切纯美之物趋于暗淡,消弭无踪。
外界传说,仇犹地盂县有古村落群,或许只有我这个土生土长的仇犹人知道,那些光鲜的说辞和桂冠,终归是对逝去村庄的一种短暂安慰。一位考古学教授讲,他的工作就是为逝去的古物招魂。夜晚来临时,古村上空漂移着的灵魂,它们会因无人召唤哭泣叹息?或许不会?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多年后,当我垂暮,肉体衰败,神情疲靡,乡愁郁结,仿佛无根之飘萍,茫然无措。尴尬的是,我不是浪子,却要魂梦无依,客死他乡。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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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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